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曇花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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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過來的這人穿著紅白相夾的裙子,但是在夜晚不容易看得清楚相貌。女子說:“總管說他們交給我來處理,我帶他們去見總管,你們都去把柴房的柴搬到南家米店去。”她口中的南家米店是位於南乙街的一家米店,是南城最大的米店,而南嬌玉正是那米店主人的女兒。

    下人畢竟是下人,就算心中雖然有千萬個疑問也不敢多問一句,連忙都跑去柴房搬柴去了。

    坤奇覺得那聲音十分耳熟,就問:“是……小透?”

    南小透走過來,說:“是啊,阿奇哥,刀哥,是我。”

    刀歌:“你怎麽……會來?”刀歌說完呼了一大口氣,緊繃的身體軟了下來,覺得無比輕鬆,似乎剛才從鬼門關來回了一趟。

    坤奇:“是啊,你怎麽知道我們有危險呢?來得這麽及時。”

    南小透:“剛才有幾個人跑回來,說南孟被殺了,是你們幹的。吳總管非常氣憤,說要殺了你們,所以派人出來抓你們。我知道你們肯定凶多吉少,所以過來看看……”南小透這時候看了旁邊一眼,小聲說道:“我假傳了吳總管的話……他們現在去了柴房,你們安全了。”

    南小透剛說完,她身後冒出一個人來,喊:“阿奇哥,刀哥!”

    刀歌和坤奇一看,正是南木。刀歌拍著他的肩膀,說:“嘿,你也跟出來了?”

    南木:“你們有……有危險,我肯定……要、要幫你們啊。我們一直……都是好……好兄弟啊!”南木拍拍自己的胸脯,大大咧咧的。

    坤奇也拍拍南木的肩膀,說:“對,我們是好兄弟!”

    南木傻笑著:“嗬嗬嗬,好……好兄弟,地……地瓜兄弟!”

    聽到南木說地瓜兄弟,刀歌和坤奇也都哈哈大笑起來。唯獨南小透沒有笑,因為她不知道“地瓜兄弟”是什麽意思,她就問坤奇:“地瓜兄弟是什麽兄弟?我怎麽沒聽說過?”

    坤奇說:“你當然沒聽說過,還不是刀歌的主意。那是我們小時候,有一次在街上玩,恰巧碰到有戶人家收地瓜。那老婆婆看到我們就給我們地瓜吃,她知道南木傻傻的,所以給他的最大,我和刀歌的則小一些。”

    刀歌聽到坤奇在抖他老底,他就用手蹭他說:“哎哎,阿奇,可以了啊,不要再講了。”

    南小透攔住刀歌:“不,我要聽,阿奇哥,接著講。”

    坤奇抓了抓眉頭,接著說:“然後刀歌他……嫌自己的地瓜小,說是我們是兄弟就要有福同享……反正到後來就把地瓜平分了……”

    刀歌對坤奇不停地使眼色,但坤奇仍繼續說:“我們後來吃地瓜的時候就又結拜了,因為是地瓜的原因,所以就叫‘地瓜兄弟’了。”

    南小透:“好啊,刀哥,你又欺負南木!”

    刀歌連忙解釋道:“什麽又……我那時候是老大,可經常護著他的!你這也相信阿奇的,他亂說的……是他自己想吃地瓜!”

    四人你推我拉地打鬧著,亂作了一團,像是回到了之前小時候,好不開心。

    “小時候真好啊,無憂無慮……”刀歌突然說。

    坤奇這時候也沒有笑了。南小透覺得氣氛很不對,觀察著刀歌和坤奇的表情。

    刀歌這時候對南小透和南木說:“你們也走吧。”

    南木還不知道怎麽回事,說:“怎、怎麽啦?”

    南小透知道刀歌和坤奇在想什麽,便勸他們:“你們不要去了,你們知道阡家……”

    “我們來的時候沒有打算過要離開。”刀歌打斷南小透的話,他的語氣很堅決,接著說,“謝謝你了,小透。”

    南小透就快要哭了,她忍著說:“你們要去,我就跟著一起去!”

    南木這時候也說:“我……我也是!我們……我們是地、地瓜兄弟!”

    然而刀歌態度十分強硬,他抓住南木往外麵推,對他說:“我們不是兄弟了,走吧。”

    南木被刀歌推地踉踉蹌蹌的,南小透上去拉刀歌,坤奇靜靜地在一旁,不願意看這一幕。

    刀歌順手也推了下南小透:“小透,帶南木走。”

    南小透和南木都不肯走,坤奇隻好硬生生把他們兩個推到了門外。南小透一路喊著什麽,坤奇也沒有管她,他隻知道這個地方不安全,必須讓她離開。

    被推出門之後,南小透和南木還是不肯走,坤奇就又將他們推下了階梯。

    刀歌和坤奇站在台階的上麵,南小透和南木站在階梯下麵,他們就這樣隔著階梯對望著。刀歌胸口劇烈起伏,似乎有很多話要說,終於開口說了,卻又隻有一個字:“走!”然後他和坤奇進了門,插上閂子,朝院裏走去。

    刀歌和坤奇是幸運的。如果不是南小透及時出現,他們可能真的如刀歌所想的那樣,還未見到仇人的麵,就已經被亂棒打死命喪黃泉了。現在他們躲過這一劫,然而首先想到的不是這一切有多麽難得、他們是多麽幸運、最後放棄,而是很快就找回了自己的方向——他們此行的目的。

    仇恨的種子已經在他們心裏紮深了根,它不會就此輕易忘記自己的使命,它的成長,需要血來灌溉。仇恨的鐐鏈緊緊鎖著他們,還牽引著他們大步朝前,無所畏懼。

    碰到前麵有關著的門,他們就一腳踢開,把那些在房裏的傭人和丫鬟們嚇得四處逃散。

    終於,他們到了。

    那屋子的門是開的,省得他們費力踢了;那屋子裏很亮,也方便他們看清仇人的臉;那屋子還很大,應該正好裝得下他們的恨意。

    刀歌和坤奇來到了門口。房裏站著十幾個人。吳棟得知了南小透把下人遣走的消息,隻得把附近的下人全都召集來了。

    麵對十幾個人,刀歌和坤奇的腳步並沒有遲疑——因為在他們眼裏,這屋子裏隻有一個人,就是坐在那把太師椅上的人。

    吳棟看到刀歌和坤奇,氣不打一處來。作為阡家的管事,他忍氣吞聲這麽多年,為的就是這阡家的一切。他苦心謀劃,一天天盼望,如今終於計劃就要實現了,結果刀歌和坤奇卻給他來了這麽曲折的一出。他這些日子連睡都沒怎麽睡好,眼睛裏血絲密布,臉也消瘦了,顴骨更加突出,加上心裏的怒火,他現在的麵容是十分恐怖的。

    刀歌和坤奇殺了他的心腹南孟,現在竟然還大搖大擺敢找到他的麵前來,這簡直是對他天大的侮辱!他可是在三橋南城隻手遮天的阡家的未來主人,怎麽能被兩個乳臭未幹的黃毛小子挑釁,吳棟心裏這樣想著,氣得咬牙切齒。他指著刀歌和坤奇喊:“給我殺了他們!”

    主人發令了,下人第一反應是遵從,他們正要朝刀歌和坤奇衝去。刀歌這時候把刀一揮,喊道:“你們是阡家的下人,他害死了你們老爺,殺了你們少爺,然後把我們當替罪羊,你們應該殺的,是他!”刀歌指著吳棟。

    那些下人們聽到刀歌這麽一說,都震驚了,停下手來,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吳棟:“胡說!你們兩個為了一點藥材,與我們阡家發生矛盾,之後報複我家老爺,用石頭砸死了他,簡直天理不容!高懸大人已經判了你們死刑,你們還敢誣賴我!”

    “哼,你也知道‘天理不容’這四個字?為了一點藥材殺人,大家相信誰會這麽愚蠢,誰會這麽做?!你覬覦阡家的家業,勾結南嬌玉,謀害阡老爺。你們兩個在客棧私會,我們親眼所見,你說的話我都記得!南亭亭曾給你傳話,你怕她走漏風聲,要南嬌玉毒死她。後來她被關進了大牢,你又派人在牢房裏把她殺了。南亭亭被殺,我們也是親眼所見。你現在還有臉說‘天理不容’這四個字!”

    這些下人聽到刀歌的話,都驚訝極了,一時間議論紛紛:

    “什麽?”

    “夫人她……”

    “南亭亭難道真的是他們殺的……”

    吳棟見狀,立即說:“滿口胡言!簡直滿口胡言!來人呐,把他們兩個給我殺了!咳咳……”吳棟歇斯底裏大喊,嗓子都喊破了,臉也漲紅了。

    那些下人裏,也有幾個是南孟的手下,他們平時都是愛出頭的,隻見其中一個人喊了聲:“殺了他們,為老爺報仇!”然後拿著刀衝上去要砍刀歌和坤奇。

    刀歌提起刀,他隻感覺通身都是力氣,衝這人迎麵一刀,直砍胸口。隻見鮮血一灑,那人倒了下去。

    刀歌收回刀,一字一句地說:“我們要找的是吳棟!你們之中大多數人與此事無關,你們都隻是阡家的下人,為了生計來阡家做工,沒有必要為他賣命!我跟你們也無冤無仇,何必各自為難!”刀歌的聲音非常大,語氣中夾雜著怒氣和殺氣,讓聽者發麻。

    那些下人看了看吳棟,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人,有要走的意思。

    吳棟激動地大喝道:“你們誰敢走!殺了他們,我賞銀五百兩!”

    “五百兩……”這時候人群裏有幾個人眼睛發亮起來。

    “你們要錢還是要命?”刀歌詢問的語氣十分誠懇,近乎是一種反問語氣,他停頓了片刻,繼續說,“要命的走,要錢的話……那就留下吧!”

    這時候大部分人紛紛扔下手裏的東西跑了。當然,還有兩個人留在那裏,就是那天押著坤武和刀泱的人。坤奇認得他們,他們的臉已不知道被他回憶了多少遍。

    “殺,給我殺!”吳棟指著刀歌和坤奇大吼,手指都在抖動,嘴裏唾沫橫飛。

    那兩人握緊了手裏的刀,慢慢朝刀歌和坤奇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