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涴婧笑笑，解釋道：“譬如先生籌資五百萬，得拿出兩百萬購買金錠，抵押在帝國銀行，先生籌資可用的錢，實際隻有三百萬。”

    “這是為何？” 席正甫並未表露不滿，他覺得這其中有緣由。

    “一來，是避免突然出現擠兌，銀行裏銀錢不足，讓百姓恐慌。”

    席正甫點點頭：“皇後娘娘的意思是，若出現擠兌潮，帝國銀行可以給我兩百萬錢幣來應對？”

    “不是的，或許比這個多，先生應該知道，銀行倒閉，百姓損失極大，帝國銀行的用處，就是要避免這種情形出現。”

    “這可是好事啊……”席正甫笑道。

    何涴婧搖搖頭：“先生且聽我說完，我和陛下商議過，銀行若隻收儲，那就要虧了，畢竟收儲是要支付利息的，因此，銀行就要放貸，來獲取收益，若一味隻知道放貸，造成銀行錢幣不足，就會因很小的擠兌弄得無錢支付，引起百姓恐慌，這抵押的金錠不完全是應付這種事，一旦動用抵押金塊五成相當的錢幣，就要付出代價的。”

    席正甫思索片刻，“明白了，應對了擠兌潮之後，銀行要將帝國銀行給的錢幣還回去，不是拿了一百萬還一百萬，而是要比這個多！”

    “是的，除了這個了，銀行還得增加抵押的金錠量。”

    又想了片刻，席正甫道：“娘娘，草民以為，此法甚為公平，銀行不能亂開，賺錢也得有度，除了這個，還有麽？”

    “有的，銀行存款和放貸的利息，由帝國銀行來定，銀行隻能上下變動一成以內。若要從事與洋人的錢幣匯兌，本金也不能低於一個數，且每年帝國銀行都要審查賬目。”

    再次沉思良久，席正甫道：“娘娘所言，確實出乎草民意外，不過草民思來想去，覺著也是好事，看似規矩多多，卻也讓人放心，隻是草民還有一個擔心。”

    “先生請說。”

    “正如娘娘所言，銀行若不放貸，便沒利，可放貸若遇到賴賬之人，或許一兩樁，便可讓銀行虧了，那可如何是好？”

    “那上海那些洋人銀行怎麽解決此事？”

    “這個……” 席正甫不好說了，那是勾結官府，或找些幫派狠角色。

    他不說，何涴婧清楚，笑笑：“在這裏，自然是靠法度，銀行可到大理寺狀告欠賬之人，大理寺會變賣他的家產，償還銀行，當然，能償還多少，得看他有多少家產，若銀行硬要放貸給什麽都沒有之人，那就是銀行的事了。”

    就是在上海，放貸放砸了，那也是能拿回多少是多少，逼死人也是有的，這裏還是官府管，那就穩妥多了，這些條件席正甫都能接受，他緩緩道：“草民願意接受娘娘的條件，等籌到足夠的錢，就來辦此事。”

    “好，既然席先生有意辦銀行，不知可願接手齊魯銀行？”

    席正甫愣了下，“娘娘說齊魯銀行？”

    “正是，既然要設帝國銀行，那齊魯銀行就要變一變了，以往齊魯銀行隻是造銀幣，給來山東的外地人兌換銀元，倒也收儲了些百姓的閑錢，也給山東機器製造公司放貸了些款項，不過和上海的銀行還是差得遠的，我本打算找人接過來，仿照洋人銀行來做，先生在匯豐多年，若能接手，那就再好不過了。”

    這可是寶啊，席正甫非常清楚，齊魯銀行名頭不小，加上以前是官辦，在山東各府縣都有分行，安徽、河南也有一些，光這些分行，就足以讓人流口水，他立刻道：“草民當然願意，隻是不知要多少銀錢？”

    “我和陛下商量過，若先生願意接手，便送與先生，隻是要先生想法子籌款八百萬元，以確保銀行運轉。”

    席正甫驚訝的張著嘴，不是應為八百萬元這個巨額數字，他當然沒這麽多錢，但銀行籌措股份，並不很難，他相信不會少於十家願意參與，那每一家也就不到百萬，老實說，齊魯銀行的價值遠不止這些，而皇後居然說送給他，這不是占便宜，而是天大的恩賜。

    “皇後娘娘，這怎麽行？草民願出錢購買。”

    “不必，隻願先生能為天下黎民百姓過上好日子，盡一份力。”

    “那……，可否折價為股份？算作皇後娘娘的？”

    何涴婧笑了，“席先生不必費心，我還要請先生幫忙呢。”

    “請皇後娘娘吩咐。”

    “帝國銀行幹係重大，還望先生多幫忙指點。”

    “這個請皇後娘娘放心，如用到草民，萬死不辭！”

    “那多謝先生了。”說著，何涴婧起身：“其他事情，諸位先生和譚丞相商議吧，我就不妨礙諸位先生了，mèi mèi，咱們回。”

    見皇後皇妃離開，一眾人急忙站起來躬身抱拳：“恭送皇後娘娘，恭送貴妃娘娘…”

    二人離開後，大堂上頓時熱鬧起來，董秋根很是羨慕：“恭喜素貴兄！此番可是得了天大的好處啊……”

    席正甫笑笑：“哪裏哪裏…”說著，衝著譚嗣同抱拳：“丞相大人，此事讓在下甚為惶恐，不知陛下和皇後娘娘還有什麽難事，在下願盡綿薄之力。”

    是不錯的人，譚嗣同點點頭：“席先生，確有一事，想請教先生。”

    “丞相大人請說。”

    “這銀行放貸，我已略知一二，經商辦廠之人，要借貸，銀行定是願意的，然不經商不辦廠的，能否借貸呢？”

    席正甫噗嗤笑了：“丞相大人，這不經商不辦廠的，借錢作甚？”

    譚嗣同也笑了：“席先生，我也這麽想，可陛下和皇後娘娘卻有這個念頭，說民間私下借貸，逼得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得讓這些百姓有地方借錢應急，再者，那種地的，也會有天災**，需要借錢來度過災年。”

    席正甫一聽，就明白了，這不是放貸賺錢，是行善，隻不過，陛下和皇後所想的，並不是救濟賑災，而是要以銀行借貸的方式，讓本金還在，並不白給，若是遠低於民間借貸利息，相信百姓更願意向銀行借。

    然而，無力償還定會損失本金，畢竟這樣的人到最後可能什麽都不剩了，不過席正甫很快就想到，這樣的損失，定然是陛下和皇後願意承擔的，他抱拳道：“在下方才失禮了，丞相大人，陛下和皇後娘娘此法能行，此舉乃天下百姓之福，請丞相大人稟報陛下和皇後娘娘，草民願意幫忙，若陛下和皇後娘娘信得過，草民願擔此責。”

    譚嗣同頓時欣喜：“那可太好了，勞煩先生先謀劃一番，定出章程，我請皇後娘娘與先生商議。”

    

    席正甫的決定讓席立功感到不可理解，回到客棧，他急忙問父親是如何想的，關上房門，席正甫微微一笑：“今日之事，你有何感悟？”

    席立功想了想道：“陛下厲害，皇後娘娘也不簡單，兒子是長見識了。”

    “何止厲害！陛下和皇後娘娘皆隻看大處，那齊魯銀行價值幾何，陛下定然是清楚的，就這麽送與為父，隻有一個緣故。”

    “請父親明示。”

    “陛下在意的是國家強盛，百姓安康，要能出力的人都出力，皇後娘娘所言限製，你可明白其深意？”

    席立功思索片刻，說道：“做任何事，得按規矩來，銀行要賺錢，皇後娘娘不反對，但不可黑了心。”

    “不錯！”席正甫讚許點點頭：“或許是陛下和皇後娘娘清楚那些洋人銀行所做作為，因此，為父想，這齊魯銀行不會有什麽難辦之事，等回上海，和你嚴叔他們商議後，籌措八百萬元不是難事，我們席家，就由你來參與，為父去幫陛下和皇後娘娘籌建新銀行。”

    “父親是要報答陛下和皇後娘娘麽？” 席立功有些明白了。

    席正甫搖搖頭：“不盡然，你且想想，這天下是經商辦廠的多，還是種地、做小買賣討生活的多？”

    “父親的意思是……”

    “在上海，有多少人不是從夥計做起的？倘若你遇到難事，都是一個特別銀行幫你，等你飛黃騰達了，你會忘了這個銀行嗎？”

    席立功頓悟：“當然不會，若要經商辦廠，我定將錢存在這家銀行，要借貸，也隻會在這家銀行，哪怕利息多點，也是願意的。”

    席正甫嗬嗬笑了：“兒啊，你信不信，陛下和皇後娘娘想辦的這銀行，會很大，大得你無法想象，為父做買辦這麽多年，個中滋味難以言表，很想堂堂正正做件大事，想來山東，就是這個緣故，本以為齊魯銀行已經很讓人動心了，卻沒想到還有比這更讓人動心的事情！”

    說話間，董秋根來訪，意思很簡單，想回去，不一會，其餘人也陸續來找，大體意思差不多，說白了，既然決定成為中華帝國的一份子，那就得早已離開上海這個是非之地。

    席正甫勸大家不妨再聽聽看看，畢竟來山東是大動作，涉及的人會很多，要想說服其他人，得了解更多的，然而，兩天後，席正甫改主意了，隻因破虜軍大軍南下的消息傳遍了，朱雀、白虎、神風三支大軍分路出動，白虎先鋒再次攻占高郵，這一會，怕是不會輕易罷手，一旦英國人封鎖了上海，那就麻煩了。

    向譚嗣同辭行時，帝國丞相倒是讓他們不用過於擔心，緣由未說，席正甫覺得這其中有蹊蹺，隻是心急回去，也未曾多想，兩天後，他們這群人抵達青島，有官府協調，乘坐德國客輪很順利，當汽笛鳴響時，席正甫帶著失落和希望，踏上南下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