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載津和李鴻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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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間,李鴻章似乎看懂載津,若沒有太後,他以八旗禁衛新軍為根本,完全可以支持光緒做任何想做的事情,誰敢擋道,他都會毫不容情,甚至是親王、郡王、貝勒貝子,同樣,若他這種重臣,也擋道的話,他相信載津會毫不猶豫殺了他。
想到這,李鴻章脊背微微冒汗,這可是個不擇手段的主!不過他有幾句話是說對了,若這麽下去,大清江山很快就玩完了。
此事放下不提,郡王爺,方才你我二人的話就當沒說過如何?”
等於是暫時過了一關,載津心裏鬆了口氣:“我自聽爵爺的。”
不敢當,郡王爺,此番去西安之後,有何打算?”
載津愣了下,一來不是說了麽,請他支持二哥家的。李鴻章見他沒明白,心道還是年輕,他緩緩道:“此番郡王爺和榮祿互換,郡王爺覺著還能回北京麽?”
一句話驚醒夢中人,載津再次色變,是啊,這看似簡單的事情,其實背後有著其他原因的。
不管太後是否知曉一些事,若真如郡王爺所言,惇親王家的入了太後法眼,那麽以太後的秉性,郡王爺再統領禁衛新軍,已是不可能的,老夫對郡王爺很是佩服,有幾句話想說與郡王爺聽。”
爵爺請說。”
若郡王爺真與老夫奉旨回西安,不管太後選誰入主大寶,郡王爺都不可在接任西安禁軍統領一職,郡王爺抵達西安,最好辭去統領職務,全力幫惇親王,這之後,老夫想法子和太後說說,讓郡王爺編練新軍。”
這條路怎會是載津能夠接受的?不過他也不傻,不會在李鴻章麵前就這麽表露,他長歎一聲:“俗話說,盡人力聽天命,我在此地與劉賊周旋,已是身心俱疲,既然爵爺這麽說,我也不折騰了,便辭去禁軍副統領之職,討個出洋的差事,也去那泰西諸國瞧瞧……”
李鴻章愣了下,大撒手?“郡王爺不與劉賊打了?新皇即位,假以時日,太後還得啟用郡王爺這樣的人,老夫有把握讓郡王爺去編練新軍的…..”
假以時日?”載津苦笑:“不瞞爵爺,此番該如何應對關外的爛攤子,我都束手無策,榮祿來京,若爵爺說得沒錯,他怕是先要清除我的人,那裏會去管其他的,倘若劉賊和露國人聯手,北京城是守不住的,我編練新軍又有何用?不若出洋混混算了,大清國真要亡了,我也就不回來了…..”
聞言,李鴻章頓足,他對大清的衷心可見一斑。
當日,載津和李鴻章等於沒什麽結果,對此載瀾覺著正常,李鴻章要是那麽輕易表態,就不是李鴻章了,他派人給李鴻章下了貼子,以回京的名義,請他吃飯,先籠絡下。
載津回去,也沒什麽動作,他不是沒想過幹脆造反,不過事情有些急,倉促準備會出紕漏,載津思量著,得動用鎏盤,想法子解決榮祿來京替換他的事情,不過要想取得榮祿的血,並不容易,載津思來想去,還得從女人身上做文章。
要短期找女人接近榮祿,完全不可能,不過載津鎏盤用多了,也有心得,他打算從榮祿手下入手,那些人回到京城,定然有按耐不住尋花問柳的。
收買煙花柳巷的人,風險也是很大的,而且載津也不知道誰是榮祿手下的相好,他能想到的辦法,是附身煙花柳巷中人,等榮祿手下去時,趁機弄他們的血,不過這樣一來,載津就必須去熟悉環境,既然自己就要離開北京,去去這些地方也說得過去,於是,他便頻繁出入這些地方。
李鴻章最終還是給了載瀾相對明確的答複,其實他也沒有更多的選擇,傅字輩合適的也就這些,旁係的更不靠譜,再說誰做皇帝都是太後的傀儡,李鴻章沒有什麽太糾結的,相比之下,載津頻繁出入煙花柳巷的消息才讓他憂心忡忡,這位大清國算得上俊傑的郡王爺那天談話之後,表露出非常消極的狀況。
關於新皇帝的事情,以及豐郡王的未來,李鴻章連續幾天都與幕僚進行商議,讓李鴻章沒想到的是,手下人對新皇帝人選並不十分關心,大有誰做皇帝都一樣的意思,相反,載津離京,榮祿來此,眾人談及較多。
畢竟天高皇帝遠,皇上遇刺身亡帶來的震動隻是一時的,新皇帝一時半會是顧不上北京這檔子事情,在俄國人也顯露翻臉動手的這個時候,誰都知道,那位太後絕不會和新皇帝回北京的,那麽榮祿替代載津造成的影響和後果,就要優先考慮了。
幾乎所有幕僚都認為榮祿比載津圓滑,倘若劉奇趁機攻打北京城,他們相信,榮祿定會保全實力,讓李鴻章這殘存的幾鎮兵馬頂在前麵,更讓一眾幕僚擔心的是,此番李鴻章是要與載津一同去西安城的,等於這一兩個月,北京一地要在榮祿的掌控之下。
按照劉瑞芬的說法,此番太後挑選新皇,恐早有定奪,爵爺前往,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而張佩綸更為直接,他認為此舉是要將一幹重臣都控製在西安,以免生變,建議李鴻章不要去西安,以北方不穩為由,留下來。
眼見這榮祿即將抵達北京,李鴻章猶豫著,是押載津還是榮祿?押載津,很可能讓太後震怒,前景堪憂,可押榮祿,又可能把跟隨他的這些人葬送掉,最終,李鴻章決定采取折中辦法,他這法子其要義就是不得已和裝傻。
所謂裝傻,就是不去揣摩太後和那些重臣是想做什麽,當做不懂他們心思,而不得已,就是借助俄國人,如今俄國人與破虜軍對峙,卻在喜峰口折騰,盛京那邊也是一觸即發,李鴻章想勸說載津借此與他的人一同,去與露國人談判,爭取把雙方的誤會和分歧化解了,共同對付山海關的破虜軍,這樣,載津便可順理成章的留在北京城,等新皇帝確定,他也就沒有回去的必要。
短期之內,榮祿可以坐鎮北京,不過等一切塵埃落定,他沒理由,也應該回去衛戍西安,太後若真選惇親王家中人,那對載津也不得不網開一麵。
這麽做,能否挽救大清江山不得而知,可不這麽做,李鴻章看不到還有什麽更好的辦法,他一心為朝廷,用這把老骨頭做最後的努力,也算對得起兩朝皇帝和太後對他的恩寵了。
李鴻章造訪,載津本以為是要與他商議皇位人選之事,正打算讓他先品茶,去請三哥載瀾過來,卻不料李鴻章直言不諱要他摒棄左右,說有要事相商。
等屋中隻剩下二人,李鴻章看著載津說道:“郡王爺,老夫思慮幾日,認為郡王爺不可離京。”
爵爺何出此言?”
這皇位一事,太後儼然已有定奪,郡王去西安,並無大用,若畿輔有失,則北方不保,眼下與露國人齷齪,反倒讓劉賊漁翁得利,不知郡王可有膽量去與露國人商談,兩邊聯手,消除劉賊之威脅。”
李鴻章話裏的意思,載津如何聽不出來?隻是這樣的冒險,和他原本想做的南轅北轍,他思討片刻,覺得還是得先弄清楚李鴻章的企圖。
那太後懿旨該如何處置?”
老夫自會替郡王向太後言明個中厲害,郡王脫不開身也是說得過去的,雖說榮祿還是會待在京城,不過郡王與他名為上下,實為相當,倘若露國人重新攻打山海關,他定不會出兵,還得郡王出兵,老夫走後,直隸兵馬皆歸郡王統領,不知郡王意下如何?”
載津一下子尷尬了,李鴻章這是在幫他,還是打算穩住他?畢竟他那日說了欲刺殺慈禧的事情,事後他覺得自己有些衝動和相差了,他該怎麽辦?
見他神情有些怪異,李鴻章哪裏會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微微一笑道:“那日郡王爺所說之事,雖說是大逆不道,卻也表露了郡王意圖重振河山之決心,老夫當然不讚同郡王的這個念頭,不過郡王大可放心,老夫不會拿此事做文章的。”
他這麽說,載津微微放下心來,沉吟片刻:“爵爺,為大清江山,我載津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既然爵爺如此安排,我照辦就是,隻是這榮祿後天便到了,我此刻走,怕是……”
無妨,榮統領那老夫自有辦法應付,郡王爺可先到喜峰口,老夫派人隨同郡王前去,如何與露國人聯絡,讓老夫的人去辦。”
載津點點頭:“那爵爺以為,該如何與那露國人去談?”
黑龍江,給他們,旅順大連租借。”
聞言,載津大驚失色,“這…….”
李鴻章捋了捋胡子,“郡王爺,隻要露國人不圖奉天,其他的都好說,年前老夫記得在天津,曾與郡王談及露國人,這老毛子狼子野心,老夫怎會不知?郡王爺一直想讓他們和劉賊兩敗俱傷,倘若不給些好處,他們是不會賣力的。”
可黑龍江和旅順大連…….”載津蹙眉。
李鴻章哈哈一笑:“郡王爺,就算給他們,他們能拿得到麽?老夫請郡王出麵,便是要他們相信,此事乃是大清國朝廷所為,郡王爺不妨暗示露國人,皇上駕崩,郡王的侄子將登基。”
合著是讓自己出麵去騙老毛子,載津懂了,以他的身份,加上李鴻章的人,想必老毛子要信八成,如今天津也丟了,露國公使怕是陷在裏麵,一時半會也不可能去西安求證。
再不濟,郡王隻要與露國和解,雙方罷兵也是行的,郡王再順勢解決熱河那一支來曆不明的清兵,就著兩件事,老夫便能開脫郡王抗旨一事。”
行,我聽爵爺的。”載津決定了,不管怎樣,李鴻章等於幫他滯留北京,榮祿想要輕易奪了他的兵權,怕是做不到,他可將京城防務交給李鴻章,自己帶兩旗兵馬出關。
二人商議定了,載津命人找他三哥過來,聽到露國人再次有攻打喜峰口跡象,載瀾也沒了主意,載津裝作不得已,要帶兵前往關外,囑咐載瀾與李鴻章先行去西安回複懿旨,他想法子和露國罷兵,收回熱河後,趕往西安。
事情緊急,榮祿又未到,載瀾隻得聽載津的,去找李鴻章商議,當晚,載津便離開了京城。
兩天後,榮祿抵達,本耀武揚威的準備接管京城和此地的八旗禁衛新軍,不見載津來迎接,他心裏頓覺不妙,得知載津已經帶領兩旗人馬,出關應對露國兵馬,心道苦也!
按照太後的吩咐,他此行的真實目的,是不能告訴李鴻章的,如此一來,榮祿還沒有理由說服載瀾和李鴻章,命載津即刻回來,前往西安,他隻得以帶來的兵馬,連同李鴻章的練軍,共同駐守北京城,眼睜睜看著載瀾和李鴻章踏上西去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