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關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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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都不再和秦昭言語,隻有帶著秦昭進來的那個千總還算敬業,招呼秦昭站在左良玉麾下一個遊擊官的下首,差一點就站到帳篷外麵去了。

    那遊擊官叫做魏定山,官居從二品都指揮同知。他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和一個殺良冒功的五品小千戶站一起,頓時從鼻孔裏噴出一股氣。

    他一甩衣襟,不屑地背對秦昭,擺出了絕不和秦昭打交道的氣勢。

    袁繼鹹站在地圖前麵,嚴肅地拍了一拍桌子,說道:“此番粵兵到了,各路援守的兵馬就全部到齊了。”

    “諸位武官!闖逆來勢洶洶,勢不可擋,前番左侯爺不願直攖其鋒,棄了武昌府。此番闖逆料想是想西下湖廣,所以勢必會取道嘉魚縣城。闖逆倘若得了嘉魚縣城,就後顧無憂,可以放心地攻打通城,從嶽陽府南麵繞過九宮山進湖廣。”

    “我等大軍雲集,豈能放任闖逆狼奔豚突?我決定,大軍死守嘉魚縣。”

    下麵的武將們齊齊拜倒:“製府英武!”

    “製府英明!”

    “督公雄睿!”

    畢竟各個將領的戰績考核到時候全靠總督的奏折隨便寫,來援守的武將們一個個把袁繼鹹的馬屁拍得足足的。

    ……

    袁繼鹹一揮手,他麾下標兵從旁邊搬來一卷巨大的布質地圖,在地上一攤。

    頓時嘉魚縣周圍的山川地理全部出現在眾人眼前。

    武將們圍了上去,齊齊站在地圖的麵前。

    秦昭擠了好久,愣是沒能擠進去,這大帳篷中越上麵越寬敞,袁繼鹹身邊隻有一、兩個人。越往下麵人越多,不知道多少遊擊將軍擠在下首。

    明代營兵製中最低一級的是遊擊,然後是參將,副將,最大的是總兵。

    最後秦昭沒辦法,隻有往那些參將堆裏去擠,才好歹擠到了地圖麵前。

    袁繼鹹往地圖上某處一劃,說道:“昨夜斥候來報,說韃清的兵馬前鋒已經到達武昌,一路逼迫闖逆南下。”

    “如今闖逆的大軍集結在茅嶺村到葫蘆壩一線。嘉魚縣西麵是無法逾越的長江,東麵是西涼湖,再東麵是大嶽湖。”

    “闖逆兵馬挾裹的百姓已經全部扔在武昌,這次彼輕兵南下,動用的全是精銳,沒有饑兵。共有老賊步卒三萬人左右,又有塘馬一萬人左右。”

    “嘉魚縣北麵,湖西岸這一線隻有一裏長寬,又有田溝地壕。闖逆人馬太多,在湖西岸施展不開。闖賊的兵馬想全部鋪開猛攻我軍,肯定會走兩個大湖的東岸,從那邊繞到張家灣,然後從腹背夾擊我各鎮援軍。”

    “故此,本院將標兵營和各鎮援守兵馬駐紮在西路,位於大湖西岸。本院另派寧南侯左良玉旗下二十萬兵馬防守大湖東岸,阻擋繞過去的闖逆兵馬。”

    “我等分兵兩路,彼此照應。倘若闖賊強攻西路,東路就回護。倘若闖賊強攻東路,西路就增援。”

    “不過依本院料想,左侯坐鎮東路,東路不通。闖逆隻能強攻西路,本院帥標兵及諸鎮援守兵馬駐紮在嘉魚縣縣城北,占領整個西岸。闖逆想攻入縣城,就隻能調集精銳強攻西路。”

    “不出意外的話,我等就在西涼湖西岸這一裏多的戰場和闖逆決一死戰。戰至一半,左侯大軍回援,則可以形成前後夾擊之勢。”

    眾人齊聲高呼:“督公高明!”

    “製府英明!”

    袁繼鹹站起來,看了在場的武將一眼,說道:“隻是在兩個大湖中間有一條南北向山路,勉強可以通過大兵,喚作夔龍關。通過夔龍關可以繞到嘉魚縣後腹,斷我後援糧草,不可不防。”

    “諸位何人主動請纓?來防守此地?”

    諸將仔細觀察那張大地圖,上上下下看了個遍,最後竟全部陷入了沉吟,沒有一個人回答袁繼鹹的話。

    袁繼鹹有些不高興,說道:“竟無人主動請纓麽?”

    那些武將們仍然在仔細觀察地圖,此時沒有一個答話。

    袁繼鹹吸了一口氣,說道:“既然無人主動請纓,本督就點將了!”

    諸將齊齊抬頭,臉色複雜地互相張望著。

    秦昭覺得氣氛有些詭異,低頭猛看地圖。但那地圖畫得像是山水畫似的,不是十分寫實,秦昭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出來。他抬頭看左右的武將,隻見眾將都眼觀鼻鼻觀心,沒一個出頭的。

    袁繼鹹歎了口氣,一時沉默了。

    好久,他張口說道:“福建…”

    但袁繼鹹剛說了福建兩個字,左良玉就搶著說道:“夔龍關小,兵多無益。粵兵秦昭一入嘉魚就擊殺一百塘馬,足見戰力。那就讓素來驍勇的粵兵來守吧!”

    一眾武將聽了這話,如釋重負,一個個抬起頭來。

    福建副將鄭彩更是如蒙大赦,長舒了一口氣。

    他們有些戲謔地看向秦昭。

    讓你殺良冒功謊報戰功,這下好了吧?左侯爺認為你戰力絕倫,讓你去完成最艱難的任務了。

    袁繼鹹見左良玉發話了,沉默了一會。

    其實袁繼鹹拗不過左良玉,這一戰一大半的兵馬是左良玉麾下二十萬兵,袁繼鹹隻能指揮各鎮援守的兵馬。左良玉若是不滿露出破綻,袁繼鹹什麽布置都毫無意義。

    他見左良玉已經決定了,臉上一紅,隻能說道:“帳下靖海堡防守官秦昭何在?”

    “某在!”

    “本院調你死守西涼湖和大嶽湖中間的夔龍關。這是本戰的咽喉要害之地,隻可守不可棄。我發你部一千人死守此關,不戰到最後一個士卒,不許棄關後退!”

    秦昭知道自己領到一個苦差了。

    地圖前的將領們都比自己經驗豐富,卻一個個不願意來守這個夔龍關,隻意味著這個關隘不好守。但是袁繼鹹已經直接點將給自己下命令,軍中一切以主帥為主,違抗軍令者可以斬立決,秦昭不能對抗袁繼鹹的軍令。

    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雖然袁繼鹹說要守到最後一人,但真打不過還是可以逃的。大明軍中戰鬥到最後一人的命令常有,但真正上陣能不望風而逃的有幾個?打不過潰逃最多算無能,不算抗命。

    秦昭拱手說道:“某領命!”

    見秦昭幹脆利索接下命令,袁繼鹹很唏噓。他看了看監軍禦史,問道:“禦史有什麽要說的麽?”

    監軍禦史笑道:“我沒什麽要說的,督公安排巧妙。”

    袁繼鹹聽到巧妙二字,臉上又是一紅。他沉吟片刻,似乎琢磨了一會監軍禦史的話,才轉身過來大聲說道:“那便如此安排,諸位各回營寨調兵入陣,準備此戰吧!”

    眾人齊聲唱諾,發出一片山響的答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