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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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浩點點頭笑道:“我都忘了多久沒這麽痛快過了,她是我看著長大的,就算現在多有不對,也是我慣出來的,隻是忍不住想,當初那麽小小的一個人,說不全話,連路都走得跌跌撞撞,誰知道這會兒居然就成親了,真是讓人想不到,這分明還是昨天的事情,怎麽今天就全變樣了?現在真是不得不服老,我有時候在想,阿秀也沒那麽壞,你看她對你不是挺好的嗎?她嫁了也好,反正善哥兒是你在帶著,如果將來哪天這錢府容不下你們了,還有她能幫著你們寫,我就算死也放心了。”

    金珠坐在他身邊,從他手中奪下酒杯來,不悅道:“你這是說的什麽話?時間還長的很,哪就有你說的那般慘了。老爺,我說句難聽的話兒,就算你不高興但是我還是要說,大步了你罵我一頓就是。”

    錢浩忍不住笑道:“我可做不出那等大女人的事情,你有什麽話暫且就這麽說著把,我聽聽到底是些什麽混賬話。”

    金珠正了正臉色說道:“大小姐雖然現在是皇子妃了,可是她畢竟還是錢家的小姐,不管當初發生什麽樣的事情你們都是父女,身上流著最親的血,總不能這輩子真的老死不相往來了罷?小姐年輕氣盛,可是您難道還想不明白啊?您捫心自問,你心裏真的能放下這個女兒嗎?在沒人的時候,你不會想起他嗎?我總覺得你是個嘴硬的人,不管她會不會後悔,你也不該讓這輩子留有遺憾。”

    錢浩低著頭,夾菜的手頓了頓,而後才笑道:“說這個做什麽?我本就虧欠她良多,這輩子怕是再也補不起來的,她很我本就是應當的,我們之間隔著一條海,走不過去的,我現在什麽也不指望,隻想平平安安的看著我的孩子們長大成人,然後吃穿不愁就成了,至於其他的東西,全看命,如果我的命裏和錢雲本就當不成父女,我又何必強求?讓我房地身份去求她,這也不時好事情,我也做不成這樣。”

    金珠十分無奈,他們父女之間的心結終究是太深了,不過很快又覺得自己是不是管的太寬了,會鬧成這個樣子,也許就是他們彼此之間的選擇,不是她在中間說兩句就能和好的,她隻是還是有些惋惜罷了,其實大小姐是個很好的人,在她的眼睛裏其實並沒有身份的懸殊,她對待任何人都是一樣的,當初的自己身份多麽尷尬,而且她又顯得過分的小家子氣,什麽都沒見過,戰戰兢兢的,便是睡都覺得是上不了台麵的,她真的很慌亂很害怕的時候,是這位小姐溫柔地出現在自己的身邊,安撫著她,這種恩情點撥,那個時候她頭頂的那片天就是她給打開的,所以錢雲對她有著不一樣的意義。如今變成這樣,也是她人生中的遺憾,畢竟像錢雲那樣的身份,也不是她能夠說的上話的。

    錢浩見她悶悶不樂地笑道:“想什麽呢?快些打住罷,成天別琢磨些有的沒的,現在這一切都是人的命而已,半點都由不得你的,如果事事順心,還要菩薩做什麽?這一切都是人的命還是不要想太多了,我們有自己的活法,和她沒有半點關係,我明白你是記著她當初對你的好,若是有機會再通她說說話兒把。不過我覺得你怕是沒這個機會了,說句難聽的話,她也不知道心裏還有沒有晉州城了,就連錢家興許都被忘到腦後去了,她現在也有了自己的牽掛,而且身上擁有者許多人不曾擁有的東西,這地方與她來說是恥辱,便是我也都不會想起來的,所以還是算了罷,不要在惦記她了,往後也不要再說了。”

    金珠點點頭,但是心裏卻是漾出點點的波瀾,總覺得這樣做的話,當真是可惜的很,不過錢浩說的也對,也許是他們之間沒有那個緣分的緣故,她自己一人惦記著,也沒什麽好處,倒不如放開些,這就是人的命,誰也沒法子的。

    想起錢秀,她的臉上帶著微微的笑:“倒是秀姐兒,我沒想到她會願意和我親近,我以前覺得她脾氣大,不大好相處,誰知道全然不是我看到的那個樣子。現在看著她也有好日子過,我心裏覺得挺高興的,其實這樣不吵不鬧的過日子該多好啊,也省得彼此就跟仇人似的,都說和氣生財,和氣了日子不是過得挺美的嗎?”

    錢浩從她身上越發的看出了孩子氣,笑道:“你當人都是你這樣想的?如果沒有私心,這一切還好,如果要是有了私心,誰都是仇人,想要他們想明白,那完全是癡人說夢。我當初也是被逼到那個份上了,所以才不得不那麽做,其實我倒是想過的是舞弄墨,品讀詩詞歌賦的事情,老夫人從來不管我心裏到底在想什麽,隻會用這些事情來纏著我,我有苦難言,卻還是不得不聽他的話,興許這就是所謂的奴性把,慢慢的總是將他的話當成了最為重要的,連自己的心思都跟著沒有了,我也曾多少次厭棄自己,誰知道隻是越陷越深。外麵的人嘲笑我也是應當的,我心中知道,卻也不放在心上。”

    他的難處金珠也是知道的,可是人所站在的位置不同,所求也不一樣,她不過是個見識淺薄的姨娘,若要細細論起來,他說的這些東西並沒有多少是她能明白的,更是幫不上他,所以也隻能做個安靜的傾聽者,讓他抒發下自己的布滿,如此便是了。

    而王廷今兒心情正得意,在外麵被人灌酒,他生怕喝多了,便讓身邊的人做了假,不是拿白水兌了,就是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倒進自己的袖子裏,這樣總算蒙混過關了。饒是如此,卻還是有些喝高了,臉色發紅,跌跌撞撞的進了新房,看到坐在床上的人,心都跟著軟了下來,嘴角劃出淡淡的笑,他這輩子唯一放不下的執念,就是這個女人,做夢都想和她在一起,誰成想,真的能有這樣的機會,他此後是這個女人身邊名正言順的男人了,再沒有任何人能將她從自己的身邊奪走了。

    外麵的那些人俗人尚且不明白,這個女人對自己來說是何等的重要,一度他在報仇之後,不知道該做什麽,而後就不自覺地守在錢家的門口,隻為看她一眼,沒想到看的次數越多,心裏的執念也越發的重,道後來的無法自拔,恨不得就此擁有她。隻是誰曾想不過,一次失誤讓他出現的晚了一步就讓別人捷足先登了,而他隻能咬牙想別的法子,索性最後還是得到了這個人,如此已經讓他很是開懷。

    錢秀聽到門口傳來聲音,而且一陣刺鼻的酒氣撲麵而來,她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等人腳步虛浮地走在自己身邊的時候,忍不住開口問道:“你這是喝了多少酒?難不成是將酒缸子都搬回來了嗎?”

    王廷聽到她這麽俏皮的問話,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連連搖頭:“喝的不多,這不是急著回來見你嗎?怎麽能貪杯?我想了個法子將杯子裏的酒倒在衣服上了,所以聞著烈了些,我這便脫了它,免得讓你嫌棄我。”

    錢秀聽到他這麽說話忍不住笑出聲來:“你這話說的,怎麽成了我嫌棄你了?你還是快些過來將我頭上的蓋頭給掀開,我實在是難受的緊。”

    王王廷聽她的話走到她身邊,將紅色的蓋頭揭起,看著那張如畫的容顏,忍不住笑道:“我真的將你給娶到家裏來了,我心上真的痛快的很,這是我這輩子做的最為得意的事情,阿秀,能看到你在我的身邊我真的十分的高興,我滿足了。過些日子,我們得去菩薩麵前拜拜去,如果不是他的照顧,我們怎麽能有這麽好的緣分。”

    錢秀想了想也覺得是這樣,上輩子外人眼中她看著風光富貴,但是實際上,她卻是命運最為淒慘的那個,那些榮華富貴等得到了才發現沒什麽趣味,不過是些光滑耀眼的死物罷了,與女子來說最為重要的寶貝,因是男人的寵愛,且是死心塌地才是,可是朱照呢?他的心頭從沒有想過要放下錢雲,那個時候她真的耐心十足的等待,誰知道最後在對著別的妃子的冷嘲熱諷之後,她看似得到了勝利,誰知道最後不過是給朱照為了錢雲守身而當了擋箭牌,他讓所有的妃子都以為他獨寵與自己,可是沒人知道的是她不過也是獨守著一個空蕩蕩的宮殿罷了,就像是籠子裏的鳥,成天的唱著最為好聽的歌,不是因為喜歡而是因為習慣了麻木了,所以隻能天天重複著,她就是這樣的,雖然恨死了,可是她卻對他不能有半分的拒絕,因為渴望,哪怕是虛假的關心她也渴望的厲害。誰知道最後所麵對的竟是這樣的結果,說來當真是諷刺的很。

    明明是上一世所發生的事情,可是她卻覺得感同深受,那樣的滋味她再也不要嚐一遍了,原來老天對她不薄,不然也不會給她準備這樣一段感情,她很感激也很欣喜,當即點頭答應道:“確實是這個道理,如果不是老天保佑,我也不能遇到你,更別說這樣體麵的日子,王廷,你真是我這輩子裏最沒有想到的意外,隻要你能好生待我,我必定不會辜負你。”

    王廷見她眼睛裏含著淚水,像是個小孩子一樣懇求著,頓時覺得可愛又可憐,摸著她的頭發說道:“你放心吧,我的心這輩子都屬於你,如果我要是敢對不起你,就讓我受到天打雷劈,如何?錢秀,我好不容易才得到你,我怎麽舍得將你放開?我舍不得的,我這輩子對你的心都不會變,我隻希望你能如我待你一般,不要讓我傷心失望才成。”

    錢秀回抱著他,但是很快又推開,嬌嗔道:“你倒是快些將你身上的衣裳緩緩啊,當真是難聞的很,而且我到現在都沒吃多少東西,肚子裏餓的很。”

    王廷笑著對外麵吩咐了一聲,很快有幾個下人帶著吃食進來了,而另一部分下人則是將淨室裏添了熱水,他屏退了眾人,獨自進去去洗了,匆匆忙忙的如打仗一般,水聲急急,讓外麵吃著東西的錢秀忍不住紅了臉。

    沒一會兒他就從裏麵出來,沐浴後的香氣隨著他坐下來,全部鑽入了錢秀的鼻尖,而且這人還不斷地在她耳邊催促著:“你倒是快些吃啊,這麽點東西,怎麽就吃不完呢?”

    錢秀實在被他吵煩了,開口問道:“你催我做什麽?我這會兒正餓的很。”

    王廷臉也不紅的說:“我也餓的很,你是想讓我等多久?今兒可是洞房花燭夜,我怎麽能不急著?反倒是你,你這般不理會我,這才是不對的。”

    錢秀被他這番沒臉沒皮的話逗得實在是沒有辦法,隻得答應道:“那你也得讓我好好的吃完,平日裏也沒少給你占便宜,今兒消停一天就怎麽了?你不是夜夜進洞房嗎?”

    王廷頗為不讚同道:“這哪能一樣?今兒可是我們倆正經成親的日子,這樣養規矩都不能落下,寓意吉祥的呢。”

    錢秀被他說的實在沒辦法,隻得隨了他的意,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就變得連自己都覺得陌生起來,所有的情緒都是跟著這個男人走的,沒有任何道理,當年她喜歡鄧元才,卻也總是按著自己的心思來,從沒有任何的妥協,而現在卻是不由自主地想著他的難處,事事為他考慮,有時候想,也許這隻是她對他全部付出的回報把,沒有誰能的擋得住,這樣一個男人的真情,不管怎麽說終究是陷落進去了,再也無法抽身了,她這輩子心甘情願地和他在一起。

    紅燭搖曳,長夜漫漫,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隨著昏黃的光變得異常的灼熱滾燙,像是恨不得將彼此都吞吃入腹中,一場酣暢淋漓的親近之後,王廷累極,就在將要睡著的時候,聽到她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若不是你,我隻怕看不明白,原來這才是愛人的滋味,不需要多濃烈,細水流長,卻也讓人覺得是這時間最為難忘卻的,以往的那些情,此時看來卻是個笑話了。”

    王廷將人緊緊地抱在懷裏說道:“你想的都是些什麽?你無需擔心,向來我比你投進去的感情多的很,你安心就是,除非是你不要我,不然我不會變心。不過你就算生了旁的心思,哪怕天天吵鬧,我也不會讓你離開我的身邊,這個世上,我最愛的人就是你,我實在沒法忍受你和別的男人離開,除非我死,不然我會打斷你的腿,我伺候你一輩子。”

    錢秀聽得忍不住紅了眼眶,一個男人竟然想要用這樣的方式挽留自己,其實早已經將他的自尊和高傲放在土裏了,就在她的腳邊任她踐踏,她怎麽能忍心呢?她也緊著擁緊他,帶著哭腔說道:“你怎麽這麽傻,想你這麽好的人,我怎麽舍得這麽對你?你是我這輩子裏最為重要的人,我也舍不得看你受到半點的委屈。”

    此時兩人的心緊緊的貼在一起,再沒有任何人能夠橫檔在他們中間。王廷被她軟軟糯糯地聲音一陣說,困意也消了不少,他用力捏了捏她滑嫩的下巴。

    錢秀眯起眼睛瞪了他一眼說道:“如果你要是沒遇見我,是不是你二叔給你找的那門親事你就應下來了?”

    王廷忍不住笑道:“你看我是那麽不挑的人嗎?我好歹找個貌美如花的,自是不能讓我的子孫後代生的差了,那般模樣的,我當真是瞧不上的,便是我爹來說,我也不能答應的,更何況我是那種任人隨意打發的嗎?不過我們說什麽也是假的,你要想想,我那時早餓死了,哪來的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倒是你隻怕是嫁給了別的人把?”

    錢秀還真煞有介事的想了想,說道:“興許是這樣的,也許我能歪打正著的找個正兒八經的貴主子,說不來錢雲的那個位置就是我的。不過本來就是屬於我的,不過是被錢雲給搶走了。”

    見王廷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她忍不住笑起來:“老天的安排,看來早晚也得不到太過惦念反倒是要鬧出了笑話來,我算是想明白了,隻有眼前的這個人才是真的,好了,是我的錯,我們就別說這些讓我們不高興的事情了。”

    王廷的臉色這才變得好看些了,點頭道:“你要是再這樣,當心我對你不客氣,我成天耗去你的力氣,我倒是要看看,你還能怎麽作妖。”

    錢秀感覺到他的來勢洶洶,連忙討饒道:“我錯了,你就大人有大量,繞過我把,時間不早了,我們還是早些歇著罷,明天要是起晚了,讓王敏看著笑話,多丟人那。”

    王廷笑道:“咱們夫妻之間的事情,她管不來這麽寬,你別想用這個借口逃過去,我現在已經不犯困了,有的是時間來收拾你。”

    錢秀暗惱自己真是自作孽,若是不說那些有的沒的吃味的話,也不至於累極了自己的身子,可是這會兒便是後悔也不成了,沒辦法隻能忍受。

    這一覺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她沒有婆母所以不用立規矩,而且王敏也甚是敬重自己這個嫂子,可是等到吃飯的時候,她還是覺得臉紅不已,給了王敏紅包,臉上的紅霞未褪去,反而那個惹禍的還能神色如常的吃飯,當真是讓人心裏不痛快。

    實在是越發的看不過去,她在桌子下麵用腳踢了他一下,王廷的手跟著一擺,不解地看向錢秀,無比無辜地問道:“這是怎麽了?可是飯菜不和胃口?”

    王敏看著自己傻乎乎的哥哥,強忍著的笑終於繃不住,還是笑出聲來,更讓錢秀臉發燙,王敏趕緊說道:“你們兩口子自己的事還是回去說,可別讓我這個沒出嫁的人羨慕,若是誠心的,那可就是壞心了。”

    王廷這才後知後覺的明白過來,嘴角也微微的上揚,看著錢秀說道:“我和你嫂子那舍得氣你?而且我總得給你找個合適的,一輩子的大事可不能馬虎了,最起碼也得像你哥這樣能靠得住的。”

    王敏忍不住捂嘴笑道:“大哥臉皮真是厚,哪有這樣往臉上貼金的?”

    一家人正坐在一起說說笑笑,卻聽下人說王家二叔又上門來了,王廷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再好的脾氣都不能不在乎,當即說道:“他來做什麽?”

    “是您的兄弟纏著來的。”

    王廷直接站起身出去了,錢秀和王敏互相看了一眼,兩人都不是能忍得住的,當即跟著出去了,卻見那王家的堂哥坐在大堂裏,看到王廷高興地迎上來:“哥實在不知道你昨兒成親,我爹竟然也不和我說一聲,不然我鐵定得來,好歹給咱們王家人撐撐場麵。我已經數落過我爹了,這不是上門來給你補上?”

    錢秀忍不住張了張嘴,在心裏想到兒子數落老子?不過自己好像也是半斤八兩倒不能說什麽。隻能站在一邊看著,其實便是人們不說,也能看的明白,這人上門來就是來套好處的。

    “咱們兄弟都是親人,當初全是我爹糊塗,才讓我們彼此的關係給疏遠了,我們不能隻管著過去不是?總得往前麵看,隻有親兄弟才是真心想著幫你的,弟妹你說是把?”

    王廷臉上神情淡淡地:“你倒是想說什麽?不妨直接開口說出來罷,這種拐彎的話還是不要說了,你不難受,我聽著都覺得尷尬。”

    那大哥撓了撓頭,笑道:“我聽說城裏的賭坊是老第的鋪子,我在裏麵欠了些銀子,所以想著老弟看在咱們一家人的份上,能不能稍稍通融一下?大哥真是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