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德州方向飄起四個很大的氣球，衛汝貴心裏發涼，洋人教習說過，這氣球是用來觀察的，指揮火炮轟擊，看來一場血戰是免不了的。咬咬牙，衛汝貴下達了進攻命令。

    五百上下的清兵，開始向破虜軍陣地而來，吃虧多，也看過破虜軍進攻，加上洋教習指導，衛汝貴手下也學乖了，不是一窩蜂的上，而是前前後後，以散兵線的方式逼近破虜軍防線。

    兩百步，清兵沒開火，任延慶見了，點點頭，是有些不一樣了，隻是他有些意外，並未看到清兵有機槍掩護。

    這或許是想法不同，英國人現在還沒認識到重機槍的重要性，清兵新軍除了載津那邊有加特林機槍外，其餘各鎮，並未裝備。

    沒有機槍，破虜軍壓力小多了，一線士兵無所謂的看著逼近的清兵，那些卒長、都頭更是安安穩穩，他們清楚，這種試探進攻，己方別說火炮，連機槍都不會開火。

    靠近意味著要加速，踏入兩百步距離，清兵開始衝鋒，前方不少鹿柴已經被炸飛，看似是通途，然而，哎呀、媽呀、嗷各種聲音此起彼伏，載津曾經吃過苦頭的招數，這群清兵依然沒躲過去。

    那邊指揮清兵進攻的營官看得目瞪口呆，他是沒想到破虜軍也會玩這種把戲，這第一次進攻，以破虜軍士兵從容射擊活靶子而告終，一營清兵，折了八成，受傷的便有五成，其中傷著腳的就占了三成。

    新老士兵看著清兵的狼狽像，皆是哈哈大笑，殘酷的戰爭在此刻，透露出些許輕鬆的味道。

    衛汝貴沒法要炮火清理道路，清兵炮標的彈藥是有限的，怎會浪費在這種不打人的事情上，迫不得已，衛汝貴隻有狠命讓兵勇衝，一**的上。

    腳當然沒有命重要，在督戰隊大刀的威脅下，清兵不管不顧的發動進攻，隻是這速度成了大問題。

    防守本就比進攻容易些，經曆初次戰火，新兵和新軍官都迅速成長，膽子也越來越大，看著前方從容不迫應戰，任延慶臉色笑容連連。

    好容易從釘子陣中趟出幾條血路，清兵又被破虜軍機槍這個大殺器打得魂飛魄散，那玩意子彈嗖嗖，壓得人喘不過氣來，挨著就是死，當任延慶不和清兵磨嘰，電話要通師屬炮兵轟擊，直接就讓衛汝貴沒了念想。

    這都不是進攻受挫的事，衛汝貴覺得，此刻就是破虜軍這些兵馬殺過來，他都沒有招架之力，除了傷亡，這一天他一無所獲。

    好在他很快得知，徐邦道第三鎮也撞在鐵板上，德州城下倒是沒鐵簽子這檔子事，可守城的王進一衛兵馬沒和清兵折騰，清兵第一次進攻，他就輕重火力齊開，城上和城外地麵防線交叉火，讓清兵的進攻成了抱頭鼠竄，四處躲避，隻要清兵多批次連續進攻，王進便會直接電話呼叫重炮衛火炮攔截，徐邦道遭遇的打擊比衛汝貴還大！

    坐鎮城中，章高元氣定神閑，看著參謀不停的接聽著電話，戰爭的方式已經變了，他都不用去城上，就能掌握一切動向。

    腦海裏浮起以前傳令兵高喊報，衝進來的情形，章高元自己笑了，他想到城外清兵或許就是如此吧？

    也是玄武主守德州，才有這種特別的待遇，當然，這是章高元認為的，在徐華封眼中，則是實驗對象，劉奇才不在乎他在王府是否有電話可用，他要求的，是野戰電話，尤其是向德州這種重兵防禦的要地。

    耗費了幾個月，徐華封才在德州搭建了電話絡，沒辦法，做電話線可不容易，而且沒有交換機，他隻能點對點的建，麻煩可想而知。好在實驗下來效果相當好，信息直接傳遞，就等戰火檢驗了。

    憑借超快的信息傳遞，章高元不但能夠及時掌握戰場動向，還能從容調兵遣將，而火炮的威力比想象中還要大，氣球上的人能夠迅速將清兵動向用旗語傳遞，不用三分鍾，神火的炮彈就能落到清兵進攻的路上。

    不過問題也很突出，到底是前方將領指揮火炮，還是後麵主將指揮，這第一次配合上，有不少混亂。

    為此，章高元也和薑武來細細研討了一番，其結果是，在有重炮衛支援下，師屬火炮應該更多的歸一線將領指揮，他這裏重點指揮重炮衛，根據戰場動向，下達攻擊命令。如果隻有師屬火炮，那還是歸主將指揮穩妥，以免前線將領沒把火炮用在刀刃上。

    “電告孫將軍，德州無憂，不必增兵。”章高元喝著茶，很愜意的說道。

    薑武來笑笑，徐先生弄來的那什麽無線電報，確實神奇，連門口衛兵都知道，椅子上的玄武主將，非常喜歡說電告二字，若不是隻有德州通濟南，他相信章高元沒事都要電告誰誰一通。

    這便是差距，李鴻章不知道，他手下四鎮，武器上的差距或許還不是那麽大，可信息，作戰理念上，清兵和破虜軍相比，已經是原始人和現代人的區別。

    開戰三日，德州巍然不動，葉誌超和徐邦道不管打那邊，都是一籌莫展，如用手掌拍巨石，手都爛了，巨石晃都沒晃，他們已經按照英國顧問的法子，拚命轟擊德州城池和外圍的陣地，可一旦炮火結束，進攻的結果幾乎一樣，除了增加傷亡數字，什麽都得不到。

    兩鎮身後，準備在德州攻破，揮兵長驅直入的第一鎮統製袁世凱得知前麵戰況後，大吃一驚，他操練新兵，很有心得，在各鎮中，傲視群雄，按英國人的說法，他的第一鎮和載津現在的三旗，不相上下，有些地方還強些，第二、三鎮的情況他也清楚，尤其徐邦道，也是人才。

    德州不好打，他是知道的，可這麽不好打，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自討第一鎮守德州，也不至於讓葉誌超和徐邦道毫無進展，最起碼，外圍他就不一定守得住。

    召集徐世昌、王士珍等人商議後，他決定到德州城下瞧瞧。

    這位曆史上有名梟雄依然在劉奇改變曆史下，搜羅了本就屬於他的手下，或許這是曆史必然，亦或是王士珍等人還是認為大清國才是正統，總之，他們仍然成為袁世凱手下得力幹將。

    帶著已經不可能出現在史書中的北洋三傑，袁世凱到了一線，碰巧是葉誌超以左翼聶士成部替換衛汝貴，發動新攻勢的時候，聶士成此人袁世凱接觸過，有些本事，他聽聶士成要求炮標持續轟擊，不用管他手下兵勇時，愣了下，這是玩命啊

    他是不知，聶士成清楚，照衛汝貴那種攻法，就是找死，他要把手下組成從少到多的多個批次，冒著己方炮火衝，隻攻一點，隻要能和賊兵攪裹在一起，就能成了。

    這是一個很現代的思路，讓敵方重火力發揮不出來，就看手下人夠不夠狠了，隻是衛汝貴低估了破虜軍的火力，更低估了這些士兵，這些破虜軍士兵還談不上什麽信仰，可他們有夢想，有希望，這便是動力。

    突然的變陣，確實讓任延慶有些措手不及，他呼叫本方炮火遲了，聶士成少量多批次的連續衝擊，讓機槍重火力也打了折扣，清兵第一次攻到防線二三十步。

    看到此景，葉誌超興奮的叫了聲好，可聶士成臉色依舊陰沉，他沒看到對方有任何一個人逃離，而且，他已經看到在陽光下，閃過的刺刀寒光。

    任延慶著急的下達著命令，要預備隊頂上去，他擔心一線崩潰造成連鎖反應，否則，放棄一線並無大礙。

    不等他命令下達，手下來報，二線壕溝士兵出擊了，聞言，任延慶大喜，轉而拿起電話，要重炮衛，他斷定清兵攻破防線，對麵清兵將領定會孤注一擲，大舉進攻。

    確實，聶士成咬牙派出更多人，拚得過拚不過就看這一錘子了。

    幾團煙霧在大地上出現，接著，更多，完全覆蓋了任延慶防線前方二三裏的縱深，猛烈的爆炸聲響徹雲天，這還是重炮衛第一次全火力轟擊，就是幾十年後的戰場，也不過如此！

    見狀，聶士成眼睛一黑，破虜軍的實力完全超出他的想象！

    完全是毀滅性的打擊，一刻鍾後，炮聲漸稀，硝煙過後的戰場一片淩亂，聶士成能看到，有很多人如無頭蒼蠅般，亂跑著，更多的，躺在地上蠕動，他精心計劃的進攻徹底被瓦解。

    “十萬人，也攻不下德州！”聶士成黑著臉說了句，掉頭便走，丟下葉誌超等人麵麵相覷。

    袁世凱沒吭氣，聶士成或許說的有些過，不過他覺得，要攻下德州，代價非常大！

    和臉色極差的葉誌超打了招呼，袁世凱轉到徐邦道那邊，他想瞧瞧第三鎮有沒有其他法子，結果很失望，徐邦道沒有不要命的進攻，他和敵軍耗，雖然這消耗極為不對等，可確實比幾下子弄完走人強。

    隻是這對耗是沒意義的，你想等援兵，難道破虜軍就沒有？回去的路上，袁世凱和徐世昌嘀咕良久，又和王士珍等人交流，得出的結果是眼下攻破德州是不可能的，唯有等洋人開打，動搖賊兵，尤其是山東登陸作戰，一旦取得突破，他們完全可以繞過德州。

    在孫萬林心裏，德州並不是他非常擔心的，苦心經營，德州防線可以說是破虜軍各處最強的防線，加上武定府方向，清兵不過是四鎮兵馬，章高元兩師要是連這個都招架不住，那征戰天下也就是空話了。

    他看了章高元的電報後，便將德州丟到一邊，轉而密切關注安徽、江蘇、湖北一線的情況。

    在德州開打後，南線清兵終於動了，湖廣總督張之洞以六鎮兵力，壓向黃州府，兩鎮兵馬，北攻德安府，兩江總督劉坤一以三鎮兵馬攻九江，而他自己坐鎮南京，集合了四鎮兵力，蓄勢待發。

    這些剛送到的消息，還是四天前的，距離讓孫萬林感到擔憂，他不知道這四天還發生些什麽，那個無線電報，要是通到合肥該多好！

    他還不知道，陝甘總督楊昌浚集合六鎮兵馬，已經抵達洛陽，加上榮祿的四旗兵馬，以及在直隸保定府重建的第六鎮、第七鎮，大清國圍剿劉奇的四十萬大軍，已經呈現出來。

    更讓他想不到的是，俄軍前鋒兩萬人，抵達金州，日本人則在本土集結，大英帝國遠東英國艦隊進入黃海，準備消滅威海衛的破虜軍海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