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山，普陀山機場。

    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等在出口接機處，舉著一塊寫著“陳有信”的接機牌，有點不耐煩地眺望擁擠的人流。

    “高高瘦瘦，五官端正，我也是醉了，是個男人就這兩種特征，這讓我怎麽分辨出來？爺爺也太不靠譜了！”

    小姑娘心頭埋怨，又補充一句，陳有信也不靠譜。

    一分鍾前她和陳有信通了電話，說馬上就出來，可他又不說穿什麽衣服，有什麽特殊外在標誌，就匆匆掛了。

    “謝雨菲？”

    突然一個磁性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小姑娘嚇了一跳，連忙轉身，看到一個背著包的男生，正對她露出燦爛的笑容。

    就這麽一瞬間，謝雨菲感覺自己被極大的幸福衝擊著，被爺爺丟到機場接人的不滿全部不翼而飛，讓她再等一個小時都願意！

    謝雨菲紅著臉問道：“你就是陳有信？”

    “是我。你是謝老的孫女吧？”

    “嗯，你好你好，咱們走吧。”

    謝雨菲連忙小碎步逃離尷尬場景，在前麵帶路，悄悄搓了搓自己發燙的臉，告訴自己不要那麽緊張。

    兩人在等待出租車的地方排隊，謝雨菲這時候才鼓起勇氣和陳有信聊起來。

    都是年輕人，話題很容易打開，而且謝雨菲是浙大周山校區的大三學生，陳有信是新屋熊大學，都是名校，兩人聊起通用的學校梗，很快就拉近距離，減少陌生隔閡感。

    “我爺爺說，要我休息的時候陪著你逛一逛周山，介紹周山美食和風情，今天星期五，下午我沒課，所以，你就跟著我好了，我們這時候先去吃飯！”

    謝雨菲笑眯眯地大包大攬下來，看到陳有信沒有反對，心裏偷著樂，鼓起勇氣說道：“咱們自拍一張照片吧，我要發給爺爺，證明我沒有偷懶。”

    “行。”

    陳有信是個多麽單純的孩子呀，說拍照就拍照，謝雨菲舉著手機給兩人拍一張合影，直到上了出租車，她還在那裏莫名其妙的笑。

    陳有信沒管她，手機裏有好幾條馬春華發來的短信，他在飛機上沒開機，這時候回了一條：“我剛下飛機，什麽事？”

    沒想到，趙權立刻打過來電話，問道：“信哥，你這時候在哪裏？”

    陳有信一聽就明白了，趙權肯定在馬春華旁邊。

    事實上，趙權在餐廳吃飯，實驗室中午聚餐，慶祝成功羞辱了橫野精工的專家，逼得甲方啞口無言。

    一桌子全是機械學院的師兄師姐們，還有像李教授這樣的學術領頭人，一大群人匯集泱泱，全都沒說話，十幾雙眼睛都盯著趙權，他緊張的要命。

    “我剛剛到周山。”

    “你去周山幹什麽？”

    “我和幾個老爺子約好了來旅遊的呀。”

    “哦，周山天氣怎麽樣？”

    “還不錯啊，海邊城市都一樣，空氣特別好，就是有點腥氣。”

    趙權手機打開外放，馬春華站在他身後，李教授坐在他旁邊，幾人都聽見了，立刻在心裏大喊壞了壞了。

    很顯然，陳有信從實驗室告辭，最終選擇了與東海船廠合作！

    李教授輕咳一聲，示意他要講電話：“小陳，我是李教授。”

    “啊，李教授您好。”

    “謝謝你送給我們的禮物，非常精美，是不可多得的藝術品。那些都是你自己做的嗎？”

    “當然，我好像說過吧，我家是修車的，這種360°全自動立體電焊機我家就有，沒事就修個事故車，老車翻新，改裝車焊接大梁什麽的，挺好用的。”

    一桌子人差點暈過去。

    什麽呀。

    修車店？

    他們那麽強的研發團隊都無法解決的問題，陳有信家的修車店就自己解決啦？

    而且還是為了修事故車！

    同學，你知道這種自動尋路機械臂焊接技術有多麽重要，能在實際生產中創造多少個億的價值嗎？

    李教授努力讓自己平複心情，不要在這麽多同事麵前失態，說道：“是這樣的，我們看到你的作品後受到一些啟發，有一些技術方麵的問題想和你當麵探討一下，可以嗎？”

    “可以啊，但我在外地。”

    “你什麽時候回來？”

    “不清楚，看事辦的怎麽樣吧。”

    “好吧，你要是回來了，找個時間來一下實驗室，打個電話也行，我們安排車去接你。”

    “嗯。”

    又說了幾句閑話，電話掛了。

    李教授短籲一口氣，心中百感交集。

    最後一句他說派車去接你，這是他能說出來的最卑微的話了，放在過去十幾二十年前，都是人家工廠和企業來派車接他這個技術專家，好吃好喝供著，懇求他去企業解決技術難題，而現在，竟然是他派車去請陳有信！

    一屋子的碩士生，博士生，副教授，教授，學科帶頭人，心裏都產生哇涼哇涼的悲哀，剛剛屋子裏還挺喜慶的，硬懟了日苯專家，折服了挑剔的甲方，這時候卻全都尷尬地一句話都說不出。

    隻有趙權差點笑破肚皮，哎呀這些人，“不懂就問”這麽簡單的道理小學生都明白，可他們就是要端著架子，死活不肯開口請陳有信過來指導工作，教他們全自動焊接技術。

    非要捏著鼻子，扭扭捏捏說“當麵探討”，明明心裏都冒焦火辣了，還要假裝說等你回來，這一等，那得看陳有信的心情怎麽樣。

    趙權突然明白陳有信為什麽會選擇離開了，就這種科研機構，技術確實不錯，但有太多弊端，真沒什麽意思。

    陳有信打完電話，謝雨菲在旁邊豎起耳朵聽，但聽不懂。

    她隻知道爺爺去參加一個什麽機器人節目，和陳有信是隊友，她還以為陳有信真是來特意旅遊的呢。

    這時候，她的電話也響起，是謝光華打來的。

    一聽接到陳有信了，老謝立刻說道：“你叫師傅直接開到船廠的老年人活動中心，你跟門衛打個招呼，讓車子進來。”

    謝雨菲差點暈過去：“有沒有搞錯啊爺爺！”

    “沒有搞錯，你快點啊，我們都等著他呢！”

    “好吧好吧。”

    謝雨菲無語掛斷電話，看著身邊的陳有信，無奈道：“我爺爺說，讓我們去船廠的老年人活動中心，我還打算直接帶你去我們學校旁邊的墮落街，先吃點周山特有的美食呢。”

    陳有信哈哈大笑：“沒關係，墮落街隨時都可以去，先去老年人活動中心吧，我的好朋友都在那裏，我還帶了禮物給他們。”

    你的好朋友都是些老頭老太？

    謝雨菲覺得莫名其妙，可進了船廠大門，到了老年活動中心的門口，她一下子就驚呆了。

    隻見巨大的紅色橫幅上寫著“歡迎著名機器人專家陳有信蒞臨指導”，二十幾人的老年人迎賓團站得整整齊齊。

    等出租車一開門，為首的張東海老爺子一聲令喝，十幾人的大媽腰鼓隊立刻敲鑼打鼓，載歌載舞，轟鳴震天。

    再看陳有信，站在出租車旁邊樂嗬個沒完，笑得不知道有多開心。

    一個四五歲的瓷娃娃小姑娘走過來，給陳有信戴上鮮花項圈，還主動親了一下他的臉頰。

    搞什麽呀這是！

    謝雨菲覺得三觀都快崩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