三百六十五章 琴音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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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香兒送林伊人出了宮牆,一輛華麗的馬車已經在外麵等候。待林伊人坐入馬車,馬車便朝翯王府轔轔駛去。

    翯王府距離皇宮大約半個多時辰的路程,因著天寒地凍,又下著大雪,沿途中除了幾個匆忙的行人,幾乎看不到什麽人影。

    馬蹄踏踏,轉過幾條長街,遠遠已可見鉛灰色天空下翯王府那巍峨高聳的碧瓦朱簷。

    “停車。”林伊人忽然道。

    噅——兩匹駿馬噴著熱氣,在寬闊的長街上緩緩停下。

    沉雄古逸的赤金牌匾,高闊厚重的朱漆大門,冰冷堅硬的白玉石階,鐵塔般的黑色石獅,一切都和往日別無二致,隻是如今在石獅旁邊,多了一道熟悉的單薄身影。

    “小扇!”林伊人跳下馬車,快步上前。

    穀小扇披著大氅靜靜站在雪地裏,鼻尖凍得發紅,大氅內依舊是離開桐兮殿時的破損衣衫,祁境撐著傘站著穀小扇身後,傘麵上的積雪已經有兩指多高。

    “小扇受不得寒,你怎麽讓她在外麵待著?”林伊人拉起穀小扇的手,隻覺指尖傳來徹骨的寒意。

    “早先屬下順口說,等穀姑娘到府裏,王爺也就回來了,沒想到穀姑娘認了死理,硬要在門外等王爺回府,還好王爺這就回來了,否則屬下還真是一籌莫展。”祁境愧疚道。

    小扇要等他回來嗎?林伊人唇角微勾,拉著穀小扇走上石階。這座金碧輝煌聲威顯赫的府邸,從未如此刻這般,讓林伊人覺得帶著家的溫度。

    “小扇,沈哥哥明日教你撫琴可好?”林伊人隨口說著,自掌心輸出一股暖暖真氣。

    “好。”身側輕輕的回應,令林伊人身形猛地一震。

    “小扇?”林伊人停下腳步,不可置信地板住穀小扇瘦削的肩,“你說話了?剛才沈哥哥說要教你撫琴,你說好?”

    穀小扇靜靜看著林伊人,彎彎的眼睫上沾著細碎晶瑩的雪花。

    “小扇,”林伊人用指腹小心為穀小扇拭去雪花,“告訴沈哥哥,你能說話了是不是?你願意和沈哥哥學琴,對不對?”

    穀小扇的視線從眼前俊美男子的麵容緩緩下滑,直到停留在林伊人修長的手上。

    這雙手,一直牽著她,源源不斷給她溫暖,無論前方是冰刀霜劍,還是雪虐風饕,永遠竭盡全力為她擋住一切風雨,在那一個個黑暗的日子裏,成為她心底唯一的一束光。

    “沈哥哥,”穀小扇輕喃,“我餓……”

    “小扇,”林伊人喉頭頓時哽咽,“沈哥哥帶你去吃東西,今後沈哥哥再也不會讓你餓著了。”

    看著林伊人和穀小扇朝後院走去,祁境悄然擦拭眼角。

    次日,風雪依舊,林伊人無法帶穀小扇上街,索性讓祁境將蕉葉琴搬到了琅風閣中。

    玄音幽幽,珠落玉盤,寬袖廣袍,墨發如瀑,林伊人神態悠閑輕撫古琴,不時眉眼柔和看著一旁支頤聽琴的穀小扇身上。

    “小扇,最初的古琴隻有五根弦,象征君、臣、民、事、物,暗合金、木、水、火、土,對應宮、商、角、徵、羽,後來,樂人才將其增至了七弦。”

    “古琴的麵板呈弧形,象征天,地板為平,象征地;琴身有十三個徽位,象征一年十二個月和閏月;琴下有兩個出音孔,分別被稱為龍池和鳳沼,象征著日和月。”

    林伊人指尖如蜻蜓點水,一連串空靈之聲回蕩在琅風閣中。

    “琴棋書畫,琴居首位,不僅是因為古琴音色中正平和、淡遠清幽,意趣極為高遠,更是因其可以攝心魄、悅情思、靜神慮、絕塵俗,故而為曆代高人隱士所鍾愛。”

    穀小扇唇角微微彎出一個弧度,小心伸手觸碰琴弦。

    “這架蕉葉琴是我父親特意為我母親所定製,”林伊人握住穀小扇的手,讓她感受琴弦的震顫,“古琴指法繁多,各種指法間的變化極其細微,今日沈哥哥隻教你抹、挑、勾、剔、打、摘、擘、托這八種基本指法,所謂熟能生巧,待你掌握要領,便會一通百通,再無茫然阻塞之感。”

    少頃,琅風閣內琴聲再起,這一回卻是零零落落,曲不成調。然而,與那漫天飛雪的蕭瑟不同,翯王府裏難得傳來了林伊人的笑聲。

    “裘致,你聽。”東院一間簡單拙樸的屋子裏,萱娘輕輕推開了窗,“每回王爺彈琴,府中上下便愁雲慘霧,這麽些年,你可曾聽到過王爺的笑聲?”

    “你就是要保那丫頭的命。”裘致半靠在床榻上,劇烈咳嗽了幾聲,萱娘趕緊關上了窗。

    “我隻是心疼王爺,”萱娘轉身給裘致斟了盞茶,“他什麽事都自個兒擔著,其實心裏頭苦著呢。”

    “你呢?”裘致接過茶盞,飲了口茶,“因為我,這些年也受苦了。”

    “你不說,我也知道,”萱娘歎了口氣,“十三年了,你若不是覺著孑然一身方便為太子報仇,恐怕也不會這樣待我。”

    “萱娘,”裘致頓了頓,“你說……當年喬信寧的事……”

    “聽王爺說,喬家父子已被罷官,不管喬信寧之前為何救你,如今一切還是靜觀其變的好。”萱娘道。

    “你還記得,怡清什麽時候死的嗎?”裘致道。

    “怡清?”萱娘靜默片刻,“怎會不記得,當年怡清、靜荷和我在府裏可是無話不談的姐妹。”

    “太子過世後兩日,怡清便死在井中……”裘致放下茶盞,示意萱娘扶自己下床。

    “慢點。”萱娘給裘致披上厚襖,扶著他在炭爐旁坐下,“喬信寧親手將有毒的湯藥端給太子,怡清大概是無法麵對夫君背叛太子的真相,才會選擇了這條路。”

    “喬信寧似乎有難言之隱,怡清的死會不會與太子的事有關?”裘致道。

    “裘致,都這麽些年了……”萱娘拿著火鉗撥了撥炭火,沒有再說下去。

    是啊,轉眼已經十三年了,裘致蹙眉看著通紅的炭火……喬信寧從籍籍無名的暗衛,成為了守護曄帝的羽林軍統領,如今喬家父子雖然被罷官,可喬府多年來的確榮寵萬千,事實俱在,他還為喬信寧辯駁些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