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津守北京城！這個消息讓段一山興奮不已，他特意來德州找章高元，謀劃著圍困北京，他知道王五已經到了京城，加上親兵衛、陳玲安插在京城的人手，這回可真有希望將載津置於死地！

    章高元同樣被這個消息弄得心癢，隻是六萬兵馬還要兼顧直隸各處，包括天津，圍困京城難度不小，怎麽辦？

    按照段一山的意思，這個機會不能錯過，不惜代價都要去做，既然各軍已經收縮，他想集中青龍、玄武、朱雀三支大軍，哪怕為此放棄河南、安徽，也值得。

    這麽做當然可行，不過章高元擔心劉奇不會同意，唯有指望孫萬林私自調動兵力，他二人一番合計後，段一山去了濟南，準備說服孫萬林，與此同時，章高元大軍全力壓向北京城，看看載津是真守還是假守，如果有機會，先斷了北京和天津的聯係，堵住載津西逃或北去盛京之路。

    如此的動作，讓慈禧和滿清權貴慶幸動作快，要不然真會被困在北京，那樣大清江山就完了。

    然而，誰曾想慈禧等人剛剛倉皇逃到太原，榮祿全力退守娘子關之際，破虜軍突然停止了逼近北京城的動作，甚至連天津外圍都停止了，本以為被困天津，凶多吉少的李鴻章迷惑的看著這種局麵，他不明白……

    在蘭婧王府中，劉奇看著譚嗣同和何涴婧，一言不發，若不是載津附體，他詢問情況，都不知道孫萬林已經瞞著他改變計劃，準備放棄河南、安徽，全力調兵圍困北京城。

    譚嗣同看了眼何涴婧，事情一下子變得投鼠忌器，他總算明白，載津敢守北京城，是有依仗的，這次事情，也真正提醒了他和孫萬林，要想擺平載津附體這件事，明著來是一條死路。

    “大王，載津的話有幾分可信？”沉默下去不是辦法，譚嗣同出聲問道。

    劉奇看著他，緩緩道：“複生，載津的話可信不可信不重要。雖然此事確實對我們有利，可這也就等於聽命於他，你明白麽？”

    譚嗣同心頭巨震，不錯，這才是結症，這次載津附體劉奇，威脅不得進攻北京、天津，他聽了，也讓孫萬林做出放棄的選擇，實際上，已經是在聽從載津的命令，當然，此番謀劃圍困北京，本就是瞞著劉奇做的，停下來也沒什麽，他清楚劉奇知道此事，也是會阻攔的，可以後呢？

    何涴婧輕歎一口氣，載津附體劉奇，第一件事便是找她，不但威脅要劉奇的命，還威脅要她家人的命！

    她很清楚，譚嗣同妥協，更多的因素還是她的家人，威脅要劉奇的命，這等於載津自己也得付出性命的代價，他要有這個膽氣，早就做了，何必威脅？

    見妻子愁雲密布，劉奇安慰道：“婧兒也別太擔心，載津不會亂來的，他清楚這一點。”

    何涴婧苦笑，載津一直不動她家人，肯定有原因，但和仁慈無關，現在滿清江山每況日下，等載津都輸光了，他什麽都做得出來，她倒不完全是擔心家人，有些事情，隻能聽天由命，她擔心的是，這次載津威脅成功，下次呢？

    “大哥，我想讓小玲姐派人告訴我家裏人，不管他們去那裏，得離開家！”

    劉奇微微搖了搖頭，何家是山西大戶，哪有那麽容易離家躲避的？要是能行，早年就做了，如今壓迫畿輔，清廷集體出逃，山西一地，反倒變得穩固起來，要想攻入山西，眼下幾乎是不可能的。

    見二人神情，譚嗣同突然後悔了，不該如此親率答應載津，此賊此番得手，以後故伎重演怕是多了去了，他可以不聽載津威脅，要他們這些手下人自裁什麽的，那樣劉奇定會自殺了解，可不關性命的一些事情，就不能不聽了，比如這次停止進攻。

    不管怎樣，事情已經這樣了，譚嗣同唯有再想辦法，此刻還有載津更為詭異的要求，讓他無法決斷。

    “大王，是否派兵入盛京？”

    劉奇猶豫，載津這個要求確實詭異，居然通過附體，要譚嗣同派兵去救援楊壽山，不得不說，如果載津來真的，這當然是求之不得的，可一旦上當，不知多少人要為此陪葬！

    “此事我拿不定主意，複生，你與壽卿商議，怎麽著，也得先弄清關外俄軍動向，若能知道人傑現在如何了，那更好。”

    不說知己知彼吧，情況不明，就出兵，那是草率的，譚嗣同點點頭道：“好，我這就去濟南！”

    曆山城內，孫萬林心情極差，本以為是機會，卻未想到根本就是載津謀劃好的，計劃泡湯不說，生生壓下來的進攻勢頭，極大影響士氣，此事還無法明說，如今參軍府裏什麽說法都有，猜忌會毀了一切的！

    下午時分，譚嗣同、馬夏、陳玲都到了濟南，事情複雜，譚嗣同覺得集思廣益好些，他見到孫萬林後，並未著急說事，而是要他將徐華封找來。

    為何要找徐華封，孫萬林不解，派人去後，譚嗣同才解釋，載津這次附體與以往不同，不折騰人，也不提什麽無法達到的條件，而是借著威脅，安排事情，這種改變，定然是有緣由的，知情人中，唯有徐華封是軍政兩邊的局外人，有些看不懂的地方，或許局外人能看出一二。

    不多時，徐華封來了，見一眾人神情凝重，有些不解，當譚嗣同簡要說了發生的事情，徐華封倒吸口氣，沒想到這幾日居然還這些事情，以往載津附體，不過是想殺人，做不到後就是胡鬧，而這一次，顯然是有預謀和準備的。

    “祝三兄，我等請你過來，不是商議是否出兵關外之事，而是想商議一下，載津此番之後，還會如何折騰？”

    要說當局者迷，也確實如此，譚嗣同等人天天陷在這件事情中，而且要處理的事情也多，並沒多少時間細細去想，徐華封則不同，科學上的事情本就按部就班，加上他從事研究和生產，講求的是嚴謹的邏輯思維，載津附體之事，他總要去推斷其背後的原因和邏輯關係。

    這小半年來，徐華封看到的和想到的，都是載津在胡鬧，他很清楚，載津沒有和劉奇同歸於盡的勇氣，很多事情威脅無果，載津表露出來的是毫無章法的想法和行為。

    然而這一次，他的所作所為在徐華封腦海裏打開一扇窗子，他頓時豁然開朗。

    “諸位應該還記得，載津第一次附體大王，是上年十一月初三吧？”

    譚嗣同點點頭：“不錯，正是十一月初三！”

    “這之後兩個月，清廷發動了進攻，接著是洋人。”

    孫萬林點點頭：“確實如此。”

    徐華封看了眾人一眼道：“我一直不明白，載津為何在初三附體大王。”

    “這個很清楚，他從愛蘭珠那裏得知初五要召集破虜軍將領商議，意圖殺人……”陳玲接話道。

    徐華封點點頭：“陳玲姑娘說得是事實，不過我後來想過，若要殺人，載津其實還有更好的選擇，比如王妃妹妹、複生兄，甚至在元旦都比那一日好，為何一定初三？”

    馬夏聞言，心中一動：“先生意思是，載津不僅僅是殺人，還有所圖？”

    “不錯！馬夏姑娘請想想，載津不敢和大王同歸於盡，自然是想活，他想活著是為滿清朝廷效力嗎？我看不是，我覺著，他有野心！”

    “他也想要這天下！”譚嗣同頓時站了起來。

    “複生這才說到點子上！我不知那大王所言鎏盤為何物，不過我自討，我若有此物，不會拿來做些小事，諸位以為呢？”

    馬夏猛然想起以前的事情，急忙道：“先生說得對！早年載津附體大哥，就是要圖那海軍衙門裏的銀票！”

    陳玲接著道：“還有一事，上年北京城出了件大事，那八旗新軍正白旗副都統西朗阿以火槍擊殺恩棟、恭壽，自己瘋了，當時我不明白是怎麽回事，如今想起來，怕是和載津有些幹係！”

    徐華封頓時色變：“陳玲姑娘是說那西朗阿被載津附體？如若這樣，那西朗阿定然不是載津的人！”

    “先生說對了，西朗阿是榮祿的人！”

    孫萬林輕輕敲了敲桌子：“這很明顯了，載津那次附體，是要奪取兵權，讓榮祿罷官，後來附體大王，選初三，是衝著破虜軍幾員大將而來，我想，他那時已經知道洋人要出兵，若是他得逞了，那破虜軍必定大亂，他便可帶八旗禁衛新軍殺進山東，隻是我不明白，他這之後能做什麽？也造反？”

    譚嗣同笑了：“壽卿兄可想簡單了，這麽說吧，此番載津想讓我等出兵關外，救人傑是假，要我能和俄國人打是真，由此我能斷定，他並不想和洋人有太多瓜葛，他若真能在洋人出兵前攻入山東，剿滅我等，到時候隻需將慈禧光緒等人和洋人勾結一事散布出去，光緒讓出皇位，怕隻是耗費些時日的事情。”

    他這一說，眾人心裏雪亮，果然是有所圖的！如此，此番他守京城，便能猜到他要做什麽，慈禧光緒都逃了，他獨守京城，而且破虜軍不敢來攻，那豐郡王載津豈不名震天下，成為替代光緒的唯一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