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離開後水仙靜靜地坐了半個時辰，抬頭看著眼前的雜草，風吹進院子裏的垃圾。

    院落麵積雖然不大，可四個人一起生活綽綽有餘。

    還清晰記得自己在那片草地上練功的情景，無論怎樣叫苦叫痛，師傅的嚴格不曾減少一分。

    也許師傅早都知道義父送自己來學武的目的，若不是那些刻苦訓練，自己早已死在別人刀下。

    水仙想著站起來走進房間，雖然隻有兩間臥室，但正好適合一家四口，住得下一對爹娘一對兒女。

    她慢慢摸著桌子上的灰塵，腦海裏卻閃現出義雲的影子，他正一手摟著一個孩子，在講小時候自己落水被水仙救上岸的情景。

    水仙撲通一下癱軟在了椅子上，也顧不得桌椅上的灰塵，胳膊肘拄在桌子上，雙手揉著腦門喘粗氣。

    哪會還有什麽孩子，走上盜賊這條路哪會還有什麽幸福，嫁進國舅府的那一刻，也曾以為可以結束以前的生活重新開始，可這幼稚的想法也就騙騙自己吧。

    她下意識的抬頭，映入眼裏的是房梁，又低下了頭。

    再次聽到院子裏發出聲音，她卻一動不動，賊也好尋仇的也好都與自己無關。

    “水仙”

    水仙猛地回頭，那一刹那知道這稱呼不會是義雲，也知道自己沒讓丫鬟告訴他，可是內心卻騙不了自己，那一瞬有多麽渴望是義雲。

    即使將來不會有孩子，也非常希望他們兩個人可以永遠住在這個小小的院子裏。就是想自私一回，不去考慮郡主和雪兒的未來。

    可看到李捕頭的瞬間麵無表情，連一絲的驚訝也沒有表露出來，淡定的轉回頭。

    李捕頭一愣心裏咯噔了一下，往前邁了兩步拍著她肩膀道：“慢慢的開始像個女人啦。”

    說完四處看去，轉了一圈叨咕著灰太大了，走回水仙身邊一手搭著她肩膀，看了一眼椅子沒敢坐。

    “哎，你說你兩鬧矛盾我就有機可乘，所以我應該高興呀，可是仔細想想，每次都不是你們自己本身出了問題……”

    水仙抬頭看著李捕頭插了一句，“叫你過來是有正事要商量的”，說著扒拉掉他的手站了起來。

    “我就猜到蘋兒會讓你來，才讓丫鬟去水仙居傳信，直接傳給你肯定會節外生枝。”

    李捕頭突然呲起牙，一手掐著腰一手指著水仙一臉無奈，“剛剛誇你開始像女人的話收回，什麽正事能有你和總捕頭的關係重要。

    他又不是我，你不看住他，一刻鍾院子裏都會填幾個新姨娘，他這個人永遠不敢違背家人的意願。”

    水仙瞪了他一眼走出房間，特意鎖上院大門又走回客廳。見李捕頭一臉嚴肅倒有些不適應，皺起眉上下打量著他。

    李捕頭一把摟過水仙，見她掙紮便使了點勁兒，提高嗓門喊了一聲仙兒，“不管你有什麽委屈，就在我懷裏大哭一場吧，這裏沒有外人不會丟人。

    發泄之後忘掉過去所有不開心的事情，忘掉觀音之路，回到總捕頭身邊好好過日子。

    豆豆的死誰也不想，這事說到底也不是總捕頭的錯。當然我更希望你是我的，可我知道你有多在乎他。”

    “連他現在喜歡什麽我都不知道”，水仙說著推開李捕頭哼哼傻笑了幾聲。

    “旁觀者清”，李捕頭咬文嚼字的，水仙抬頭掃了他一眼，他接著說道：“總捕頭出現後，你的變化有多大你知道嗎？他出現之前你何時和官府打過交道。

    就說丞相的那個金佛像，換成銀兩能救多少百姓，你偏偏給了他去交工。即使被皇上拿去賑災，可繞一大圈還是會回到貪官手裏，為了他你的理智哪去了？

    蘋兒都說，你嘴上說著不會與他相認，可每次和他有關的事情，你都主動向前湊。

    既然這樣你何苦折磨自己，斬斷過去重新開始吧，你想想郡主的孩子沒了，這是不是老天爺都在幫你做決定呢。”

    水仙聽著突然皺起眉頭，孩子也是一條人命，李捕頭在幸災樂禍嗎？

    “我沒那麽偉大，也不要說我殘忍。在我心裏的這個位置隻有你，郡主怎樣和我無關，我隻希望你能過得好。”

    水仙急的出了一口氣打斷李捕頭道：“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去想，找你來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

    水仙看他不再說便問他對水大人的印象如何，李捕頭目瞪口呆，想了一會吞吞吐吐道：“你該不會是……盯上水大人的財產了吧，你這是要發泄來填補心靈的創傷嗎？”

    水仙沒有得到答案並不說話，李捕頭看了一圈坐到門口的台階上，低頭思考了一陣兒說道：“要說朝廷裏當官的，你仔細一查都會有問題，沒一個幹淨的。

    可是你得綜合衡量，他是不是為老百姓辦事。爺爺當年有意要把我弄進刑部，而我願意去京兆府當個小小的捕頭，就是因為願意跟著水大人。”

    水仙也跟著坐到台階上，不敢直視李捕頭，小聲說道：“有件事，我……我沒和你講過。”

    “和水大人有關？”

    李捕頭突然一轉頭，嚇得水仙向後仰了一下身子，她點著頭講了一遍自己如何遇到水大人，如何成為觀音，每次到手的銀兩又是如何分配給百姓的。

    李捕頭“啊啊”的點著頭若有所思，“你在懷疑你義父嗎？我來的路上的確遇到了災民，可你最近行動確實很少，不可能所有災民都照顧得到。”

    “隨隨便便遇上幾個人，就有兩個人的爹娘是餓死的，這概率不低啊。我也不願去懷疑義父，所以想問問你的想法。”

    李捕頭突然噗呲一笑，“這就是我自豪的地方，這方麵的問題你是不能找總捕頭商量的，我終於贏了他一點。”

    話音一落看水仙露出笑臉不再愁眉苦臉，放心了許多。

    天漸漸的黑去了，兩個人商量到最後仍然認為隻是巧合，天下之大觀音散發的那點銀兩，隻是九牛一毛。

    水大人再無兒女，也不會為了防老密下這筆錢，況且觀音的名聲確實不小。

    天黑透以後，顯得月亮異常明亮，明晃晃的掛在當空，水仙一個人坐在屋頂上，抬著頭眼睛死死盯著月亮看。

    突然聽到李捕頭的聲音，“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卻一點反應也沒給。李捕頭特意把手放到她耳朵根處，搖了搖手中的酒壺，看她猛地回頭，嚇得一晃差點摔下去。

    “我隻是逗逗你，不要露出這麽渴望的表情，一人隻喝兩杯不多不少……”

    沒說完酒壺被水仙搶下了，直接灌了一大口，她擦著嘴讓李捕頭再去弄一壺，說一人一壺才不多不少。

    李捕頭邊搶酒壺邊磨叨：“不行不行，這要是讓總捕頭和蘋兒知道，總捕頭頂多罵我幾句，蘋兒能給我留個全屍都算我幸運了。”

    兩個人鬧騰了一陣兒，水仙喝了一壺酒卻沒有露出醉意，李捕頭才真正放下心。

    第二日一早，兩人一起出發趕往水仙老家，李捕頭一路上總是在找機會，勸水仙給爹娘和弟弟妹妹立好牌位就回國舅府，回到義雲身邊。

    水仙並不否定這兩日對義雲的想念，可是一想到國舅府，一想到他的家人，就感覺喘不上氣呼吸困難。過去流浪小偷小摸的日子都不曾有這種感覺。

    兩個人走進水仙生長的村子後，一路上陸陸續續的看到了幾戶人家，感覺生活氣息又恢複了以前的樣子。

    水仙突然感慨道：“你不就是希望我能過得好嗎？這裏也不錯呀，又是我出生的地方。”

    “總捕頭要是肯來當然好，你還不了解你那夫君的性格。”李捕頭說著走到水仙麵前，伸著手指頭要給她掰扯掰扯。

    “你數數國舅府裏的那點人，其實和總捕頭有血緣關係的也就是國舅爺，他對你不錯吧。隻要國舅爺滿意，你管別人怎麽想呢。”

    說完又抬起頭，語氣變得溫柔，“現在天色還早，我們不要再浪費時間了。直接去鎮子裏弄好牌位就回京城好不好？”

    水仙繞過他走到前麵，說快到了。李捕頭追上前剛要開口，她猛地回頭兩個人差點撞上。

    “這一路上你也看到了，不少災民在啃樹皮，要不要陪我劫一票，我們再回京城。”

    李捕頭立馬眉開眼笑起來，看她推開了一個院子大門，邊往裏邁步邊說著，“好啊，我們終於可以並肩作戰了。”

    話音一落看水仙的側臉突然蹦緊，下意識的轉頭向院子裏看去，沒忍住叫了一聲又立馬捂住嘴，“總捕頭？你怎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