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青年覺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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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金山唐人街,年近四十的何秉桓,從公司名下的華人職工那裏,得到了一個不好的消息,舊金山市政府以他經營的藥材生意具有潛在危害性為由,勒令他一個星期內,關閉名下的藥材公司以及成衣、茶葉、雜貨鋪等相關產業。

    何秉桓是廣東省南海縣棉村人,祖祖輩輩生活在棉村,務農為生,勤勞而清苦。

    何秉桓的父親早前到廣東佛山鎮經商,全家僅是小康水平。

    清廷殘酷的政治壓迫和經濟利削使得經濟凋敝、商業蕭條,他家的生意入不敷出,瀕臨破產,家境日益窘困。為了擺脫困境,他讓兒子何秉桓到建埠不久的香港,拜會舊時好友廖景昌,托廖的關係和照顧,在香港開設了一個小雜貨店鋪。年輕的何載聰明能幹、機警靈話、具有魄力,家境艱難落使他受受打擊,但也增強了他要振興家業的決心。他苦心經營小小的雜貨鋪,主動接觸海外商業行情,不斷進口在當時還比較新潮的西方機械設備,因為眼光精到、為人誠信,名下積攢的資本逐步增多,慢慢地由小商人成為中商,稍後,廖景昌的兒子,畢業於香江聖保羅書院的廖竹賓,

    接到香江匯豐銀行辦事處通知,將被調往美國舊金山市協助處理匯豐銀行在美國的商務,

    廖景昌和何秉桓的父親是舊時好友,延續兩家的友誼,在商業上顯露頭角的何秉桓和接受西式教育的廖竹賓兩人,也維持著密切的聯係。

    臨行之前,廖竹賓建議何秉桓跟隨他搬遷到舊金山,利用他曆年經商積累的資產和財富,把生意做到美國去。

    受十九世紀七八十年代華工到美國淘金的影響,何秉桓認為在美華工群體是一個潛在經濟利益巨大的市場,如果把藥材、茶葉、布匹、成衣等生意做到美國,將獲得遠超過在香港的收益。

    何秉桓是一個行事果斷的人,分析出其中利益之後,他便帶著一家十餘口,跟隨廖竹賓一塊,舉家遷往美國舊金山。

    優於絕大部分大陸地區商人的眼光,使得何秉桓的事業又上升到一個新的高度。

    1870年間到1881年間,普通一個在美華工的工資普遍在26美元左右,雖然不及白人工資的一半,但是節省下來,一個月攢下來的工資,足足是滿清治下百姓的十倍。

    相對寬裕的工資為華工消費了條件,依托設立在舊金山及其他華人聚居區的雜貨店、藥材店,何秉桓的生意越來越大,名下的華人職員逐漸發展到兩百餘人,他本人也迅速成為在美華人商界的領頭羊人物。

    看著名下的生意越大紅火,何秉桓本打算把世交好友廖竹賓拉上,一同進入商業發展,可惜,在美華工越發艱難的處境,以及《排華法案》的正式頒布,完全斬斷了在美國擴張商業事業的可能。

    白人暴徒接連衝擊華人商鋪,任意打罵、羞辱街麵上走動的華人,最近幾個月以來,報紙上不斷刊登華人被殺害的消息,眼見局勢越大混亂,即使自忖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何秉桓,一時之間也慌了手腳。

    “爹爹,廖伯伯和恩白來了,正在前堂等著您。”

    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快步走進來,開口道。

    “讓你大哥、三哥先跟著阿南叔到藥鋪守著,如果遇到白人惹事,多忍耐,盡量不要與他們衝突。”

    何秉桓站起身,暫時將舊金山政府的行政命令放在一邊,吩咐道。

    “好的,爹,我這就去告訴大哥、三哥。”

    少女邁著闊步離開,渾然沒有一般大家小姐的拘謹、束縛。

    “唉,女大不由爹,當初看著女兒跑到身邊,痛哭請求的模樣,自己軟了心,由了女兒的心意,不讓她繼續纏足,可是現在長大了,渾然成了一個假小子,天天跟著幾個男學生在一起,一點也沒有大家閨秀的樣子,也不知道十年前的決定是對是錯。”

    看著跑出去的女兒,何秉桓歎了一口氣道。

    和普通的富裕家庭一樣,何家是個龐大的大觀園式的家庭,人口興旺,兒女成群。何秉桓有好三房姨太太,十二個兒女,加上請來的護院華人,雇來的男女仆役,負責生意、財產核算的賬房先生,總計不下五六十口。

    眼前跑出去的少女何佩貞是他第四個孩子,也是第一個女兒,和她同母生的還有兩兄一弟、三個妹妹。和異母生的孩子總

    算起來,她有兄弟姐妹十二人五兄弟,七姐妹,即有三個哥哥,兩個弟弟,六個妹妹,何香凝排行第四,因此,仆婢們都稱呼她為四小姐。被人稱作“高貴花”的四小姐身材瘦小。表麵上看是個嬌小嫩弱的小女孩。然而,她聰明活潑的天資和勇敢剛強的性格卻異乎常人。

    小小年紀的時候,卻有自己的見解和主張,並具有爭強好勝的倔脾氣,常常表現出使長輩無法駕馭的任性,凡是她認準了的事,三頭牛也拉不回來,她認為沒有道理的事,更是絕不輕易服從,一定要抗爭到底。

    十九世紀七八十年代的大陸地區,依然保留著婦女必須纏足的陋習,幾乎所有的婦女尤

    其上層社會的照例都裹了小腳。

    香港雖然和海外交通最早,領風氣之先,但纏足的陋習仍然保存著。

    何佩貞五六歲時,她的母親就開始強行為她纏足,先用很熱的水燙她幼

    嫩的雙腳據說能夠使骨頭軟化。然後用長長的白布條把它們一層又

    一層地緊緊裹纏住,再用針線密密地縫緊,非等到相當日子是不準拆開的。四小姐不願受此痛苦,她白天又哭又鬧,淚水漣漣地反抗這種慘無人道的陋習

    深夜在十個腳尖火辣辣地疼脹難忍的情況下,再也無法忍受這種痛苦,就悄悄地起床鼓足勇氣,偷偷地用剪刀把縫裏的纏足布剪開,將白布條扔到床底下去,解放了雙腳。

    第二天母親先是對她斥責和打罵,繼之收去剪刀,並把全家剪刀都收藏起來,然後再次為她纏足,裏縫得比上次更為緊密。可是她也不哭鬧,偷偷賄賂小丫環代買一把剪刀,藏在最保險的地方一祖先祭壇的大香爐底下,等到夜深人靜時悄悄起床,再將纏足布憤怒地剪掉。剪成飛花蝴蝶,然後再揉成一團扔到床底下去。

    盡管母親的打罵越來越厲害,她的啼哭和鬥爭從未停止。纏一次,剪一回,

    這樣的英勇奮鬥大概經過了好幾十個回合吧,再纏再剪,循環往複,不停地反抗,始終不屈,幼小的年紀便初露特異的性格。

    她堅決反對纏足,不僅由於不願受皮肉之苦而且還有自己的見解。童年的四小姐非常喜歡聽“長毛”造反的故事,對那些以一雙天足,勇敢征戰的太平軍女兵更是欽佩不已、悠然神往。她幼小的心靈中早滋生了以她們為榜樣的思想,憧憬著自己長大能和這些女英雄們一樣,憑借一雙天足走遍天下,於是更討厭纏足了,成了個“不纏足主義者“。所以,她下定決心,堅決反抗纏足到底。母親整持要纏足,女兒頑強地反抗,彼此都不退讓,事情越鬧越大,最後,她堅強不屈的韌性,感動了寵愛她的父親,由他出麵來幹涉這件事用家長的尊嚴發話說:“就由她去吧!“

    在父親的袒護下,母親歎了一口氣,終於勉強答應不再為她纏足了。

    年歲漸長,移居美國以後,在父親的寵愛和西方相對開放的社會氛圍下,何佩貞得以接受西式教育,並且在1879年,進入男女同校的希爾豪高中就讀,希爾豪高中曾經接納過留美幼童和東瀛第一批女子留學生,何佩貞剛入學的時候,就與他們接觸過,鄺榮光、鄺賢儔、鄺景揚、楊兆楠、黃季良、林沛泉、詹天佑,還有五名東瀛留美幼女中,年齡較小的永井繁子(1863年出生)和山川舍鬆(1860年出生)、津田梅子(1864年出生)三人,都是她的朋友。

    一群充滿理想、風華正茂的年輕人聚集在一起,各自討論國家民族命運的經曆和影響,尤其是太平軍殘兵出身的南美華人,一步步建立起一個嶄新、充滿朝氣的華人國家的傳奇,無時不刻不吸引著她廢寢忘食地久讀不倦。

    那些經眾人討論的南美漢國英雄人物抵抗洋人國家進攻的鮮活形象,在她熱血的心靈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並由推崇敬仰逐漸產生了以為師法的念頭。

    何秉桓沒能想到,自小看著長大的女兒,以後將成為漢國曆史上著名的女政治家和婦女解放運動領袖。而就在他還為女兒的性格問題擔憂的時候,

    另一間會客廳內,廖恩白辭別了父親,偷偷來到後院與何佩貞見麵。

    “阿貞,最近外麵局勢很亂,你最好呆在家裏,不要到外麵去。”

    廖恩白找到何佩貞,關心道。

    “聽說今天是山川舍鬆大學畢業的日子,你怎麽沒有去找她慶賀?”

    何佩貞沒理會對方的關係,反問道。

    “美利堅國頒布了《排華法案》,在美華人全都人心惶惶,我哪裏有心情去參加山川舍鬆的畢業典禮。”

    “哼,算是還有一點民族自尊心,美國洋人欺人太甚,咱們身為華夏兒女,應該以身作則,號召在美同胞遊行示威,反對《排華法案》!”

    何佩貞情緒激動,認真的看著對方道“廖恩白,你敢不敢跟我一塊到唐人街號召大家遊行示威?”

    “阿貞,沒用的,駐美外交使館與美國人簽訂了協議,美國人以向洋務運動中的工廠機器和鐵路為條件,換取清政府同意把《排華法案》升級為國際條約。

    兩天前,駐美公使陳蘭彬明確表示,承認美國有權要求華人進行登記,並佩戴標識華人身份的“狗牌”,而且他還勸說在美華人要遵守美國法律,不準無故聚眾生事。”

    聽完廖恩白的解釋,何佩貞胸中的怒火抑製不住得燃燒了起來,

    事情到這裏就再清楚不過了大清國拋棄了他的人民,滯留在美國的華人的命運,完全被清廷交換到美國政府手中。

    “海外國民慘遭洋人屠戮殺害,清廷政府聽之由之,所謂漢人名相、中興名君,和那些入侵的洋人有什麽區別!”

    這一刻,何佩貞徹底對清廷喪失了希望,心中剩下的隻有深入骨髓的悲涼。

    “清廷對漢人一直嚴防死守,哪裏會管海外華人的死活,阿貞,聽我一句勸,美利堅國實力即使在西洋諸國,也是首屈一指,咱們即使發動同胞華人遊行示威,同樣一點用處沒有,與其等待洋人良心醒悟,停止對同胞的迫害,倒不如響應南美漢國號召,組織同胞撤離南美。”

    “美國洋人就像一頭忘恩負義的餓狼,當初印第安人好心收留他們,等來的卻是白人的屠殺,這樣的國家不留也罷!

    恩白,按照你的意思,咱們去和爹爹、廖伯伯商量,發動兩家公司名下的職員和留美同學,組織同胞撤離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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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我們現在就去見父親和何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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