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會客屋。

    “聖女……”張世平嘴中喃喃著，仿佛陷入了沉思。

    “尚伯，這可是您侄女！”

    石破天驚的一句話。

    此時的張燕毫無那個掌控百萬軍民的大帥模樣，反而像是一個失了方寸的晚輩在對長輩表達著不滿。

    張世平一驚，抬頭又掃了一圈緊閉的門窗：“我知道！可玉奴兒他是我的兒子！你讓我怎麽和他說？——那是黃巾聖女，是你的堂妹妹？他如今可是大漢皇帝親封的君侯，此事一旦漏出去，豈不是授人以柄嗎！”

    “這又如何？如今黃巾已不複存在了，誰還會知道她的身份！玉郎在無極城是什麽地位，你難道不清楚嗎？

    尚伯！大賢良師當初對你可不薄，張寧是他唯一的子嗣啊！”

    張燕眯起了眼，竭力壓著情緒繼續低吼著，“你盧奴張家，緣何崛起於微末？在所謂‘黃巾之亂’中非但沒有被殃及，還得到了如此的發展？甚至你那時想要和你三個堂兄弟撇清關係，不願再和我等反賊為伍，大賢良師可有一句不願？幾乎再沒人知道，你張世平曾是黃巾的尚伯，這還不算他對你的恩義？甚至最後拚到窮途末路，我黃巾可向你這巨富之家有過一分索取？還有那劉備，你資助——”

    “夠了！”張世平拍案而起，“張寧的安危，我會去找鈺兒，這些事已過去太久，我不想再聽到了。”

    “燕，也不願違大賢良師之命，隻是還想尚伯知道，尚伯已非昔日之尚伯，而燕亦非當年之褚燕！”

    “你是在威脅我嗎！”張世平怒道。

    “不敢！”

    ……

    夜幕之下，兩道身影穿梭在婆娑燈火中。

    就在不久之前，這二人又將兩名送飯的仆人解決在樓中，而她們也換上了先前婢女的衣服，悄悄從樓閣中繞出。

    樓外的院裏共有八位看守，此時也到了他們的飯點，呼應著院外酒樓中的鶯歌燕舞、燈紅酒綠，這些看守也各自吆五喝六，吃肉飲酒。

    無極城，這裏可以滿足他們對於仙境的所有想象。大堂櫃台中璀璨奪目的金銀雖然不屬於他們，但這種能夠食飽穿暖的日子，在如此亂世已經千金不換。

    “這一杯，祝我們醉春坊蒸蒸日上！讓那些怡紅院的婊子們獨守空房！”

    “哈哈哈，說得好！”

    “你們還真別說，它怡紅院不就是有了個煙柳？我們醉春坊馬上也能有自己的花魁，到時候看它還怎麽跟咱們鬥！”

    “對！鳳凰姐昨天帶回來的小娘子就夠俊，當時天有些黑，但朦朦朧朧那感覺——”說著，這大漢朝低頭走來的張寧二人瞅了一眼。

    “那個婢子，就是你，把頭抬起來！”

    張寧步子猛地一停，然後快速將頭抬起又低下，繼續朝著酒樓的後門走去。

    “真想！一樣俊！那天那個小娘子也是——嗯！？”這漢子好像意識到什麽，“你們，站住！”

    “姐姐，怎麽辦。”

    “跑，跑進去！”

    張寧大喊一聲，拉著這少女就朝院外樓中衝去，然而很快就變成被少女拽著前進。

    大漢們再醉再憨，此刻也意識到了不對勁，紛紛起身朝著兩女追趕，邊追還邊喊著史上最廢話的話：“別跑！站住！”

    酒樓二層，香汗淋漓、青絲散亂的鐵鳳凰聞聲從窗戶向下望去，頓時氣得酥胸一陣起伏。

    “這幫蠢貨，這麽大動靜若是招來無極衛可就遭了！”

    “無極衛有個屁擔心的，那張鈺老子都差點一斧劈了！來，再來！”

    “可你不一樣沒劈麽，”鐵鳳凰心裏吐槽一句，又是柔聲道：“將軍……鳳凰今夜都是您的，不如先解決了此事再……”

    ……

    “哐！”

    “哎！哎呀！”

    “咣！”

    電光石火間，兩女已經衝到了生意火爆的醉春坊大堂之中，大門已經遙遙在望。

    張寧忙著在酒樓中熙攘的人群裏躲閃，而那少女更是出人意料的熟練，動輒扯過幾個行人朝身後追兵一甩，要麽把桌子上的酒菜、甚至是整張桌子朝著愈發多起來的護衛擲去。

    終於，張寧一個驚險地閃躲避開了大門前的最後一個守衛，下一刻就要衝出此地，但她選擇了回頭——那少女同樣衝到了自己的不遠處，正要將一張桌上的酒壺拿來投擲。

    “啪！”

    一路奔來百扔百中、百試不爽的技能，在這一瞬間冷卻了。

    那少女好似有著千斤之力的手臂，如今竟然被人一把捏在手中。

    “這酒不便宜，就別扔了。”一個體型極為雄壯的男人說道。在這桌上，還坐著另外兩個氣質超群的男子。

    “血、塵、煙……這是戰場的感覺，這三人絕對是武將，而且是沙場宿將，武藝非同小可！這下糟了！”

    張寧瞪大了眼睛，看著那三個均戴著全臉麵具的男人，一聲聲兵戈交擊、一幕幕戰陣廝殺，仿佛在她眼前循環上演。

    最好的逃離機會已經溜走，她無法放下這少女獨自離開，瞬息間門外也重新堵好了守衛。

    “你！”少女瞪著眼前的男人，奮力想將手臂從他鐵鉗般的大手中抽出，可是任憑她用盡渾身力氣，那隻大手仍紋絲不動。

    “姑娘，別白費力氣了。”座上的另一個男子笑道，“說吧，為什麽跑？”

    “他們，他們都是壞人——”

    “快，把她交給我們！”先前院中的醉春坊護衛紛紛圍了上來，各自揮舞著棍棒準備對她擒拿。

    “為什麽是壞人？”那男子沒有鬆開手，而是好整以暇地問道。

    “他們——”

    “別聽她廢話！”一個護衛直接朝著少女抓來，誰知才走出兩步就被另一個座上的大漢一腳踢飛，足足撞倒兩張桌案。

    “別打斷。”

    這一腳足夠囂張、足夠霸道，還有幾分側漏的殺氣。

    喧鬧的大廳瞬間鴉雀無聲，現在任誰也能看出這桌上的三人絕不好惹。

    “他們，他們把我們抓來，抓來……”看著少女有些局促的模樣，張寧忙補充道：“他們是要我姐妹二人來做花魁的！”

    “花魁！”現場一片嘩然。

    “你別說，這兩個小姑娘還真有些模樣，打扮打扮不必那煙柳差！”

    “這醉春坊膽子也太大了吧，怡紅院隻是高價買來煙柳，就被停業了好多天，如今他們這般……”

    “你還別說，聽說這醉春坊背後可站著那位？”

    “可是那玉……？”

    “誒！不是那位，更在那位之上！……噤聲！”

    議論紛紛中，隻聽“唰”地一聲劃破滿堂喧囂。

    從梯下走來一員武將，手中握著明晃晃的寶劍。

    “你再敢在此胡言亂語，我會很快讓你人頭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