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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已經涼了,兩人先後出了浴桶,移步去了東裏間。
“王爺,你準備怎麽安排阿定?”跪坐在床上,陸氏一邊替淳王通發一邊問,她知道,少年郎是不能養在後宅的,就像她的親兒子老四,五歲就搬去前宅單獨住了。
淳王看著桌上的燈火,答非所問:“他們兄妹遠道而來,老四沒來看看?”
陸氏哼了一聲:“我沒叫他。”
淳王知道母子倆之間的疙瘩,在他看來,陸氏生性如此,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也強求不了,另一方麵,老四少年心性,要強講究臉麵,生母不堪,他無法接受也能理解,娘倆誰都沒有錯。
“明日叫老四過來,阿定年少老成,行事穩重,倘若表兄弟倆合得來,就讓阿定給老四當伴讀吧。”拍拍陸氏的手,淳王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陸氏半喜半憂,給王府少爺們當伴讀是好差事,兒子的文武師傅都是王爺千挑萬選的大能,侄子能與兒子一起習文練武,將來肯定有出息,但陸氏就怕兒子嫌棄表弟出身低,不肯接受這個安排。
“我試試吧,那個兔崽子。”陸氏自言自語似的道。
淳王嘴角扯了扯,兒子是兔崽子,那他這個老子是什麽?
不滿陸氏口沒遮攔,夜半三更,淳王摁著陸氏又狠狠地教訓了她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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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徐柔嘉、陸宜蘭起床後去給陸氏請安,發現淳王已經離開了,陸氏一身家常褙子從內室走出來,麵色紅潤,眼底微微泛青,渾身透著一股嫵媚慵懶的氣息。徐柔嘉前世當了幾年的世子夫人,一看就明白怎麽回事了。
涉及到親舅舅的屋裏事,徐柔嘉不該多想的,但一想起龍子皇孫尊貴無比的舅舅竟然會喜歡陸氏這種村婦一樣的女人,徐柔嘉就覺得哪裏怪怪的。男人的心思還真不可捉摸。
“姑母!”與仍帶拘謹的陸宜蘭不同,徐柔嘉撒嬌地跑到了陸氏身邊。陸氏身份低微,但她待人真誠,有什麽心思都一眼能看出來,徐柔嘉很喜歡陸氏,想與之親近。
小姑娘笑得甜甜的,陸氏一把將徐柔嘉拉到麵前,笑著問:“昨晚阿桃睡得香不香?”
徐柔嘉點頭,杏眼水靈靈地看著陸氏:“香,姑母的被子真香。”
陸氏樂不可支,示意徐柔嘉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再招手將陸宜蘭叫到身邊,姐妹倆誰都不冷落。
陸宜蘭看眼賴在陸氏身旁的徐柔嘉,氣呼呼地抿了下嘴。她不懂,為什麽哥哥偏心阿桃,就連初次見麵的姑母也格外喜歡阿桃,明明她才是陸家親生的姑娘!
“姑母,昨晚王爺沒說我什麽吧?”
故意擠到兩人中間,陸宜蘭拉著姑母的袖子問,成功將陸氏的注意力搶了回來。
陸氏都快忘了那點不快了,侄女問起,她不甚在意地解釋道:“京城的貴人們愛講究,吃飯不喜別人用用過的筷子給他們夾菜,以後宜蘭自己吃自己的,甭管他們,好心沒好報。”
陸宜蘭若有所思地低下頭。
過了會兒,陸定也來了。
飯桌上多了三個孩子,小月居第一次這麽熱鬧,陸氏吃的很開心,飯後對陸宜蘭、徐柔嘉道:“你們還有個表哥,叫周岐,今年十六歲,這會兒他該去讀書練武了,等晌午的時候姑母叫他過來跟你們見見麵。”
陸定、陸宜蘭臉上分別露出一絲期待,徐柔嘉茫然地眨著眼睛,其實心裏暗暗發苦。周岐就是個閻王,她一點都不想見他,老天爺也真是的,為什麽要安排她變成陸氏的娘家侄女?淳王還有別的側妃姨娘,隨便挑一個她都不用與周岐打太多交道。
用過早飯不久,陸氏正檢查陸宜蘭、徐柔嘉的女紅水平,淳王身邊的曹公公來了,四十多歲的太監,長了一雙細長的眼睛,天生笑麵相。
“姨娘,這是王爺賞您的,您瞧瞧,這可都是宮裏出來的好東西。”指著身後兩個小太監手裏的匣子,曹公公笑眯眯地對陸氏道。
陸氏納罕地走了過去,心裏對淳王很是不屑,不睡覺就不給賞,睡覺就給賞,真沒出息,生怕別人不知道昨晚兩人幹了什麽。
徐柔嘉站在原地沒動,陸宜蘭興奮地跟著陸氏走了過去。
匣蓋開著,陸氏低頭,看見兩匣子裏都裝滿了精致的瓶瓶罐罐,像是胭脂水粉,淡淡的香氣已經逸了出來。
“看看,脖子上的肉都曬粗了,沒這兒的嫩。”
昨晚淳王沙啞的聲音重新響在耳畔,陸氏眼睛盯著匣子,右手不由自主地抬起,摸了下脖子。好啊,淳王一邊啃著她,一邊又嫌棄她不夠嫩,說什麽賞賜她好東西,還不是為了把她養得白白嫩嫩的,回頭他自己啃得更歡?
這樣的禮物,陸氏還真不稀罕!
曹公公注意到了陸氏隱含不屑的嘴角,他跟了淳王這麽久,對淳王後宅的每位女主子都很了解,倒也不意外陸氏的態度。湊到陸氏身邊,曹公公介紹寶貝般分別介紹了每樣胭脂水粉花露的用處與使用方法,譬如美白的雪蓮霜早晚都要塗,而玉瓊露則是兌在浴桶中的,連續泡能令全身肌膚嬌嫩生香。
陸宜蘭聽得暈暈乎乎的,不敢相信世上真有這等好東西,徐柔嘉瞅瞅那兩個匣子,心裏也打起了小九九。女人都愛美,上輩子這些東西都是她屋裏常備的,就是不知這輩子有沒有機會再享用了,畢竟她現在的身份大概沒資格領這種份例。
替淳王跑完腿,曹公公領著小太監們告退了。
陸宜蘭頓時看向陸氏,雙眼充滿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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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們都愛打扮, 但這些女人不包括陸氏。
或許陸氏也有過愛拾掇自己的年紀, 隻是如今她沒那份閑心了。
看出正值豆蔻年華的陸宜蘭非常喜歡淳王賞賜的兩匣胭脂水粉, 陸氏直接笑道:“姑母年紀大了, 用不上這些, 宜蘭拿去用吧。”侄女長得美, 打扮打扮肯定更美, 那她當姑母的麵上也有光。
“真的?”陸宜蘭十分驚喜, 唇角不受控製地上揚。
陸氏剛要點頭,忽然瞥見一直待在後麵的徐柔嘉, 連忙重新措辭道:“當然是真的, 東西多,你跟阿桃一人一份。”雖然兩個孩子一個是血親一個是收養的,可陸氏同樣喜歡,絕不會厚此薄彼。
陸宜蘭卻不滿意陸氏的安排, 掃眼徐柔嘉, 她小聲嘀咕道:“姑母,阿桃才十三,用什麽胭脂……”
陸氏的確耿直, 但她不是傻子,昨日她就看出親侄女不喜歡幹妹妹了。作為親姑母, 她不認同侄女對幹妹妹的態度, 卻也不至於馬上因為這件事給侄女冷臉,因此隻是保持笑臉道:“十三也可以打扮了,我給你們分。”
言罷,陸氏就準備開始分配。
陸宜蘭不高興地嘟起嘴,狠狠瞪向搶了她份例的徐柔嘉。
徐柔嘉懶得與陸宜蘭計較,因為曹公公著重介紹了那些胭脂水粉的效用,徐柔嘉特意仔細觀察了陸氏一番,隨後也就明白淳王如此賞賜陸氏的目的了。
“姑母,這是王爺賞您的,您若不用,王爺知道了會不會不高興?”無視陸宜蘭的敵意,徐柔嘉走到陸氏身邊,一臉天真地問。
陸氏愣愣地“啊”了聲,顯然沒想到這層。
徐柔嘉繼續道:“來王府的路上,哥哥給我買了一塊兒燒餅,我吃不完掰了半塊給姐姐,哥哥就很不高興,說給我的就是給我的,不用分給姐姐。”
這是真事,剛到京城陸定就給徐柔嘉、陸宜蘭分別買了燒餅吃。京城的燒餅很香,陸宜蘭吃的津津有味,徐柔嘉吃不慣小攤上的東西,明著是為了姐妹情分才分給陸宜蘭,實際是她根本不想吃,沒想到被陸定當成了“傻妹妹”。
至於這些胭脂水粉,徐柔嘉喜歡歸喜歡,但凡事都得分輕重緩急。她確實還沒到用胭脂水粉的年紀,而陸氏則有必要養好她的臉蛋肌膚,隻有陸氏恢複嬌嫩才能吸引舅舅多來小月居,舅舅來得多了,說明陸氏得寵,那樣整個王府上下才不敢輕視小月居的人。
小月居的地位提升了,她這個表姑娘才能站穩腳跟。
歸根結底,徐柔嘉是在替自己籌謀,幫陸氏爭寵隻是順帶的。
她說的有理有據,陸宜蘭想繼續爭取都不好意思開口了,低下頭,眼珠轉來轉去,等候姑母做出最後決斷。
陸氏眼睛往上瞟了眼,這是她思索時的習慣小動作。
換做以前,她才不在乎淳王高興不高興,現在不同了,她得替侄子侄女們打算。老四是淳王的親兒子,就算她不得寵淳王也不會太冷落親生骨肉,侄子侄女們對他而言卻都是外人。
再看那兩個匣子,陸氏突然擔心,她手臉曬黑了也曬粗了,兩匣子胭脂水粉夠用嗎?
“阿桃說的有道理,那這些我就不分你們姐妹了,回頭我讓人去鋪子裏給你們添置幾樣,什麽香味兒的都有。”陸氏笑吟吟地道。
徐柔嘉馬上道謝,眉眼真誠。
陸宜蘭笑得比哭還難看,陸氏安撫般摸了摸侄女的腦袋。
解決完賞賜問題,陸氏開始給三兄妹介紹王府各院的情況,陸定、陸宜蘭聽得很專注,徐柔嘉左耳進右耳出,視線不時飄向院子,猜測周岐何時會來。
其實早在謝晉與懷王造反之前,徐柔嘉就聽說過周岐的凶名,可周岐再凶也凶不到她這個郡主頭上,所以徐柔嘉從來沒怕過周岐,直到她與謝晉淪為階下囚,親身領教了周岐折磨人的手段,徐柔嘉才開始忌憚這位四表哥。
這輩子從親表兄妹變成幹的,徐柔嘉隻想與周岐保持距離,不親近也不結怨,免得來往過程中一個不慎得罪了周岐,自討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