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節 探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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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時之間,羅開先不清自己到底是什麽情緒,這就直接與記憶中的“曆史名人”正麵對上了?

    之前遇到的“名人”也不少,包括埃爾黑絲恩和李德明等人也算是“名人”,但他卻並沒什麽感覺,而這裏畢竟算是自己的母國……如此突如其來的關注,就這樣到來了?

    句實在話,害怕與惶恐之類的情緒,在羅某人身上是不存在的,他隻是……有些困擾依照這時代的帝製朝廷的處事效率,自己不過十餘萬人抵達邊境而已,怎會如此快的引起這趙宋朝堂的目光?

    想到這裏,羅開先便開口直問:“昌莆兄莫非笑,丁謂貴為三司副使,掌控千萬人財力物力,怎會關注到河西區區十餘萬人之動向?”

    “愚兄並非笑,確實如此。”張顯搖搖頭確定自己之前所之後,對於羅開先直呼自家頭上司的姓名聽而不覺,徑直解道:“不過非為河西之動向,而是為滎陽……賢弟莫非忘了?靈州使團於滎陽做得好大事,滎陽勳貴石郭兩家同時受挫,好在滎陽知州何守清能夠安穩得住,否則不知會惹起何等亂子,訊報已經傳抵朝堂,連陛下都已被驚動……鄙上丁大人又豈能置身事外?”

    邊聽邊思考,羅開先曬然回道:“那也該是鴻臚寺出麵,或者直接調禁軍才對,怎須堂堂三司副使出麵?怕是其中另有原委才對!”

    張顯心中暗讚這初識的羅某人心思著實敏銳,麵上卻隻能頭,確認道:“賢弟所言不差,丁大人聞聽靈州使團眾人遍有駿馬,遠超河西黨項馬青唐馬,便是北地契丹馬亦遠遠不如……”

    羅開先有些煩了,不就是帶了一些馬,到哪裏都招人惦記,因為這些戰馬,入了宋境之後就沒消停過,如今連宋國三司這種財權一體的怪物部門也找上門來,他沉了臉道:“那也該是去找使團正使才對,而不是由昌莆兄與我來談!莫非……那丁謂知曉了某家身份,欲要強留某家在這開封府做客?”

    “賢弟莫惱……”張顯連忙安撫,緊跟著解釋道:“丁大人並非知曉將軍身份,而是滎陽有位丁姓開國伯,多年不曾參政,偏前幾日入朝參議,傳出了衛四郎之名,恰好昨日將軍率眾從滎陽而來……丁大人以為使團是明,衛四郎是暗……又知愚兄家中兒女事,遂……”

    “遂遣昌莆兄你來試探虛實?”羅開先心中警覺了起來,“滎陽丁姓開國伯,該是丁奎那老軍痞?”。

    “將軍切莫誤會!”麵對羅開先的冷臉,張顯再不敢稱呼什麽“賢弟”,而是恭敬了起來,“將軍身份,顯絕不敢外泄,若有違此諾,必遭天打雷劈!至於丁姓開國伯確是姓丁名奎,他可絕非甚子老軍痞,而是昔年曾跟隨神德皇帝1親軍主將,封號滎陽伯……”

    並非張顯不忠於這宋國朝堂,而是得益於家學淵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眼前這位看著與常人無異的羅某人有何等危險能從數萬裏外率眾而歸,還是從亂戰遠勝中原的西域荒地穿行而來,怎會是如同麵貌一般平常?

    “昌莆兄言重……”隨意安慰了一句,羅開先道:“昌莆兄與某將成兒女親家,還是兄弟相稱為好……至於那丁謂遣兄來問之事,也不必憂心,定讓昌莆兄有個交代便是!還有那老丁奎,由他便是,期頤之年的老怪物又能如何……”

    “這……”張顯心底頓時糾結萬分,女兒婚事不難抉擇,但是因若私廢公,卻不合自家理念,另一方麵也為羅某人的膽大而暗自咂舌。

    羅開先也不管張顯作何想法,徑自道:“某這衛四郎之身份不過為掩人耳目,避免不必要之麻煩,若是宋庭眾人、包括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知曉便知曉,卻也無妨大礙……衛四郎此番東來是為購糧之事,使團眾人是為遞交國書約定互不相侵,戰馬則是戰士身家性命之所在,沒有靈州主將許可,誰敢販賣?”

    “……”張顯一陣無語,這羅某人是抬眼盲話,不準備承認自家身份了。

    看穿了張顯臉上的猶疑神色,羅開先想了想繼續道:“昌莆兄不必為難,兄長不過丁謂派來問路石子,而衛四郎亦不過負責采買事務,皆無主事之權!昌莆兄按此交代即可,若是你那上司丁謂不依不饒,叫他去靈州尋某便是!若想要做強盜也可,某家正缺幾顆新鮮頭顱擦拭刀鋒!”

    這話得已經隻不是交代那麽簡單,反而稱得上是威脅也不為過。

    隨著話語,羅開先身上湧起了一絲冷血戰意,坐在他一旁的張顯雖然自謂膽大豪爽又見過血腥之人,也覺得後勃頸的汗毛聳立了起來。他忍不住撫了撫後勃頸,坐直了身體,硬著頭皮問道:“將軍……哦,賢弟,何須如此?賢弟也是東方族裔,何需……何需用攻伐化解爭端?”

    “安心,昌莆兄且請安心!”羅開先悠然回道:“某亦不是無事生非之徒,人若做強盜,莫不成某便應雙手奉上?不得要剁了盜賊的雙手!至於主使之人,便要心項上頭顱了!昌莆兄莫要瞪眼……某從無虛言,更不屑於言語恐嚇,若非這宋國是某同族之國,單隻屢次三番有人惦記某家財物,某便直接揮刀找上門去!昌莆兄盡可把此話轉呈丁謂……就……就是衛四郎轉訴,此是靈州主將親口所言!”

    “這……這話……”張顯聽得是瞠目結舌,主使之人……是誰?除了上司丁謂,隻能是皇帝,莫非連皇帝的頭也要砍了不成?他不過一文吏,雖家學淵源,看起來也是孔武有力,但終究不是武人,而宋國的武人又哪有羅某人這番氣魄?

    知道這些話需要張顯消化一下,羅開先也不催促對方回話,隻是提著赫爾頓新沏好的茶,給彼此的茶碗斟了一些,悠悠然的在心中推想一切,比如就有自己的話語傳遞出去將會起到的怎樣的波瀾?

    當然,無論事態怎樣演化,即便是打一場反圍剿之戰,亦或宋帝事後倒找挑起邊塞攻略之戰,他都有應對之法,這才是他讓張顯傳話的自信所在。

    張顯卻是不具備這樣的心態的,踟躇思量的好半響,直到茶水都涼了又熱,熱了又涼幾次之後,才抬起頭來,“將軍……賢弟,你可害苦愚兄,傳話倒是無妨,隻是愚兄傳話與丁大人之後,朝中同僚如何看待於某?”

    “哈!”羅開先灑然一笑,道:“某當昌莆兄憂慮何事,如此何須待言?兄長那諸般同僚若是非不分,兄又何必與彼等共事?至若丁謂其人,身居高位者怎會辨事不明?若是拿兄長開罪,某便率兵劫了法場如何?正合某意,昌莆兄與同歸靈州便是……哈……”

    “你……羅兄弟,某可得罪與你?何必……”張顯又瞪起了眼睛,隻是了一半,便無法繼續下去,他也想明白了,人家根本沒有害他之心,而且如若傳話之後有所手尾,連劫法場這樣的話語都了出來,他又能如何?

    難得笑了一場,羅開先也覺得甚為愜意轉來轉去把個投自己脾氣的家夥套住了,怎能不容他得意一番?

    情緒稍待平歇,羅開先擺擺手,道:“昌莆兄與某脾氣相仿,又因十八郎之事將成兒女親家,便不外話……昌莆兄與那丁謂傳話即可,切勿妄談自己見解,任事隻推到衛四郎身上便是,則兄與此軍國之事無涉,否則,以昌莆兄文吏之身,怕是牽累家中。”

    平整了自家情緒的張顯又是悚然一驚,忙拱手向羅開先道:“愚兄這廂多謝賢弟提醒,若非賢弟此話,某怕會因為心中所想而惹禍上身,若為正事,愚兄性命不足惜,卻不能牽累家中老父幼子……”

    “日後昌莆兄與某乃是親家,自家人,些許客套話無需再提!”羅開先抬手虛托示意,轉而道:“某這還有一事,需向昌莆兄問明……”

    張顯的臉色總算恢複了正常,不過經此一番話之後,再不複之前灑脫,“賢弟但,愚兄知無不言!”

    “某所問之事與昌莆兄同樣相關……”羅開先道:“日前某手下有幾個兒郎身死,十八郎也同時重傷,涉事那楊景宗究竟何許人?家住何方?非是某誇口,某之手下非等閑人可抵擋,那當場手持刀兵者,絕非一紈絝子所能差遣,誰人?是否另有涉事之人?關乎此事,開封府尹意向如何?”

    一大串的問題下來,即便張顯是個文思敏捷的能吏,反應也不免有些慢,半響才調整好思路道:“賢弟,此事頗為複雜,那楊景宗不過一無賴子,隻因他堂姊楊氏,乃是如今皇帝寵信妃子之一,而當日持械殺人者,並非全是他手下幫閑,確如賢弟所言,執刃殺人者另有其人,隻是……”

    “隻是何人?昌莆兄盡管直言,莫不是宋帝宮中侍衛?”

    “怎可能是宮中侍衛?”張顯連連擺手,忙道:“持刃之人乃是幾員石家家將,日前愚兄也曾尋人問起,那幾廝也受了傷,不過傷在手臂或腿子,目下就在楊景宗府上養傷,曾放話出來,他家與靈州人有仇怨……”

    “石家人?哪個石家?滎陽石家?還是……”羅開先頭一個想到了之前的滎陽石家,但是話出口之後,才覺得時間對不上號。

    張顯唯恐羅開先再提起其他,忙道:“是陳州石家,衛國公石守信之石家……”

    “石守信?”羅開先當然知道這個名字,宋初趙匡胤的鐵杆親信,隻是他一時想不起何時曾與石家人有過仇怨,若沒有,人家不可能空口白牙傳揚此事,這之中的蹊蹺便大了。

    ……………………………………

    注:1神德皇帝,指趙匡胤,這位宋朝創立者的死後諡號是“英武聖文神德皇帝”,所以作為臣子的張顯不會什麽高祖太祖皇帝之類民間的稱呼,也不會用一句簡單的“先皇”來代替。

    陳州,淮陽,現周口下轄縣。

    附:017初始第一天,就是忙碌的一天。感謝曾經書友們大力支持與鼓勵,祝願書友們新年裏好福氣好運氣好財氣,不用和人生閑氣,不和家人賭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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