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把小曼娶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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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以修輕歎一聲將相框放回抽屜鎖好,順手擰開音響設備。不一會兒,低婉的鋼琴曲在大到空曠的辦公室裏響起,燈光幽暗中,他無意識地繞著辦公室轉了兩圈,才在寬大的真皮沙發上半躺下來。
窗外,隨著夜越來越深,絢麗的霓虹漸次熄滅。淩晨兩點半,嚴以修終於在疲憊中進入淺眠狀態。
曾經刻骨銘心的往事,在夢裏化作淩亂的片段,如放電影般一幕幕上演。
陽光下,兩個男孩從晃晃悠悠的吊橋上跑過,韓童舉起手遮擋陽光,另一隻手指著天空一大團炫白的雲朵,大聲地道:“看,奶奶說過,這樣的雲出現,就會下很大很大的雨。”
天上的雲,真像個聽話的孩子般,在傍晚一陣電閃雷鳴過後,頓時化作傾盆大雨,嘩啦啦地澆向大地。狂風呼嘯中,雨越下越大,很快衝斷了電路,衝垮了院子裏的本就簡陋的牲口棚。
房子的角落裏,韓奶奶一隻手臂擁著嚴以修,另一隻手死死拽著韓童。
遠遠近近,不時有隱約卻巨大的“轟隆”聲傳來,大概是遠處的山體被暴雨衝垮,在暗夜裏,那聲音像是一種巨大的、足以吞噬生命的力量,正在張牙舞爪的嚎叫。
年幼的韓童打著手電,漆黑的眸子裏沒有一絲懼意:“奶奶,我沒事,你照顧好以修弟弟!”他轉向嚴以修,神情鄭重嚴肅:“以修弟弟,你照顧好奶奶!”
短短兩句話,成了他小小生命裏最後的遺言……
之後,他們不得不決定轉移,兩個小男孩互相推讓了半天,最終,嚴以修拗不過韓童,扶著奶奶先一步向外尋找合適的避難處。
這些年來,每每想到此,他都後悔不已,如此時光倒退,自己一定會再堅持一些,哪怕用自己的命,去換韓童的安然無恙。
夜雨中,韓童舉著手電筒,用微弱的光芒,替奶奶和嚴以修照亮幾步外的距離,可誰都沒有料到,暴雨中,幾步之遙卻成了生與死的分界線。
就在嚴以修和韓奶奶在一顆高大的樹木旁站穩腳,剛剛轉身的瞬間,山上的泥石流一瀉而下,頃刻間衝毀他們剛剛離開的房子。
身後的韓童甚至沒來得及呼喊,隻是手電筒微弱的光閃了一下,之後再無任何蹤跡……
韓童走了。病床上,原本樂觀開朗的老人仿佛一夜之間,就變作風燭殘年。
臉上稚氣未脫的嚴以修守在病床前,舉起手掌做起誓狀,滿臉嚴肅堅定地道:“奶奶,您趕緊好起來吧!從今以後,我就是您的親孫子,不管您說什麽我都聽,您要求什麽我都做!”
夢裏的畫麵一轉,變作奶奶大壽的宴席上,慈祥和善的銀發老人一手拉著他,一手拉著滿臉嬌羞的穆思曼,眼含期盼地看著他。
這麽多年過去,除了這一次,奶奶從未要求過他什麽,他心裏一軟,默然應允,老人欣喜得連連點頭。
醫院裏,手術後醒來的奶奶一直看著門邊,直到穆思曼推門進來,她眼中才透出一絲喜悅的光芒。
夜晚,奶奶虛弱地拉著他的手臂,堅定地說:“結婚吧,把小曼娶進門來,她是個好孩子,奶奶不會看錯!以修,你性子冷淡,要是韓童……”
記憶中,這是十多年來,奶奶第一次提到韓童,她話沒說完,人卻變得傷感起來。
嚴以修再次妥協,因為醫院的告誡,他沒有告訴她自己有了喜歡的女孩,更是不忍心告訴老人,她心心念念的穆思曼,不過是在她麵前披著一層善良溫柔的外衣而已。
那些話,他之前不屑說,現在,卻是不能說。
他不明白,他做過努力,旁敲側擊地想讓嚴奶奶看清穆思曼,老人家卻固執地隻相信自己看到的,以至於越是努力越會適得其反。
最初,嚴以修百思不解,為什麽一向隨和的奶奶,在這件事情上如此固執,他派人幾番調查,卻仍然沒有找到答案。
直到某一天,他突然福至心靈,讓人到韓童曾在的學校去問,在他們沒有資助前,韓童和奶奶的生活狀態。
在那份年代久遠的視頻資料裏,嚴以修找到了答案因為小學地理位置特殊,雖處大山深處,但與城市的車程卻不算遠,因此,常有一些愛心人士,到學校獻愛心。
在嚴以修父母資助韓童之前,一家培訓機構曾經組織參加培訓的學員,到韓童所在的小學獻愛心,層層篩選後,他在視頻資料裏看到了韓童。
破敗的小學操場上,韓童懷抱著嶄新的書包和文具,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向捐獻方的代表致謝,最後,小男孩還放下書包,上前擁抱了一下捐獻方代表,鄭重其事地保重:“阿姨,等我長大,一定會好好報答你的!”
在一旁的奶奶點頭附和著,而捐獻方代表臉上掛著笑,卻不動聲色地躲開和韓童的肢體接觸,那個人,正是年輕的許媚。
隻看畫麵中寥寥的物資,嚴以修也知道,那一場獻愛心活動純屬作秀,可微薄的物資,卻足以讓一個懂得感恩的老人銘記在心。
所以,或許連許媚自己都不知道,奶奶對她、對穆思曼所有先入為主的好感,隻是因為被銘記在心底的恩情,
而他,對奶奶的言聽計從,卻又在一定程度上,源於另一種恩情。
畫麵再次轉換,變作黑乎乎的一片,耳邊有女孩低低的呢喃:“喜歡一個人或許能把心藏起來,可如果不喜歡一個人,卻很難裝出真心喜歡的樣子……難道你不喜歡思曼?如果是這樣,那你喜歡誰呢?”
聲音裏透著疑惑,軟軟的,輕輕的,仿佛一根細細的羽毛拂上心尖,答案明明呼之欲出,可如此境況之下,他卻隻能報之以沉默……
轉眼又是一個多月過去,工作忙碌而充實,嚴以修似乎如往常一樣冷然睿智,立於嚴氏企業的頂端運籌帷幄。
葉梓慕在工作上也更能順應他的步調,將大小事務都完成得出色而漂亮。
工作上的心有靈犀,讓葉梓慕變得越來越是大膽,偶爾在嚴以修麵前,她與何乾開些不大不小的玩笑,竟也能換來他的淺淺一笑。
有一次,葉梓慕也不知道自己吃錯了什麽藥,竟敢在開會時,公開向嚴以修提出反對意見,自然,被他駁得慘不忍睹。他談笑自若,她卻灰頭土臉,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回到董事辦,他淡笑著用鋼筆敲她腦袋:“你這膽兒是越來越肥了!”
葉梓慕揉著額頭告罪:“我……這不才襯托您的高大嗎?再說,您不是已經給了我教訓嗎?”她小聲嘟囔。
“這次隻是個警告,如果有下次,你會死得更慘。”嚴以修板著臉教訓,卻隨手將幾張新上映的電影票扔到桌上,滿臉不屑,“別人送的,到影院去浪費時間,大概隻有像你一樣的人,才會覺得是一種享受!”
葉梓慕飛速地收起電影票,轉過身離開時吐了吐舌頭,嘴角不自覺地揚起。
這樣的嚴以修,似乎才是真的他,他會開心,會生氣,會笑,會惱。大部分時間,他依然會狀若不經意地給她教訓,卻沒有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距離感。
如果工作能一直這樣,就算忙忙碌碌,對她來說,也是一件高興的事。
她再沒看到過,嚴以修露出絲毫疲憊與無奈,也沒看到他在任何一個場合喝酒、抽煙,那個曾在落葉漫天中擁著她,索要一個三分鍾擁抱的、姿態柔軟的他像是根本沒有存在過一樣,消失得幹脆而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