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都城，武香坐在椅子上沉思，她隱隱覺得，日本人不一定從朝鮮過來，從戰略上說，直取膠東是最直接，也最具威脅的，滿清和日本勾搭，付出代價，總要將好處最大化。

    不過日本海軍已經無力和破虜軍海軍較量，偷襲登陸容易，破虜軍海軍也防不過來，但後續就成大問題了，武香雖然沒想到英國海軍已經大舉來犯，但她想到青島，德國人不一定靠得住，他們難說暗地裏會幫日本人，那樣一來，日本便可借助青島得到物資補給。

    如果這個猜測成立，日本人有在青島以東地方偷襲登陸，那她所統轄三個不完整的師該如何擺布？往南偏，會影響從青島增援遼東，不做準備，日本人真這麽做，便可長驅直入，直接威脅到威海衛、煙台，判斷失誤會造成災難性後果，武香真的很難決斷。

    “武將軍”

    聽到有人喊自己，武香微微抬頭，被人打斷思緒，她有些不悅，蹙眉問道：“有何事？”

    “沒沒有”

    看著喊自己的人轉身要走，武香笑了笑，她說道：“有事就說吧。”

    那人神情有些急促，畢竟麵對的是副總參軍將，兵部右侍郎，朱雀首任主將武香，論級別，二人相差甚遠。

    見狀，武香猜出一二，她臨時統領青龍白虎朱雀在山東操練的新兵，其指揮係統也自然是臨時搭建的，武香並沒有副手，孫萬林從武備學堂中挑選出內拔萃者協助她，維係她指揮係統運轉。

    麵前這人，便是其中之一，剛剛二十出頭，姓曹名錕，字仲珊，劉奇若見此名字，定會吃一驚。

    武香當然不知道他在劉奇知道的曆史中大大有名，在她眼中，曹錕不過是她的一個參軍，對於手下這些臨時人員，武香早已詳細了解了他們的來曆，其中這曹錕是有些意思的，他本是宋慶手下一名哨官，煙台一戰中，他沒隨宋慶突圍逃離，而是投降了。

    後期投降的，已不可能像章高元他們，直接轉過來為將領兵，像曹錕這樣的，隻是投降，用賞金也就打發了，若還從軍，那就是從士兵做起。

    不過曹錕沒選擇這條路，他在天津武備學堂學過，很自然的，在濟南武備學堂招考後，便報名考試，有基礎，當然不一樣，他也很快成為濟南武備學堂的佼佼者。

    武香清楚他和一般的參軍是有些不同的，來找她，不會是例行公事，多半是他自己有什麽想法。

    “仲珊，有什麽你盡管直說。”

    至此，曹錕也沒後退的餘地，他咬咬牙，抱拳道：“武將軍，屬下有些想法。”

    “好，坐下說。”武香指了指邊上的椅子。

    瞟了眼椅子，曹錕道：“屬下還是站著說吧。”

    武香笑了：“仲珊，我知你在毅軍做過，咱們這和清兵那邊，是不同的，坐下說話吧。”

    曹錕應了聲，坐下後，捋了捋思緒道：“武將軍，屬下總覺得那日本人若是和滿清勾結，走朝鮮意思不大，屬下若是日本統兵將領，定會打膠東的主意。”

    武香聞言，笑了，有些意思。

    見武香笑，曹錕有些緊張，“武將軍，屬下胡亂想了些，讓武將軍見笑了，屬下這就去做該做的事”

    “不，不，你想的不無道理，我方才也在想這件事，你接著說。”武香見他要起來，抬手阻止道。

    武將軍也再想這事！曹錕有些興奮，他繼續道：“屬下以為，將軍所轄三師，應北移棲霞、蓬萊一線，即可增援楊將軍，還可防止日本人從這邊偷襲登陸。”

    “可我破虜軍有海軍，日本人敢從這邊偷襲登陸麽？”武香問道。

    “武將軍，屬下總在想，若日本人出兵消息是真的，那他們必定有所依仗的，日本雖說海軍大敗，可他們不像咱們，會不會偷偷買兵艦咱們也不知道，再者，屬下在想，那洋人會不會借船給日本人，這些可都不好確定。”

    武香臉色微變，半響道：“你所言雖說有些匪夷所思，不過也不能說完全不可能，就算他們海軍不如咱們，依舊能周旋做些文章，此番清兵大舉來攻，日本人賭一把也是可能的，隻是你想過沒有，日本人既然偷襲登陸，為何不選南麵？”

    “這個屬下也想過了，山東一地，從南到北，海岸何止千裏，咱們沒辦法處處防，唯有先確保蓬萊到威海衛，真若想錯了，也不會給耽誤增援楊將軍。登州府南麵，無什麽要地，日本人就算偷襲成了，也不會有大麻煩，至於青島，那裏有德國人”

    “德國人不見得靠得住。”武香點了句。

    曹錕笑笑，他已經完全放開了，說道：“將軍說的那就是另外的事情了，洋人中，德國人和咱們關係是最好的，若德國人都背地裏和日本有瓜葛，那英國人、法國人就更靠不住了。”

    武香臉色一凜，她確實忽略了這一點，猛然間，她覺得日本人和英法怕是有陰謀。

    見武香色變，曹錕心沉了下去，他不過是想到而已，心中並未考慮這種可能，但武香的表情

    良久，武香看著他道：“我有個想法，要膽大敢想之人去做，你可願意去？”

    曹錕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抱拳道：“請將軍吩咐，屬下萬死不辭！”

    “坐，坐下說。”

    曹錕坐下，看著武香。

    “此番清兵來攻，元帥府打算在安徽、河南等地的陸軍放棄小縣，集中兵力守大城池，孫將軍和刑部有一個計劃，由各軍挑選一些人，和各地巡捕一起，組成地方防衛軍，若清兵來，他們並不固守村鎮，而是在野外和清兵周旋，此謂遊擊戰”

    “各地防衛軍並無關聯，人數百餘人不等，他們並不需要殺多少清兵，也無任何要地要他們防守，所需要做的，隻有一件事，就是讓清兵不能舒舒服服的進攻。”

    聽到這，曹錕已經清楚一大半，他問道：“將軍是要屬下去做這件事麽？”

    “是的，不過我想讓你做的，還和那防衛軍有些不同，登、萊兩府，已經做好疏散撤離的準備，膠東一旦有戰事，和安徽、河南那邊是不一樣的。”

    曹錕點點頭：“屬下明白，這邊要是有戰事，那就是和日本人打，他們可不像清兵，清兵在怎麽，不敢太亂來，滿清朝廷也是需要民心的，而日本人隻會燒殺，搶掠他們需要的。”

    “是的，因此一旦組建防衛軍，就不是隨便騷擾下的事，我想不用巡捕，打算從軍中挑選兩千餘人，先進入登、萊，若日本人真從南麵偷襲登陸，首要做的，是遲緩他們的進攻，給兩府撤離爭取些時日。”

    “懂了”曹錕點點頭，南麵不防禦，總是有漏洞，防禦，又無從下手，還造成兵力分散，兩千餘人，用好了，能給全軍爭取防禦時間。

    “這之後，要做的有兩件事，第一，要讓日本人不敢小股人馬就分散駐紮，第二，要讓他們不能輕易搶掠糧食，迫使日本人隻能從本土運糧食過來。”

    果然厲害！曹錕想了想道：“武將軍，若屬下前去，聽誰號令？”

    武香看著他，“你來統帥這支兵馬！”

    曹錕傻了半響，“將軍，屬下恐難勝任，不若讓那位指揮使統領”

    武香搖頭，“若如此，這遊擊戰就不成了，他們不會想著分散使用兵力，而是會想著集中起來，和日本人打，我要的，不是在何處擋住日本人，更不是殺了多少日本人。”

    道理一說，曹錕明白，這也是安徽、河南等地以巡捕為主，軍中派出人員，不過是幫他們懂得如何與清兵交戰，那巡捕以縣為分割，要想集中，是做不到的，也就能夠完成兵部和刑部預想的遊擊戰。

    “隻是”

    “隻是你是參軍，官職不大？”武香笑道：“我打算各師抽調二十都，這最大的就是都頭，你不用擔心他們不聽你的。”

    有機會，曹錕當然想出人頭地，做一番大事，畢竟他能夠獨立統領二十都，哪怕沒有戰事，也是寶貴的經驗，聞言抱拳道，“屬下聽令！”

    “你需要什麽人，你自己選，唯有你的副手，有些難辦，若隻有你一人，兼顧兩府有些難。”

    曹錕想了想道：“武將軍，屬下倒是有個人選。”

    “哦？誰？”

    “他是屬下在天津武備學堂的前輩，叫張懷芝，字子誌，山東東阿人士，現在將軍麾下朱雀三師做行軍參謀，此人熟讀兵書，頗多計謀。”

    “行，我回頭讓他來找你。”武香點點頭：“你還有何要求？”

    “將軍，屬下想在昆崳山中設幾處隱秘物資點，若有戰事，好補充。”

    “行，要什麽，你自己挑選。”

    曹錕露出喜色，“將軍，我想要一物，不知可否？”

    武香眨了眨眼睛，笑了：“你要迫擊炮？”

    “是，武將軍厲害，屬下才提，將軍便想到了。”曹錕真是佩服她。

    “這有何難？此番送來的迫擊炮，皆歸你用，隻是這玩意是機器公司送來試試的，你可要小心些。”

    “將軍放心，屬下不會弄壞的。”

    武香笑著搖頭：“我不是怕你弄壞了，是怕傷著自己人。”

    這迫擊炮還是試驗品，武香知道不穩定，萬一炮彈出膛就炸，那要人命的，曹錕不知道徐華封將迫擊炮專門送來武香這裏實驗，就是破虜軍中，對武器領悟能力最高的就是武香，他希望從武香這裏得到改進意見，進一步完善。

    “謝武將軍”曹錕抱拳，他有些好奇的問道：“將軍為何全部給屬下，難道此物用處不大？”

    武香搖頭：“不，你說錯了，此物用處很大，隻是任何火器，都有長短，為將者，得物盡其用，迫擊炮輕巧，一人便可帶著走，若用於進攻，正好彌補手榴彈太近，火炮太遠之弊端，若用於防守，可靈活移動，應對敵軍的變化進攻，隻是我這次統帥三師，首要是增援楊將軍，他那裏已有火炮防禦，隨軍也有火炮，用處自然沒你這邊那麽大，你有此物，若日本人真來攻打，你可用它讓日本人夜不成寐。”

    曹錕抱拳：“屬下隻想到好帶，將軍是都想好怎麽用，屬下佩服。”

    武香笑著搖搖手：“此番你去，凡事皆由你臨機決斷，唯一一條，不可硬來，我給你二十都兵馬，你怎麽也得給我帶回來十五六都。”

    曹錕笑了：“將軍放心，屬下省得。”

    這個談話中想出來的輔助計劃，最後起了決定性的作用，連武香都沒想到，她派出的這二十都兵馬，比麵對麵一個師的作用還要大，甚至可以說，改變了戰爭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