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事情不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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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仙離開馬場後直奔江南,馬不停蹄的跑了兩個時辰才停下休息,蹲在河邊喝了兩口水就感覺到後背麻嗖嗖的疼。

    身上倒是帶著創傷藥呢,她下意識的環顧一圈,抬手撫摸著後背。雖然沒看到什麽人,可是受傷的位置自己上藥還是有點艱難的。

    想想這些年,就算是自己能夠到的地方好像也是蘋兒代勞。突然哼哼傻笑了幾聲,原來自己的生活能力不是很強啊。

    她把後背的衣服往外拽了拽,衣服隻要不貼著皮肉就會感覺舒服一些,躍身上了馬繼續趕路。

    水仙一路上計劃著行程,師傅家離老家並不算遠,先去師傅那裏小住幾天,再慢慢打聽這幾年盜來的騙來的金銀都落到了哪裏。

    雖然已經行動起來,可內心還是不相信義父會吞掉那些金銀,要麽是他的手下出了問題,要麽就是巧合,小紫和那丫鬟生活過的地方沒能受到照顧。

    等事情有了進展,再回老家住上三年五載,那之後要麽忘了義雲,所有一切重新開始,要麽忘了豆豆,跟義雲重新開始。

    現在想一想三五年後會是什麽樣的結果,卻一點也感受不到,無法真正體會自己的內心,還是事趕事到時候再說吧。

    水仙想著看到了一家醫館,進門後掃了一圈,房間右側坐著一個病人,背對著水仙的方向擋住了大夫,所以她看不到大夫的臉,但是聽聲音能判斷出來是男的。

    她已經轉身往外走,卻突然被叫住:“姑娘看病嗎?”

    水仙一下愣住了,剛剛就覺得那大夫聲音熟悉,這回的聲音也很熟悉,她慢慢轉過頭眼神定住了,緊張的直咽口水。

    是冤家路窄嗎,眼前的人正是被自己趕出京城的康家二少爺。水仙看他手裏拿著一塊白布在擦手,第一反應就是他還在拿人做實驗,不自覺的咬緊牙,什麽也不說就往外走。

    突然身體轉了半圈已經坐在了地上,傷口的痛再加上這一摔,她拄著地第一下竟然沒站起來。

    康二少爺邊拽她起來邊埋怨道:“他二嫂你走路看著點,你說你本來就胖,我這還是醫館,來的人身體都不大好,被你這一撞再嚴重了,你負得起責任嗎?”

    水仙站穩後斜眼瞥了康二少爺一眼,聽他說話的口氣感覺像是換了一個人,又聽到那二嫂在誇他,說自己相公已經能下地走路了,誇他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更覺得是不是自己認錯人了。

    康大少爺聽到聲音也走了過來,一看到水仙的麵孔立馬說道:“姑娘,看你的臉色傷得不輕啊。”

    水仙突然感覺自己的心在擰麻花,想微笑卻笑不出來,說了聲沒事就往外走。胳膊一下被拽住了,就聽到康大少爺在說:“二弟,叫弟妹過來了。”

    他說完將手挪到了水仙的脈波上,“姑娘你傷得不輕,這個小鎮子民風淳樸,所以我特意教會了弟妹簡單的治療,你放心吧。”

    水仙被帶進了裏屋,看到一個壯漢腿上幫著布條,正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口中也磨叨著真是神醫。

    她看著康二少爺想起他曾經的嘴臉,怎麽也不相信他能改邪歸正,當初要不是綁架他兒子,還留下了拿人做實驗和假賬本的證據,他不可能心甘情願的離開京城。

    水仙坐到床上後,康二少爺開始忙乎配藥做準備,聽到門口的馬叫聲問了一句,“姑娘是江湖人?牽著馬,那不是本地的吧。”

    水仙正搖著頭突然想就著他的話試探試探,便問道:“你聽說過那個俠盜觀音嗎,別看我牽著馬穿著利索,這是我全部的家當了,我希望可以得到觀音的資助。”

    話音一落就看到康二少爺滿臉扭曲,雙手按著太陽穴斷斷續續的叫了幾聲,便喊著大哥說他頭疼。

    康大少爺一跑進來就扶著他坐下,抽出針灸紮了上去,動作極快一氣嗬成。水仙嚇得目瞪口呆,想不明白這是發生了什麽事。

    就算是騙了他一萬兩又趕他出京城,可他離開時還曾偷襲過蘋兒,那就是沒事。現在的生活也不錯,不至於受刺激吧。想著輕聲問了句怎麽了。

    康大少爺歎著氣講了一遍事情的經過,他倒不嫌丟人,觀音勒索他們的內容也講了。這二少爺果然不是省油的燈。

    錢老爺給的銀兩完全夠用,他們在這裏落腳後,便開起了醫館。可二少爺就開始不務正業,每天想著練功報仇,不吃不喝的,像走火入魔一樣,立誓要殺了觀音出這口氣。

    水仙聽著突然咳了一聲,感覺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大少爺遞給她一杯水接著說道:“娘子孩子他也不管,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就用針灸封了他的記憶……”

    水仙拿下水杯瞪著眼看大少爺,感覺不可思議,“那他現在怎麽還能給病人看病呢。”

    “這個解釋起來比較複雜,他開始連我也不認識了,可是醫術卻沒有忘記,看到病人自然而然的就做著該做的事,醫書上學到的知識也沒有忘。

    我想他自己潛意識裏也是後悔的,知道自己以前做的是錯的,隻是咽不下這口氣。”

    “那你恨觀音嗎?”

    水仙突然一問打斷了大少爺的思緒,他盯著水仙看半天回道:“恨,但是更恨自己,恨觀音不該多管閑事,恨自己沒能說服二弟本分做人。”

    水仙咽著口水咳了幾聲,突然下床跪下了,雙手抱拳說道:“您剛剛說的封存記憶,可以為我一試嗎?”

    大少爺愣在當下,死死盯著水仙打量她的臉,“看你年紀輕輕的,能有什麽事讓你不敢麵對。再說我也沒有這個權利。”

    大少爺說著扶起水仙:“他是我的親弟弟,也是因為沒有辦法,我不能看著他一錯再錯。”

    水仙“我我”了半天,也覺得不妥,可不知道剛剛是怎麽了,那一瞬間好想忘了過去,忘了義雲、忘了偷盜、忘了觀音,希望記憶隻有小時候的爹娘和弟弟妹妹。

    那時候不能天天吃紅燒肉,穿不起沒有補丁的衣服,可卻是這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候。

    水仙的傷口都處理好後,二少爺也醒了,似乎已經忘了剛剛提到觀音的事,笑嘻嘻的誇他夫人手藝見長,終於沒有聽到病人叫痛。

    水仙牽好馬回頭掃了一眼兩位少爺,不管怎樣今天是他們為自己治傷,抿著嘴心中默念“謝謝、謝謝啦”。

    傷口不再疼痛神清氣爽,水仙加快了趕路速度,不說不覺得,一想到要馬上見到師父卻無比激動。想起師娘的家常菜,不自覺的舔著嘴唇。

    雖說是義父把自己送去的,可是畢竟和師傅師娘一起生活了兩年。想起師傅的那張麵板臉就想笑,還是蘋兒給起的名字,那不是一般的麵板,是染了墨汁的麵板。

    想起自己和師傅學武,蘋兒和師娘學醫,那些畫麵一張一張的出現在眼前,像是昨天剛剛發生過的事情。

    水仙走到院子門口卻不敢進,想想這八年從來沒有回來過,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感覺自己真的是不孝。

    她清了清嗓子擠著臉,兩隻手扶著腮幫子,想擺出一個標準的微笑。突然感覺後麵的路人在看自己,趕緊敲了敲門。

    後幾下用力過猛門突然開了,她晃了一下神兒順著門縫往裏看去,突然有一種冷意襲來。

    她看到門附近的草地上雜草叢生,感覺不對勁推開門走了幾步。院子裏不像是有人住的,房間裏的桌子雖然落了一層灰,卻不曾結成蜘蛛網,看樣子並沒有空著很久。

    難道夫妻兩雲遊去了?水仙想著挨個房間看了一遍,家具器皿被褥都在,床上的被子落了一層灰,可櫃子裏的還好。

    水仙看著自己和蘋兒睡過的床,依稀能看到當年自己因為練功渾身是瘀傷,蘋兒便給自己上藥酒的情景,一切都那麽熟悉。

    想著突然聽到院子裏有聲音,她立馬綻放笑容喊著師傅師娘衝了出去。

    看到一個陌生老者愣住了,老者上下打量著她問道:“你認識老田夫婦?”

    水仙微點著頭,到嘴邊的話又憋了回去,突然不敢問他們去哪了,晃著腦袋四處看去。

    “我看大門開著以為是進賊了就進來看看,田夫人是我老漢的救命恩人,所以我給他們安葬了。”

    “安葬?”

    水仙不知道是不是聽錯了,算著師父師娘的年齡,和義父差不多,義父還能老來得子呢,師傅師娘怎麽就會……,況且師娘還是大夫,她不相信問了句怎麽走的。

    老者揪了幾根雜草開始磨叨:“不知道是哪來的喪心病狂的人,這麽好的人也給殺了,聽說他們以前是江湖人,所以會有仇人,我看這仇人也不是什麽好人。”

    水仙聽得雲裏霧裏的,“您怎麽知道他們是被殺害的?”

    老者兩手比劃起來又往前踮了幾步,畫著一個區域說道:“哼,一個人橫著躺在這,肚子上插了一把刀。”

    說著又往邊上挪了挪,“一個人趴在這,後背還差了一把刀,不是殺害是什麽。”

    水仙一下坐在了台階上,感覺渾身沒勁兒,她知道師傅是退隱江湖的人,可是也不至於過了這麽多年,還會有人目的性強的一刀致命。

    她抬頭看著老者,他再不會武功描述應該沒有問題,若真是一刀直接斃命,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他們認識凶手,所以毫無防備。

    水仙想著倒吸了一口冷氣,兩手捂著臉,胳膊肘拄在腿上感覺好累。

    聽到老者磨叨說,元宵節的時候還來送過湯圓,趕緊問他們是什麽時候出的事。

    老者想了一會兒,嘴裏念著:“二狗子,二狗子的腿是什麽時候斷的?”

    他叨咕著突然“啊”了一聲,“三月初,對是三月初二狗子腿斷時,來找田大夫才發現屍體的。縣衙的仵作說已經死了幾天了,確切的時間應該是二月末。”

    水仙第一反應就是二月是自己大喜的日子,師傅師娘不但不能陪在身邊鑒證自己嫁出去,還在二月離開了自己。

    她抬起頭看著天空,一朵一朵的雲彩慢慢移動著,突然好想笑,哼哼了兩聲自言自語著,“老天爺,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你就不再眷顧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