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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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緩了好一陣兒才能順上口氣來,抓著張氏的手說:“他就一門心思鑽進去了,我還能說什麽?我看就是被豬油蒙了心,不知道東南西北了,我現在也管不住了,你看我說他一句,他就有十句等著回我,說多錯多,我就是有再多的真心話,他打從心裏就不願意相信我了,我現在也隻能在這裏唉聲歎氣,是我沒把孩子給交好。”

    張氏趕緊說道:“要不兒媳再去勸勸他把,雖然說他現在也是將我當做仇人恨的,可是良言逆耳,隻要我多說幾遍說不定他還是能聽進去的。”

    錢老夫人擺擺手說道:“沒那個必要了,你們兩口子關係本就不親厚,還是不要因為這些事情變得更加艱難起來了,他想做什麽就讓他去罷。錢秀是他的命根子,他對如姨娘的那顆心還是不死,你要是攔著他不讓他做什麽,隻怕我們將來少不得要落了大埋怨,隨他去罷。”

    張氏說實話也不想在這個當頭做什麽出頭鳥,要是撞上去,讓自己在錢家的日子過得更加艱難起來,那不是得不償失,可是在老夫人麵前這點樣子還是得做的,畢竟她所能依靠的還是這個老夫人,隻要有她在,錢浩就不敢拿自己怎麽樣。

    錢老夫人被這件事情堵的心情很沉重,一會兒站起身來,對著張氏說道:“你去幫襯著些,看看他需要什麽東西,還是順著他辦,別讓他覺得失了麵子,這樣對你也有好處,總不至於讓他挑著你的錯處,在討厭你。咱們錢家現在分崩離析,所以你要想辦法將這盤散沙給聚攏起來,有我給你撐腰,你別覺得自己理虧,隻要你心思重,我絕對不會虧待了你。”

    張氏趕忙點頭應是,眼睛裏含了兩包淚水,笑道:“母親卻是不知道,我近來心上實在難過,當初混賬,可是現在我想好好的安穩的過日子,也不知道老爺什麽時候能原諒我,我每次都拿著熱臉去倒貼,但是他的眼睛裏半點都看不上,當真讓人覺得難過,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錢老夫人無力地搖頭失笑道:“這種事情還是得你自己琢磨的好,不管做什麽都得做到人心坎兒上,讓他覺得這輩子離了你不能過,這就成了一半了,不管外人說什麽,你隻要知道你想怎麽做,想要什麽就知道了。”

    錢老夫人在人伺候下回去屋子裏躺著了,留下張氏一人站在那裏想了很久,她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那副沉默的樣子讓人看著怪異。

    很快她就回過神來轉身離開了,下人們實在是佩服這位夫人,能屈能伸至此還有什麽事情是辦不成的呢?便是他們這些下人也沒有這麽厚的臉,在做出這種事情後重新回來,但是人家總歸是夫人,而且還是老夫人身邊得力的人,所以他們隻能低著頭什麽也不敢說,而且錢家屋頂上壓著的那片陰雲,許久沒有散去,他們生怕什麽地方做錯了,好讓人抓著自己的錯處,隻得夾著尾巴安安分分的做自己的事情。

    張氏看著空蕩蕩的屋子,越發覺得在錢家的日子當真是無趣的緊,可是為了自己所受的委屈,他也不能讓自己功虧一簣,而且她終究還是錢家的兒媳婦,在晉州城的牽掛多了去,她畢竟還有兩個孩子,他們不認自己,她卻不能不認這個孩子,所以她必須咬牙撐下去,到時候她帶著錢家的家產去看孩子們,孩子肯定會高興的。

    錢浩徑直去了鋪子裏,不管怎樣,王廷那個女婿對錢家的生意還是幫助不小的,現在全都好好的運作起來了,真可謂是解決了燃眉之急,其實錢秀和錢雲一樣,在生意的事上頗有天分,不然也不能那麽快的抓住錢家鋪子的弱點猛打,若是自己隻有這麽一個女兒,他倒是願意將這些煩心的事情交給她張羅的,而自己也好在後麵偷偷閑。

    人生很多事情都不能想,因為老天早已經切斷了人的退路,讓人不得不相信,很多事情都已經是命中注定,人的力量單薄更無逆天的可能。

    而此時的錢秀反倒清閑的很,她身邊的很多事情都有人張羅,自己隻要坐在屋子裏幫著王廷打理打理賬本變成,對與王廷的欣喜和期待,她反倒很鎮定,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讓人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麽。

    王廷有時候會在她的耳邊抱怨道:“這本是我們兩人歡樂的日子,為什麽你臉上也沒有過多的歡喜,我都忍不住開始懷疑了,你心裏到底願不願意和我成親。”

    錢秀隻覺得好笑不已,她無奈的看著眼前的這個人,笑道:“我隻是高興的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的喜悅和歡樂才好了,這樣的答案,你滿意嗎?王廷我不知道成親是什麽樣的,好像很好,可是我又忍不住有點擔心,總覺得這一切是不是老天捉弄我的?是不是在我好不容易得到之後然後又奪走?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得該多難受?我心裏壓根沒有辦法接受這樣的事情發生。”

    王廷將她抱在懷裏,輕輕地拍打著她的背部安撫道:“你別這樣想,這本就不是你的錯,而且你也無需擔心這些有的沒的,因為一切都有我在前麵擋著,我待你的心,也許是從一開始就注定的,隻能和你在一起,我舍不得讓你受半點委屈,哪怕真的是夢,我也會讓你一直活在夢裏,你相信我就是了。”

    如此一番忙碌,很快就到了成親的那天,錢秀在錢浩曾經住過的小院裏出嫁,也算是自得,她現在終於不計較什麽嫡庶了,因為這晉州城裏那麽多的小姐也未必能像她這般嫁得好,而且這個男人是將自己放在心上真心疼的,所以想來有不少人羨慕自己的好日子,小瞧?不過是吃味而已。

    那天在街上來看熱鬧的不少,更多的人對她是指指點點,大高嗓門的恨不得將她的祖宗八輩子都給撤出來,可是如此又怎麽樣?她從不放在心上,嘴上掛著淡淡的笑,任他們說去,自己能將自己的日子過得舒坦了這才是好的。

    王廷雖然不悅,但是今兒畢竟是自己最為得意的日子,對著道喜的眾人笑著抱拳回禮,這一輩子最為惦記的事情就這樣成真了,當真是讓人覺得歡喜不已。

    一路吹吹打打,甚是熱鬧和氣派,很多人這才知道,這原來是當初那個破落了的王家人,沒想到這麽年輕就將一切給重新掙了回來,當真是個出息人,隻怕整個晉州城都沒幾個這樣的人。

    在街上分光走了一回,王廷就是讓眾人看著,他們看不起錢秀的身份,可是自己就是要這般抬舉她,她所受到的那些委屈,自己一定要竭盡可能的補償她,終有一天會將那些所謂的悠悠眾口給堵上去。

    那些人的聲音很響,有的很過分,在眾人數落之後,加上王廷身邊有幾個個頭壯實的大漢子,所以最後也還是悄無聲息了,很快就到了王家,當中不乏真心來結交的人,給包的禮甚是大方。

    隻是就在兩人互拜將要禮成的時候,卻聽到外麵傳來一道嘈雜的聲音,王廷對這道聲音自然是不陌生的,那是他們本家的二叔,當初將他和王敏攆出去,還打罵他們兩個是個拖油瓶累贅的人,現在倒是理直氣壯的在外麵大喊大嚷,著實有些諷刺。

    王廷對著一旁的人使了個眼色,那人意會,趕緊高聲說道:“夫妻對拜,禮成。”

    誰知道外麵的吵鬧聲竟是變得越發高起來,原本被攔在外麵的人也不知道怎麽闖了進來,氣喘籲籲地指著錢秀說道:“侄兒,你可不能糊塗啊,這錢秀不是什麽好身份,她原先不過是個姨娘,怎麽能受到這樣的高待?要二叔說,你這等家世,什麽好人家的女兒娶不來,何必委屈自己找個這樣的?多掉我們王家的臉麵?也讓外家人笑話。”

    錢秀的臉掩藏在大紅蓋頭下,聽到這話還是忍不住溢出一陣輕笑,那聲音聽著有些涼,卻也滿是諷刺。

    王廷的眼睛裏滿是陰鶩,臉上湧出一陣薄薄的怒氣,看得王家二叔忍不住顫了顫身子,本想討好的笑,但是笑不出來,肥胖臃腫的身子站在那裏有些滑稽和局促不安。

    王廷冷笑一聲說道:“那二叔覺得誰能配得上我?”

    王二叔頓時來了精神笑道:“你嬸子家裏有個外甥女生得甚是漂亮,也知書達理,更是賢惠,還是裏家的好手,今年才十五,還未定親,二叔一直記掛著你的親事,才要和你說,誰知道你匆匆忙忙就做了這麽個決定,打了二叔個措手不及,實在是胡鬧的很,人生大事哪能讓你這麽對待?萬一要是娶回了個吸血的,這家裏還能安寧嗎?”

    眾人也算是聽明白了,這是想往裏麵塞人呢,怪不得到了今天了還想著過來鬧,隻是這種吃相未免太難看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圖的什麽,無非是怕侄子的家產落在別人的手中,想盡一切辦法拉上關係,總比派出在外麵的好。倒是聽說王二叔家的孩子沒一個出息的,全是花天酒地不爭氣的,不會賺錢花錢卻是好手,當初在自家大哥那裏挪來的銀子早已經花的差不多了,這才動了這樣的念頭。

    王敏看著眼前這個人的嘴臉就覺得厭惡,當即開口說道:“我叫你一聲二叔,但是我大哥成親你卻過來搗亂這是做什麽?毀人姻緣也不怕遭報應?想當初我們兄妹兩就要餓死街頭,實在沒辦法找到你家的時候,你當時是怎麽對我們的?像是攆叫花子一樣將我們給攆了出來,現在你倒是有臉來,難不成那年的事情你已經忘記了?”

    王二叔臉上閃過一陣尷尬,卻還是笑著說道:“好侄女,你這麽說就讓人傷心了,當初我們的日子也是過的艱難,一家人都要張嘴吃飯,實在是幫不上忙,但是你們看,若不是當初逼著,你大哥也不能有這麽大的出息不是?我當初也是為了你大哥好,男兒家還是要吃得苦,這樣才能做人上人,說來還得感謝我這個二叔。”

    王敏頓時氣得火大,天下怎麽有這麽不要臉的人?當真是無恥之極,當下啐了一口怒道:“你怎麽有這麽大的臉?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往自己臉上貼金,當初不管我們兄妹,現在想來沾光了?我告訴你門都沒有,將你媳婦娘家的外甥女打發過來是什麽意思?可當我們是傻子?他們家不過是個殺豬的,生了滿臉的麻子,也虧得你能說出什麽賢惠端莊,半點不臉紅,我聽得都瘮得慌,我們家不歡迎你,你趕緊滾,再不走我找人將你攆出去。”

    王二叔頓時也來了脾氣,說道:“這就是你這個小輩對長輩的態度?我不過是怕你大哥落入別人的圈套中,我管著幫著些難不成有錯?他們錢家是什麽人家,你不知道?能養出什麽好女兒來?你嬸子的外甥女那是個好的,你知道什麽?可別錯過了好人家,到時候悔去罷。”

    王廷笑出聲來:“多謝二叔好心,不過我與娘子禮已成,而且我這輩子隻要錢秀一人,其他人不便是天上的仙女,我也看不上。不過二叔既然說起來,我也就索性將事情給說開把,免得將來在有所牽扯,鬧得都不好看。當年我爹生意落敗,家中僅剩的一點活命錢卻被二叔偷拿走了,我那時雖小卻也記得,當即回去告訴他,可是我爹什麽也沒說,最後二叔還是對我們家落井下石,你這樣的人我們是在是惹不起。你口中那般不好的錢秀,她在我們兄妹倆快要餓死在街頭的時候給了我們救命的銀子,所以二叔有何資格在我們們麵前數落錢秀的不是?我不管你今兒是圖著什麽來的,但是我告訴你不要動不改動的心思,您兒子在賭坊裏欠的債還是盡早還上的好,不然我手下的人可不知道是會先砍他的哪隻手,二叔也得多上點心,免得縱的孩子鬧出天大的禍事。”

    這等攆人的意味明顯,沒想到錢家的錢秀居然還做出這等善心事,如今也算是得了福報,反倒是那王家二叔倒是惹人生厭的很,虧得還是個親戚的身份,自己斷長輩樣子端的那麽緊,可是做起事情來怎麽就那般的讓人看不順眼呢?而且還是私心過重的,連自己侄子的東西還想算計,頓時更覺得這人無恥不已,心生比起,更有人當著他的麵指指點點起來。

    錢秀將頭上的蓋頭拿下來,展露在眾人麵前的樣子十分的秀美動人,錢家人都是生的漂亮的,一顰一笑動人的很,她的唇角抿起,笑道:“您這般指著我不放,看來對王廷很是關心,您說是我是圖著王廷的銀子來的,這麽說來還真是這樣。因為王廷的便是我的,是我的,我自然得多用點心管著,萬一要是成了別人的,我倒哪裏哭去啊。”

    王廷憐愛地看著錢秀,跟著點頭說道:“是這個道理,我所擁有的一切東西都是給我的娘子和孩子的,還有我的妹妹,旁的人還是不要瞎惦記的好。而且二叔做出那等缺德事,我實在是不敢招惹你,萬一哪天你要和別人的勾結起來想要奪我的家財,那我不是悶聲吃了大虧?”

    王二叔臉上一陣白一陣青,他這輩子確實是靠著坑門拐騙才活成這般模樣的,大哥他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才縱容他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一輩子也沒能有個能拿得出手的本事,本以為能安穩的過一輩子,誰知道這個時候自己的兒子們不爭氣,加上心裏的貪念,所以才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受到眾人的奚落,他現在還想說什麽,可是張開嘴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讓人覺得諷刺,人家趕人的話都說出口,他也沒什麽道理再在這裏待著了。

    錢秀倒是笑著攔下來讓人給帶了些銀子:“總歸是做了一回親戚,二叔定然是有難處不好說而已,我們也不好在一旁站著不管,所以這點東西還請二叔不要嫌棄,畢竟也是我和相公的一點孝心。”

    錢秀以往在眾人眼中那是十足的惡人,可是沒想到她居然能做出這樣大方的舉動實在是讓人意想不到,王廷見錢秀這般懂事,臉上的笑自然多了幾分,點點頭道:“阿秀說的是,二叔要是想留下來吃杯酒把,若是不願,我們也不攔著了。”

    王二叔哪還有這個臉?也未多說什麽灰溜溜的跑走了,而在錢家的張氏在聽到這樣的事情後又氣又惱火,直對著下人叫罵:“真是個不爭氣的東西,不然怎麽能這般沒什麽大出息,罷了,罷了,我重新想別的法子就是了。”

    對於錢家的悶沉,王家今兒卻是熱鬧的很,王敏見二叔在眾人麵前沒得了什麽好,當即高興的張羅著自己新認識的姐妹說笑,她現在可是王家的小姐,王家雖然比不得那位在京城的錢雲小姐底子豐厚,卻也不是能讓人小瞧的,任是誰都不能再看低,若不是被錢家的丫頭給搶走了,他們少不得爭先搶後的去給王廷說親,可惜啊。

    王廷對錢秀這般的大度甚是喜歡,其實說起來便是他們不理會二叔家也沒什麽錯,畢竟二叔當初做那麽缺德的事情,差點就害死他們兄妹倆,可是在聽到錢秀這般做之後,他突然明白過來,如果自己和當初的二叔一般做,那麽為人又有什麽不同?雖說他不在乎別人的目光,但是做生意平的全是那點名聲,不管怎樣,他都得注意這些,這樣的情境下更得注意,他覺得自己的眼光是真的好,像錢秀這樣的當真是個寶,擔得起賢內助的稱道。

    果然外人們對王廷兩口子的做法很是讚賞,人們喜歡看到的都是一派和氣,而且長幼擺在那裏,王廷既然是小輩就不能太過分了,這般做,自然讓人願意和他來往,原本猶豫不決的人,最後還是拍板定案,私下裏在酒桌上便將合作的事情給談攏了,今天對於王廷來說當真是個好日子,連他自己都沒想到,這一天居然會有這般多的好運氣上門來找他,這一切的福氣都是錢秀帶來的,這樣有福氣的媳婦,那些人當真是眼拙的很,才會半點都看不到錢秀身上的好。

    錢秀實在受不住眼前人滿含情意,熱切又灼燙的注視了,趁著沒人看到的時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原本她該是去房裏等著的,但是眾人都知道錢秀也是個懂商道的人,平日裏也與這些人沒少見,這會兒難得心情好,便多說了一陣,然後才轉身回到屋子裏了,規矩必須還得守著的。

    錢浩這可算是正兒八經地嫁女兒了,心裏真是感慨不已,看著那個曾經在自己身邊嬉笑玩鬧的小丫頭就這樣長大了,往後也有了自己的家,心中真是感慨良多,如果錢家要是能單純簡單些,現在該是多好的日子?也省得成天裏鬧麻煩,可有些東西也終歸是自己想而已,旁的什麽都是白搭。

    金珠見他高興的喝酒,嘴上也跟著淡淡的笑,想來這也是最近唯一一樣值得人高興歡喜的事情了,老爺在這個家裏當真是太過憋屈了,麵對強勢的母親什麽也不能說,如果要是有什麽不妥,還得受數落,家裏又是個不消停的,成天的吵吵鬧鬧,就沒個消停的時候,她這個不摻和的尚且覺得腦仁兒疼,更何況老爺還必須得在當中說話的又如何能消停的了?說起來這真是最為諷刺不已的事情。

    金珠連著給他續了幾杯,而後笑道:“酒多傷身呐,還是不要多飲的好,如今秀姐兒的事也定下來了,想來你也該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