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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得大殿，嚴複按照譚嗣同事先交待的，帶頭深施一禮：“草民嚴複，叩見皇帝陛下……”

    他身後曹廉正、顧敦彝、陳壎、林學牆、陳錫瓚、甘聯浩、陳燕年等人皆抱拳施禮：“叩見皇帝陛下！”

    “免禮……”劉奇迅速應了句，禮節麻煩，他隨即說道：“諸位請坐……”

    “謝陛下！”

    嚴複迅速坐到了左手邊的第一把椅子上，他從剛才聽到和看到的，斷定這位帝國皇帝，隨意得很，怕是不喜歡繁文縟節。

    有他帶頭，其餘人都急忙找椅子坐了，譚嗣同等他們坐定，上前行禮：“陛下，他們便是從天津機器局來的先生，臣前些日子，安排人帶他們去濟南走了走，前日回到泰安，臣特意帶他們覲見陛下…..”

    “知道了，複生坐下說……”

    譚嗣同輕歎一口氣，罷了，要這位皇帝陛下遵守禮儀，威嚴霸氣，怕是難了，他一一介紹了進來的人，每人又都站起來一次向劉奇行禮，這一通亂完，也是半盞茶的工夫。

    “幾道先生，天演論可譯好了？”這些人中，嚴複大名劉奇知道，天演論便是其代表作，他也是無話找話，以此開始，沒想到一句話把嚴複問懵了。

    “陛下，何為天演論？”

    劉奇一下反應過來，糟了，十有八九此文還未到中華，難說都還沒發表！他裝作不在意道：“哦？想必是我記錯了，先生見諒。”

    他打了個馬虎眼，嚴複也未多想，就著他起了頭，說道：“陛下，草民等十數人自天津而來，在濟南一地盤桓多日，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章將軍確實沒騙草民等，這山東機器製造公司真乃東方第一，無出其右，由此可見，陛下勵精圖治，振我中華之決心。”

    聞言，劉奇樂了，衝著譚嗣同道：“複生，幾道先生這句話可讓我放心了，總擔心銀子花多了，被洋人騙了……”

    譚嗣同笑笑不答，心道你何止是花多了。

    嚴複忍不住笑了起來：“陛下，草民在機器製造公司倒是聽聞，這天下洋人隻有被陛下騙的，還未曾有騙得陛下的。”

    “還有這說法？我騙誰了？”

    劉奇奇怪。

    嚴複笑著敘述，劉奇聽了也跟著笑，嚴複所說的被騙洋人，便是尼古拉?斯特拉，這位老兄一個大意，掉進了一萬五千匹發電機這個巨坑中，別說火電汽輪發電機，就是水電水輪發電機，也是造不出來的。

    不是特斯拉設計不出來，而是現有工藝就不可能完成，光那巨大的葉片，就不是現在材料能搞定的。

    徐華封在深入接觸後，也向赫茲討教理論知識，方知特斯拉這個牛皮有些大了，不過他覺著和自己關係更大，要不是他一句話說出去，也不會讓特斯拉掉進坑裏。

    為此，徐華封找特斯拉，意思是修改合同，降為五千匹馬力，可憋著氣的特斯拉不幹，他丟不起這個臉，再說美國那邊很快就會運一千匹的汽輪發電機，尼亞加拉五千匹水輪發電機也開始動工，這都是現成的，他可不想讓這些中國人覺著他沒多大本事！

    翻來覆去窮折騰，華備鈺的專用機器組、陸錫貴的普通機器組和林日章的冶金組骨幹人員幾乎都被他一同帶進坑裏，連徐華封都不能幸免，赫茲都時不時來出些主意，就這麽著，一萬五千匹馬力水輪發電機仍舊遙遙無期。

    萬般無奈之下，特斯拉提出他個人退還五萬美元，降低合同裏的馬力數，當然，這個要求在徐華封當笑話說給劉奇聽後，也就不了了之，徐華封和劉奇都不可能逼他做不可能的事情，為此，合同修改為五千匹馬力，隻要特斯拉將他們設計的最大水輪發電機複製過來便行。

    不過這件事影響很大，也就有了嚴複說的，劉奇才騙得了洋人的說法。

    “其實，他是能造出來的，若是在美利堅國，我斷定五年內他就能造出來….”劉奇笑完，說了句讓嚴複想不到的話。

    “陛下為何如此認為？”

    “這……怎麽跟你說呢……，我說個不恰當的比方，這麻雀和老鷹相比，身軀差了何止數十倍，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老鷹雖大，卻仍舊能翱翔，若是隻想著把麻雀變大到老鷹那麽大，雖說五髒俱在，卻不一定能飛起來，幾道先生，這裏麵道道多了。”

    嚴複點點頭：“這草民知道，就如同兵艦，那就不是依葫蘆畫瓢往大了去就行的，草民的疑問是，為何陛下認為他在美利堅五年內就能造出來？”

    劉奇露出一絲笑容，嚴複果然敏銳，他說道：“幾道先生想必是熟知泰西各國的，我問先生，中華有數的製造局有幾個？”

    嚴複沉吟下：“天津、江南、四川……，算上陛下的，勉強能湊夠十數，不過好幾家都小很多……”

    “這還是官辦的，商辦的寥寥無幾，特斯拉若是在美利堅，他身後可是有成千上萬的機器局替他做這個做那個，隻要他想得出來，那些機器局就會想方設法去做出來，幾道先生，在這裏，巧婦難為無米炊啊…..”

    嚴複臉色一下子嚴峻許多，劉奇繼續道：“方才先生說，山東機器製造公司東方第一，無出其右，這或許不假，也讓我高興，可高興完了，得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在咱們中華，一個東方第一的機器局又如何？與那些洋人國家比，該第幾？中華全部這些機器局的人和機器加起來，和哪一國能比一比？”

    話音落，一人騰的站了起來，抱拳道：“草民呂增祥，本該是這滿清的知府，陛下占了河南，草民無法赴任，一直還有些埋怨陛下斷了草民造福百姓之心，此番濟南走了一趟，草民心裏忐忑，若為官，能為百姓做什麽？再聽陛下一席話，方知草民就算在任上，也做不了什麽大事，至多是讓百姓日子好過一些，洋人若看上什麽，照樣想那就拿，別說草民隻是個知府，就算是滿清皇帝，還不是得乖乖聽話，國不強，便要任人宰割！”

    他說完，又有一人站起來行禮：“陛下，草民曹廉正，早年在水師學堂，蒙李中堂抬愛，到英吉利學了幾年，一腔抱負，圖我中華富強，然學成回來，卻無用武之地，何也？不就是滿清朝廷隻圖享樂，目光短淺，以為弄幾個機器局，買些兵艦，便會江山永固，那裏去管這大清江山早已是洋人案板上的肉！幸好天降英主，陛下憑一己之力，拳打滿清，腳踢西洋諸國，讓我輩無不為之振奮，不瞞陛下，來山東之前，草民以為陛下窮兵黷武，來之後，方知陛下勵精圖治之心，草民那顆死了的心一下子活了，請陛下準許草民入破虜軍！”

    “水師學堂？想必在濟南見過劉子香劉將軍他們了吧？”

    “回陛下，見了。”

    “那你該知道，我眼下可是沒海軍…….”

    “今日是沒有，他日還沒有麽？草民相信陛下給劉將軍的承諾，一支無敵的艦隊。”

    劉奇笑了：“這你也知道？好，準了，你就去劉將軍那裏，先把你所學，教給更多的人，我可不希望有一天，我給你們艦隊，你們沒人會用。”

    “請陛下放心，草民定當竭盡全力！”

    話才說了一會，便有人表明忠心，嚴複幾人也坐不住了，起身一同行禮：“草民等願為陛下效命！”

    劉奇笑眯眯的：“好，好，不過幾道先生，我不明白，難不成進來之前，你們還想著不留下？”

    若要按以往慣例，幾人定是要冒汗的，不過嚴複偷眼瞧他笑容滿麵，直起身子笑道：“若不當麵表明，陛下怎知草民等報效之心如此急迫？要是隨便打發了草民等，那草民向誰說理去？”

    一句話說得譚嗣同也笑了，起身道：“陛下常常口無遮攔，幾道先生下次不要回應陛下，以免陛下忘形…….”

    “譚丞相，忘形？這樣的陛下，我喜歡！”嚴複剛說完，心道過了，急忙欠身抱拳行禮：“請陛下恕罪……”

    “恕什麽罪……，幾道先生此言深得我心，你們個個喜歡我，那我這皇帝才做得安穩。”

    大殿之中笑聲不斷，譚嗣同心中暗歎，別看劉奇這隻是戲言，但其中有道理，人人都喜歡的皇帝，誰會去反他？

    氣氛一下子變了，譚嗣同也不糾結，問道：“陛下，臣打算讓幾道先生與機器製造公司的人一起，去上海接管江南製造局，陛下以為如何？”

    劉奇聞言有些不解：“那天津呢？”

    “天津一地不穩，有清兵和俄人虎視眈眈，海上還有洋人兵艦……”

    “上海不也一樣？”劉奇打斷他的話：“上海和天津兩製造局可都是寶貝，一個都不能丟了，複生，你隻管安排人，盡快弄起來，什麽清兵、洋兵的，還怕了他們不成？不服，就打到他們服為止。”

    一股氣勢，籠罩大殿，嚴複等人都有些崇拜看著他，帝國皇帝，果然天下無雙！

    譚嗣同也舍不得天津，他隻是覺著南麵更把穩些，不過劉奇這麽說，他也讚同，說道：“那臣草擬文書，以幾道先生暫管天津機器局如何？”

    “行…..，幾道先生，先說清楚了，在我這裏，機器局裏任何人可都不是官……”

    嚴複抱拳：“謝陛下，草民以為，理當如此！”

    見一眾人最終還是回天津，呂增祥有些失落，自己怎麽辦，他看了看劉奇，咬牙上前，抱拳道：“草民鬥膽，還請陛下派差事……”

    劉奇見他，點點他：“是了，還漏了秋樵先生，複生，你可有考慮？”

    譚嗣同抱拳：“待臣與秋樵先生說幾句…..”

    二人一邊嘀咕，嚴複眼睛瞟著劉奇身邊的王五，這大漢，從頭到尾不苟言笑，也不做什麽，真是奇怪。

    劉奇見他眼睛瞟王五，腦海裏不由得浮起王五如門神一般站在自己身邊，要是有把大刀…….

    想到這，劉奇又笑了。

    “陛下…….”嚴複見他衝著自己笑，一時不解。

    “我想起些好笑的事情，事關我邊上這人，幾道先生是不是覺著他站在這裏奇怪？”

    “是…....”

    “那你以為他是誰？”

    “來時譚丞相已經說了，宮中沒有太監和宮女，草民覺著這位…..壯士也不是陛下的護衛，草民猜不出來……”

    “他是我五哥……”劉奇笑道。

    嚴複一驚，反應極快，抱拳行禮道：“參見王爺……”

    他這一句話，把劉奇、王五和正在和呂增祥嘀咕的譚嗣同都弄愣了，還是劉奇回過神來，不等王五發話，便說道：“不錯，他確實是王爺…….”

    “陛下……”王五臉色都變了。

    “隻是此王爺非彼王爺，五哥本家姓王，民間有尊稱他人張爺、李爺的，五哥尊稱王爺，也未嚐不可……”

    屋子裏冷了下，譚嗣同先笑出聲來，“陛下開了金口，五哥今後也就是王爺了……..”

    嚴複也笑道：“不錯，正是王爺！”

    這之後，王爺一詞變得有些不倫不類的，滿清那些權貴很惱火泰安這裏流傳出來的小插曲，而王五的大名因此事更加響亮，武林中人不知何時，改了他的名號，說起來都是大刀王爺。

    插曲歸插曲，當日劉奇召見一眾天津來人，最終定下重振天津機器局，付雲龍仍舊管理機器局，代理總經理一職，機器局更名為天津機器製造公司，皇後何涴婧為董事長，嚴複身份與徐華封一樣，等於總工程師，並代理管理天津幾所學堂。

    至於呂增祥，劉奇采納了譚嗣同的意見，署理天津府知府，譚嗣同從年輕人中挑選能力強的，去協助他管理，雖說他對帝國政務管理方式並不熟悉，不過天津一地也特殊，過渡時期，加之戰爭還未結束，租界還未解決，得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否則百姓會無所適從。

    也正是因為這一次召見，劉奇和譚嗣同等於定下了今後攻占之地管理的原則，穩定第一，穩妥推進，舊秩序與新製度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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