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披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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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昭在標軍大營門口驗證了腰牌關防,進入了中軍大帳。

    帶路的千總路上一句話都沒有和秦昭說,畢竟他這個千總是標軍中帶兵五百的實力人物,官秩是正三品衛指揮使,實在是沒興趣和一個小小五品千戶說話。

    秦昭一進入中軍大帳,就聽到帳上中間有人喊道:“粵東的兵馬來了!”

    眾人齊齊轉身,看向了秦昭。

    帶路的千總終於說話了,和秦昭小聲說道:“說話的是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禦史,總督江西、湖廣、安慶、應天等處軍務的袁繼鹹督公。大老爺左邊那個身著蟒服的大個子將軍就是太子太傅、武昌總兵,平賊將軍、寧南侯左良玉侯爺。”

    袁繼鹹坐在大帳正上方,是個個子不高的消瘦中年人。他嘴唇上留著兩瓣胡子,下巴上卻沒有胡子。

    左良玉和其他將領不同,是坐著的,坐在袁繼鹹下首的左邊。他身上穿著一套繡金團雲蟒服,頭戴高聳的鑲金絲線烏紗帽,看上去氣派得無以複加。

    不過左良玉看上去氣色不好,臉色發白,臉上一點光澤都沒有。

    帳篷裏就這兩個人是坐著的。其他的大小武官,一個個穿著山文甲或者魚鱗甲,分左右站在大帳兩旁。有幾個文官站在諸武官上首,秦昭也不知道都是誰。

    秦昭出發前讓鐵匠給自己打造了一副鎖子甲,在自己的部隊裏穿著時候覺得很威武。現在到了這些大佬麵前,那鎖子甲就有些不上檔次了。

    秦昭走到袁繼鹹麾下,拱手說道:“廣州府香山縣靖海堡防守,南海衛靖海千戶所千戶,秦昭,拜見製府!”

    袁繼鹹笑道:“你是丁魁楚派來的?”

    秦昭老實答道:“標下正是奉丁魁楚的調兵行文來的。”

    袁繼鹹看了看秦昭,說道:“汝是奉命行事,我本來也不該罵汝,然而丁魁楚實在是混賬,老夫實在忍不住要罵彼!”

    袁繼鹹突然提高了聲調,罵道:“各省援守武昌府,雲南沐家派來了土參將沙連曼,浙江派來了參將何瓊文,就連閩帥鄭芝龍也沒有搪塞老夫,派來了副將鄭彩。各省都是調派精英,但粵督丁魁楚何等混賬?居然派了一個衛所防守官來湊數。”

    “說什麽先派一名千戶湊數,再派大軍來援守。”

    聽到袁繼鹹的話,旁邊的將領們更清楚怎麽回事了。

    他們頓時一片罵聲,都在罵丁魁楚不是東西。畢竟此時是上陣打仗,援軍不力有時候對戰局的影響是致命的。丁魁楚不派精兵來,傷害的是所有援守兵馬的生命安全。

    丁魁楚為什麽坐鎮兩粵卻拉不出強軍?還不是平日裏搜刮太猛落下把柄太多,關鍵時刻一個得力的戰將也拿不出手。

    一個防守官本來隻養得起一百家丁,這個防守官卻硬是拉著一千人馬過來,難道把千戶所裏的旗丁軍戶莊稼漢全部拉來了?

    左良玉一揮蟒袍,微微提了提自己的和田玉玉帶,緩聲說道:“粵東的秦昭,我問你,你的一千兵馬上過幾次戰場,打過什麽仗?”

    秦昭老實回答:“下官的兵馬沒有上過戰場。“

    左良玉又問道:“你部多少人披甲?披何甲?”

    秦昭愣了愣,說道:“下官沒有給兵丁打造鎧甲。”

    周圍頓時傳來一片嘲笑聲。

    “丁魁楚派來的好強兵馬!”

    “好歹也給強力家丁打造五十鎖子甲吧?一人都不披甲?”

    “當真是旗丁莊稼漢!”

    左良玉歎了一口氣,不再說話。

    秦昭想了想,又說道:”不過前幾日某在嘉魚城西南遇到一百多闖逆的塘馬,下官擊殺了其中一百零七人,有首級和馬肉可證。”

    眾人聽到這話,一個個露出錯愕的表情。

    左良玉眉頭一皺,展出了不屑的表情。

    各個將領都對視了一陣,臉上也漸漸緩和,一個個都頗有鄙視神色。

    一個從沒有上過戰場的隊伍,無人披甲,怎麽可能全殲一百闖逆的精銳塘馬?秦昭說殺死一百零七精銳塘馬,這些武將文官沒有一個相信。真打起仗來,闖逆的塘馬一衝,這邊十倍的老兵都堅持不住。

    更別提秦昭的旗丁莊稼漢了。

    他們暗道這秦昭鐵定是殺良冒功了。

    所謂殺良冒功,就是殺死普通老百姓,拿百姓的頭顱謊報為敵軍首級。

    雖然殺良冒功也是明軍軍中的常事,隻是大家做得都是很老道的,往往是乘報捷時候搶頭顱冒功。這還沒開戰,就急不可待地殺良冒功,這是什麽心理?

    第一次上戰場吧,什麽都不懂。

    袁繼鹹歎了口氣,沒有多說,朝秦昭身邊的千總揮了揮手。

    殺些百姓也不是什麽大事,現在各路明軍聚集在嘉魚縣,嘉魚縣的百姓已經被禍害得全部逃亡了。隻是現在闖逆攻勢逼人,正是用人的時候,這個時候發現手下將領是殺良冒功的飯桶,這事情當真令人失望。

    眾將似乎都沒有了和秦昭說話的興趣,一個個轉過了身子,懶得再搭理秦昭。

    千總上來,要帶秦昭入列了。

    秦昭有些不爽,拱手說道:“製府明鑒!下官確實擊殺了一百多塘馬,製府不信可以去檢驗某軍中的那些馬肉數量。”

    袁繼鹹和左良玉對視了一眼。

    所謂的馬肉,不消說肯定是牛肉假扮的。現在是農曆三月,已經很熱了,幾天前的馬肉現在已經發臭了,分不出牛肉還是馬肉。這秦昭為了騙功勞,倒是做了全套功夫。

    花了不少錢吧?

    左良玉循循善誘地問道:“可有馬頭?”

    秦昭那天琢磨一百多匹馬的馬肉吃不完,為了降低輜重重量,倒是沒有留馬頭下來。這下子一時無法輕易證明自己擊殺的是戰馬了。

    他哪裏知道明軍的虛報戰功已經到了這麽嚴重的程度,人人說謊,真正的戰功反而無法確認了。

    秦昭僵硬地答道:“沒有留馬頭。”

    袁繼鹹一揮手,說道:“秦昭,本院也相信你的戰功是真的,將來一定嚴查,一定還你個水落石出。隻是現在大戰在即,你又沒有留馬頭,爭論無益,你先入列吧。”

    袁繼鹹畢竟是個好脾氣的文官,一句話先緩了緩場麵。

    不過袁繼鹹雖然說他相信,但是其他眾人沒一個相信秦昭真的幹了一百多塘馬。既然是以後再驗,眾人都覺得秦昭估計是永遠得不到這份“假戰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