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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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珠知道張氏不會輕易放棄,自然也就不會來跟前湊這個熱鬧,女人都是小心眼,沒誰願意被外人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她偏生也不是那個傻的,不會因為一時痛快而讓自己成了別人的眼中釘子,她向來是避得遠遠的,錢浩知道她的心思,不過是抬眼看了一眼而後什麽都沒說,也算是默認了,對她也是一種別樣的保護。

    金珠的心裏確實是複雜不已的,就在她看來,從沒有想過喜歡眼前這個年紀大了一輪的人,可是長時間相處,人是草木卻也不能無情,等發現的時候已經沒有辦法收回來了,也許她這輩子隻能錢家的人了。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的日子能過得安穩順遂些,能讓這些個祖宗們消停下來該是多好,這樣就不必遭受這些與自己無關的怒氣了。等將來孩子大些了,如果不小心衝撞了他們,他們會不會借機處置孩子?

    每每一想到如此,她的心裏就是一陣擔心,生怕自己的孩子受到委屈,有一天她終於忍不住和錢浩說出來,錢浩臉上閃著一抹凝重,想來也是將這話給聽進去了,他們這樣的人終究是事事不如意,外人隻當他們過的十分快活歡喜,卻不知道成天被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纏著,真正忙著過日子的卻是沒幾天,這些個混賬事真是害人。

    但是在大宅院中,隻要有人就有爭鬥,比不得尋常人家,雖有口角卻也不過是說說笑笑一陣就算完了,但是窮日子當真是過怕了,所以大人們會想著將孩子賣了人,那種分別不舍,和爹娘的狠心全都進了心裏,每每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折磨著自己,想哭卻發現早已經沒累了。

    金珠做針線的手不過頓了頓,很快就又靈活的動起來,在她看來,那些過去的事情當真不值得回憶了,她的爹娘兄弟還尚在,但是她從沒有將自己給人當了姨娘的話告訴他們,甚至也少了來往,因為她雖然出身不好,但是卻也有屬於自己的傲氣,不是任何人能夠摧毀的,她不想讓錢家人看低自己,而且這種不必要的煩亂還是不要上門的好,畢竟錢家現在真是一堆爛攤子,吃穿的日子雖然沒收到什麽影響,但是誰能知道往後會不會有別的事情找上來?若真找上來可如何是好?富貴宛如一座山說倒就倒了,那個時候無秋風可打,誰知道自己家裏的那些人還會露出什麽樣的嘴臉?這種場麵她十分不願意在看到了,所以就當這天地間,就剩她一個人了,便是將來有什麽,她所認的也隻有一個自己罷了,無所牽掛。

    而錢浩在書房裏看書品茶,張氏這麽一把年紀卻像個小丫頭一樣跟在一邊認真的伺候著,這種怪異的感覺讓張氏十分的恨極,可是現在她不管錢浩是否看著她,臉上都得帶著好笑,從小到大在,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麽伏低做小,委屈自己伺候一個對自己不好的男人。

    冬天地龍燒的足,在書房裏站了這麽久,會忍不住犯困,她在旁邊站著一不小心就眯眼跌了下,鬧出了很大的動靜,尷尬地抬頭看向錢浩,卻見他正冷著臉看著自己,想來是十分不滿被打擾。

    錢浩這會兒確實也有些乏累了,本想回去歇著,誰知道還有沒站起身,就聽到眼前這人鬧了這麽一出,當即恨極了,不悅道:“你這等規矩到底是從何處學來的?當真是讓人看著笑話,罷了,這裏不需要你了,你回去罷。如果你要是真的知道自己該怎麽做,那麽就不該動那些心思,而且現在這等模樣讓人看著十足的生厭,隨便你想繼續在錢家泛出多大的風浪,但是我告訴你,我是不會答應你的,你往後離我遠些,別出現在我的麵前,不然我真怕自己一時收不住脾氣,倒是真的和你發起脾氣來,隻怕你受不住。”

    張氏咬牙笑道:“老爺說的這是什麽話呢,我和您是打心裏想好好在一起過好日子的,我知道以前是我的嫉妒心過重了,我向你保證,往後我再不會這樣了。老爺也知道女人家在外麵的日子有多難,我經受了那麽的苦難現在已經想明白,更加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事情,所以求你給我一個機會,我真的想要和你好好過日子的。我不求老爺能接納我,但是我們總歸是兩口子,如果我們能唱在一起說說話,喝喝茶我便是高興和滿足了,求老爺給我這個機會。”

    錢浩看著眼前臉上明明帶著哭意的女人一陣心煩意亂,他站起身擺手說道:“近來家中事務繁忙,我也不管你心裏到底是大的什麽主意,如果你要是有這份心,那麽就安安靜靜的等著,別成天想著怎麽樣才能給人找麻煩,聽明白了嗎?如果你真的做好,那麽我也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我自然也會給你好臉色。”

    張氏頓時感激涕零的出去了,但是心裏卻是一陣鄙夷,這樣的人當真是讓人十分的厭惡,她在走出去後才暗暗的啐了一口,在心裏說道:“就你這等腦子缺根弦的,我當初是瞎了眼才想著真的和你好好過日子,若論長相體貼人還比不得她養在巷子裏的人。”也不知道是怎麽了,近來一想起他心裏就是一陣抓心撓肺的難受,總想著見著這個人,可是現在隻怕是不行,等過陣子若是能抽出身來,她還是去見見他,以解相思。

    錢浩自然未將張氏放在心上,對他來說能讓張氏有片刻安靜便是好了,如姨娘雖是他喜歡的人,但是他卻也是恨透了精於算計的人,若不是奶地暗算計和貪心,自己好好的家也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而且也不會多了這個女人進家門來禍亂。

    回到屋子,看到金珠靠坐在軟枕上還忙著做手裏的針線活,忍不住笑道:“肚子大了,還是當心些身子,別成天琢磨這些,要是不小心累到了我還得擔心孩子。”

    金珠嘴角上揚,忍不住和他貧嘴道:“你這人倒是好,難不成隻惦記這個小的?我反倒成了礙事的?未免也太過分傷人了。”

    錢浩看著眼前露出小女兒形態的金珠,心裏閃過一抹苦澀,虧得身邊還有這麽一個人陪著自己,如果不是她誰知道自己往後的日子會過成什麽樣子?一個兩個都是不省心的,其實他更看中的就是金珠身上這種不爭不搶,很知足的樣子,這樣的人從一開始的不起眼,但是等你多看幾遍就會明白她當中的好,而且越發的讓人不可自拔。

    人在世界上爭搶一世,他看著現在的東西,突然覺得其實還是平淡的生活才是人所向往的,忍不住懷念起當初的柳氏,她雖然太過傲氣,但是總是時時為自己好,那種一開始就擁有的感覺,沒有被他放在心上,所以現在看著卻是無比的懷念,人當真是個賤骨頭,等失去了哪麽久才發現自己想要的是什麽,說起來當真是諷刺的很,實在是讓人難過。

    金珠抬頭看到站在門口盯著自己砍的人,忍不住紅了連,笑道:“怎麽在門口站著?那般看著我做什麽?可是我臉上有什麽不妥?”

    錢浩走到她身邊坐下來,聞著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的馨香,笑道:“沒什麽,隻是覺得有些累罷了,我現在才算是明白了,人有時候爭搶那麽多做什麽?就算再怎麽貪心,老天爺不給你那個恩德,不也是白惦記嗎?張氏,我想她是不會這麽容易改的,想來過不了多久就要原形畢露了,我倒是希望他能想明白,也好快些走開,不要在我們眼前礙眼才是。”

    金珠什麽話也沒說,說起來這種事情也不是她能隨便說什麽的,她聞言隻是笑了笑,老爺這是在發牢騷也不必理會他,待他說痛快了,這事情也就算是完了。

    錢浩忍不住繼續說道:“她想在錢家繼續鬧,那麽也就不客氣了,她要是敢做半點讓我不痛快的事情,你看我怎麽收拾她。我總覺得她現在心裏還在謀劃,我到時候會讓她好看的。”

    錢秀的婚事已經開始準備起來,王廷雖然是個新郎官,但是家裏沒什麽長輩,所以事情全都是他自己一手張羅,倒是本家的叔伯想借著這個機會過來套幾乎被他一口給攔下來了,便是不說也知道這些人心裏打著什麽主意,他和錢秀都不希望好好的日子被這些沒用的破事給攪和了,自然態度也是冷硬的很,卻不想不過一句拒絕的話便將人給得罪了。

    這人不短地在外麵說著王廷是何等的狼心狗肺,好歹彼此是親人,現在發達了竟是忘記了他們這些親戚,也不知道死去的弟弟若是知道他的兒子這般的不孝,還能不能看的下去。這般叫鬧一陣,多數老人還是知道底數的,不過搖頭笑笑,不曾理會。而有些人則是因為王廷的勢力不容小覷,所以也不敢多說什麽,給人家大好的日子添堵,所以也什麽都不說。

    那位本家人見這般鬧騰了也沒人理會,當即變得垂頭喪氣起來,走到無人看到的巷子裏,卻見有個人在旁邊站著等他,笑道:“王家叔叔,別這般垂頭喪氣的,瞧著怪不好看的。我方才在旁邊全都看明白了,王廷這般隻顧著自己門頭發財著實是不妥,好歹是一家人,有個人幫襯總是不一樣的,他真是糊塗蛋,沒看明白,說不定心啊,早被他要娶的那個女人給勾走了,還有可能你們王家的家產這會兒已經全都掌握在那個女人手裏了。都說色字頭上一把刀,你的侄子在怎麽能耐還不是栽到了女人身上?隻怕用不了多久就要被人給掏空了。錢家人是什麽德行,叔你還不知道?聽說最近錢家的生意虧欠虧的厲害,需要大把的銀子才能補上這個虧空,你說這麽多銀子要去哪裏找?我原先還想明白,今兒聽您的這一番話可算是挺明白了,原來錢家打了這麽多的注意,將女兒嫁給您的侄子,這錢可不就是跟流水一樣來了嗎?果然薑還是老的辣,我們這些人果然是沒什麽出息的,怪不得隻能現在才能看到人家的用意啊。”

    那王家人一聽頓時炸了毛,怒罵道:“好個不要臉的錢家,居然打著這麽好的算盤,真當我這門這些本家人是死的嗎?看我怎麽去鬧他們這些孫子們,讓他們知道我們老王家可不是這麽容易被欺負的。”

    那人見王家二叔上了勾,眼睛裏閃現出一片笑意,點點說道:“叔,您可不能就這麽著的找過去啊,這樣被錢家人知道了,到時候出了法子來找你的麻煩,那不是前功盡棄了嗎?要我說,最好的辦法就是等成親的那天當著眾人的麵質問錢秀,看她是不是拿了你們王家的銀子,她就是為了銀子才嫁給你侄子的,更何況,就她那等身份哪能配得上你侄子不是?說出去給老王家丟臉,叔還是得想法子將那被迷了魂的人給勸回來才成啊。”

    王二叔一聽頓時拍了拍大腿,說道:“小子,今兒不是你這番話,我隻怕是……等我討回銀子來,咱們還是在地方碰頭,我總得給你點表示,我可得好好的感謝你,不然我也不能知曉這當中還藏著這個理不是?”

    那人連連擺手拒絕道:“我就是看不過去他們這麽的欺負您,所以我就將我從別人那裏打聽來的東西告訴叔,不過您可得耐心好點,免得到時候著了人家的道兒,所以要忍住等到成親的那天才去鬧,必定有很多人是向著您的。”

    王家二叔聽罷頓時美滋滋的,想當初王家兄妹兩個落魄的很,他們瞧著是沒出息了,所以就沒管,自己家裏還難的很,若是再招惹上這兩個討債的,隻怕日子更加的難過,所以便將人給轟走了,誰知道人家竟是這般的出息,這會兒鬧的買**他爹的還大還要厲害,親人之間什麽仇怨能放在心裏去急著?所以他想著這會兒討好,順便也能帶帶自家的買賣,可是沒想到的是竟然會被這個小子這般不體麵的給攆出來,給誰能不氣?這個混賬東西,當真是被錢家的那個狐媚子給迷住了心魂,他做叔叔的,還是要盡快的將他給敲醒才好,免得到時候賠了夫人又折兵,大把的銀錢怎麽能便宜了外人?

    越想越覺得是這個理,當即搖頭晃腦心情頗好的離開了。

    而在王廷的院子裏,王敏神色凝重的走到大哥身邊問道:“大哥,要不你找人管管他們,免得他們在好日子那天上門來找麻煩,雖說咱們是占理的,可是大好的日子被這些人給攪和了多不好,而且來的都是有頭臉的人,讓人家看了笑話。”

    王廷摸摸妹妹的頭,笑著搖頭說道:“不妨事的,他們不敢來鬧的,倒是你幫著你嫂子準備的怎麽樣了,咱們家也沒什麽講究,隻要將人帶回來,我們能好好的過日子就成了,外麵那些人的話有幾句能聽得的?不過就是誠信給我們找不痛快罷了,我們要是真的放在心上,隻怕這日子還不知道得多難過呢。”

    王敏點點頭:“嫂子那邊的東西我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大哥,我真的沒想到我們居然能過上這麽好的日子,我現在看著你和嫂子高高興興的,我心裏真的很高興。等我的小侄兒出生了,我才想自己的事情,難得的好日子我很想多陪陪你們,我要是出嫁了,怕沒有那麽多的時間顧著家裏的事情,我舍不得你們,更舍不得這難得平靜下來的日子。”

    王廷歎息一聲道:“以前的那些苦都已經過去了,我們還是要往前麵看才好,那些苦難隻是鞭策我們的,不要想太多,不管什麽時候,大哥都會站在你身後,不會讓你受到一點傷害,你和你嫂子對我來說是最為重要的人,所以我不能讓你們有半點的不妥。”

    王敏笑著抱著大哥,眼睛裏留下淚水:“我知道大哥對我最好了,你安心忙外麵的事情,家裏的事情我都張羅的差不多了,而且我還請了懂的婆子來,事情都是照著人家說的一道一道辦的。”

    王廷拍了拍妹子的肩膀,笑著轉身走了。本來嫁人新娘子該是要回娘家去的,但是錢秀說不急,隻在錢家走個過場便是了,免得到時候讓老夫人看得難受,他也無奈,反正現在錢秀可是他心裏的天,什麽事情自然都順著她的。

    錢浩也不攔著女兒,隻要女兒高興便是怎麽樣都是成的,他現在也算是想明白,錢家在怎麽看顧著麵子這個東西,但是早已經潰爛如泥,還有什麽好在意的呢?掩耳盜鈴之事,連自己都做的覺得好笑,所以倒不如大方一些,讓眾人笑話去吧,笑一笑也不能少塊肉。

    不過這事在老夫人那裏確實當下給拒絕了,說道:“我堂堂錢家何須那般寒磣?她錢秀不要臉麵,可也不能不顧著我們錢家,別讓她這一顆壞東西害了我們一家人。”

    錢浩一聽這般話頭,當下便心中不快,說道:“娘這般說話多傷人心啊,錢秀好歹是您的孫女,您怎麽能這般看輕他呢?當初她有些事情做的不和您的心思,你對她不好也是應當的,可是這是孩子一輩子的大事,您不幫忙便算了,何必要這般落井下石,便是您有多少想說的話,也請在我不在的時候說。”

    老夫人沒想到自己的兒子竟然這般的給自己臉色看,當即怒道:“好你個混賬東西,你眼底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娘?我同你說什麽,你都是想著法子拒絕,我這老不死可真的是礙著了你們的眼,所以你們就這樣可勁的折騰我,我真是養了個孝順兒子,你就怕我多活幾天是把?”

    錢浩覺得自己的娘真是越發的胡攪蠻纏了,當即一怒揮袖而去,張氏著急的追出來,拉著錢浩說道:“老夫人這兩天身子不爽利,你怎麽能和她置氣呢?還是快些回去陪個不是把,總不好傷了老人家的心啊,要是真有個什麽到時候難過的還不是你嗎?你說你這圖的是些什麽呢?更何況,錢秀也是什麽脾氣,好歹這也是她的祖母,她本應該過來隻會一聲,如今完全跳過了這個祖母,這不是讓老人家難受嗎?”

    錢浩知道女兒的脾氣肯定是不能答應的,現在本就怒氣連連,看著眼前的這個人卻也是沒好氣,說道:“這事不用你操心,起開。”

    張氏看著他就這般從自己的眼前離開,狠狠地跺腳,暗罵這種狼心狗肺的東西,還真當她願意勸呢。

    身後傳來老太太身邊人孫嬤嬤的聲音:“老夫人說,夫人還是別費這個心了,離了心也沒什麽意思了,所以倒不如隨著他們去。”

    張氏聽著趕忙跑進屋裏對著歎氣連連的老夫人說道:“您還是別放在心上了,這件事情本就是他做的不對,早晚有一天他會想明白的,您還是得放寬心,還是自己的身體重要不是嗎?”

    錢老夫人說道:“我生他養他,到頭來他卻是這樣忤逆我的,真是傷我的心,我從沒有想到有一天我竟是養出了這麽個白眼狼,我能有什麽法子呢?我隻是寒心,當初我不過做了一件錯事,現在就這般的來折磨我,我真是……罷罷罷,隨他去,他愛怎麽鬧就怎麽鬧,但願他不會有後悔的那一天,也別讓眾人看了笑話。”

    張氏一臉擔心,上前拍著老夫人的背給她順口氣,為難道:“兒媳隻是不想看著他將來後悔,若是真的發生了,到頭來難過的還不是他嗎?哎,老爺真是被蠱惑了心神,現在什麽都聽不進去了,讓人隻能幹著急卻又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