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葬禮簡陋的無法想象，買了墓地和棺材之後，兩人身上的錢所剩無幾。[【^d9cn.net$】沒有儀式，沒有嗩呐，甚至連墳前的花圈菊花都欠缺。

    林子楓每每想起來，心就隱隱作痛。

    為人子女，誰不希望自己父母百年之後，能夠風風光光的走。

    更何況是詩雨青，母親一輩子孤苦，人世伶仃，走，她如何不希望母親能夠走的放心一點，走的安詳一點，走的風光一點？

    林子楓很感謝詩雨青，因為這個女孩對他有救命之恩。

    也很欽佩這女孩的自強不息，堅強倔強，二十多年無依無靠，卻絕不向老天低頭。

    更加可憐這丫頭舉目無親，一輩子受盡冷眼悲苦。

    很多時候，他的遭遇，與詩雨青特像。隻不過，他的是飛來橫禍，一下子壓的喘不過氣來。詩雨青的是細水長流，二十年壓抑，更加痛不欲生。

    林子楓現在今非昔比，他想幫助詩雨青，他也要幫詩雨青。無論是因為憐憫，還是因為感恩，他都必須要這麽做。

    韓沫親自把車送來。

    那輛很拉風很霸氣的酒紅色寶馬6。

    林子楓開著車，風馳電掣朝著白鳥區而去。

    詩雨青曾經說過家庭住址，他有些印象。白鳥區，屬於省城，距離省城市區四個半小時車程。

    從縣城下車之後，有公交車通往鎮上，再從鎮上做三輪摩托車能到家。

    車上有導航，林子楓很順利找到地方，葉家村。

    村子很窮！

    這是葉家村給林子楓的第一印象。豪城也是個小地方，但是至少是個縣城，樓房四處可見。

    而葉家村，甚至連兩層樓房都沒幾家。

    村口甚至還有一間土坯房子。

    就是那種用麥秸和上泥，堆砌起來。屋才蓋上紅瓦，兩間矮的房子，屋上的紅瓦有三五處地方破爛，蓋上一塊石棉瓦遮風擋雨。

    土坯牆上雜草叢生，甚至後側一角還長出一顆沙棗樹。

    沒有院子，門前一口破舊的壓井，吃水全靠雙手來回壓那根鐵杆。

    如果不是因為門口站著幾個人，林子楓甚至會認為是廢棄的房子。

    他把車停下，朝著幾個人走去。

    一個老人，蹲在壓井邊，唉聲歎息。

    兩個中年人抱著胳膊蹲在地上一臉灰暗。

    還有個婦女，坐在門口紅著眼睛。

    林子楓上前，挨個遞煙，禮貌道：“請問，這是葉家村嗎？”

    老人接了他的煙，抬頭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林子楓說：“我是詩雨青的朋友，不知道她家在什麽地方？？”

    那婦女好奇的打量著他。

    兩個中年農民則是好奇的打量著路口的那輛寶馬。

    老人一臉詫異的說：“這裏就是青青家啊。”

    這裏就是詩雨青家？

    林子楓聽見房間裏有人說話，音調很高，似乎在吵鬧。

    他微微皺起眉頭，問：“詩雨青呢？到家了嗎？”

    “我下午給她打了電話，我估摸著，這孩子應該還在路上。不過也快了，小夥子，你是她同事吧。”

    林子楓開車，一路不停，他沒敢耽誤，速度還很快。而詩雨青，要先去汽車站，做大巴到縣城，再從縣城回來。他和詩雨青前後腳出發，林子楓反倒比詩雨青還要快一些。

    林子楓點了點頭，問：“您老怎麽稱呼？”

    “我是青青的六大爺。”

    林子楓點頭，問道：“六大爺，青青家，出了什麽事？我看他下午慌慌張張回來了。”

    老人歎了口氣，悶著頭抽煙，說：“她媽，快不行了。”

    林子楓眉頭皺起來，果然和想象中的一樣。

    他猶豫一下，問：“我能進去看看阿姨嗎？”

    老人點頭，答應了。

    林子楓朝房間裏走去。

    家徒四壁，土坯房客廳很小，最多有十個平方。中間有一個破舊的方桌外，就隻有幾張凳子。

    那方桌八成是詩雨青母親的嫁妝，很有些年頭，上麵的漆，全部脫落，斑駁老舊。

    本來有四張凳子的，現在隻剩下三張。其中一張，還少了條腿。

    客廳裏有四個人，看模樣像是兩對夫婦。

    一對比一對彪悍。

    有個胖婦女斜靠在放桌上，抱著胳膊，一看就不好惹。

    他跟前坐著一個男人，是她老公，抽著煙。

    這邊一男一女坐在另外的凳子上。

    男的眼睛有斜，女的消瘦，仿佛一陣風就能刮跑。她嘴唇很薄，牙尖嘴利，尖酸刻薄。

    指著靠方桌的女的罵道：“你們有沒有良心啊！我嫂子這還沒死呢，你們就來打她們家七畝地的主意，她們娘倆容易嗎？”

    那個胖婦女也不是省油的燈，拍著大腿針鋒相對。

    “哈……我這是聽到笑話了嗎？你還有臉喊清蓮嫂子？你說，清蓮臥病在床這麽多年，你這個當弟媳婦的，幫襯過多少？落井下石都是你們幹的事吧。”

    “青青大學的通知書都發到手裏了，你們還逼著她跟隔壁趙村老麻子的兒子相親呢。那麻子是個人嗎？殘廢也不說了，一身是病也不說了，整天不幹人事，爛泥扶不上牆。”

    “別以為大家不知道怎麽回事，你們不就是看上人家三萬的禮金嗎？你們就是想霸占那筆錢。這是想把青青賣掉啊！我們打幾畝地的主意，哈……今天我還就說了，這幾畝地，我們家大壯，要定了。”

    “這麽多年來，清蓮看病吃藥，從我們家借了多少錢？七八萬塊啊！青青能長這麽大，有我們家一半功勞。清蓮能活到今天，全都是我們家的功勞。”

    瘦女人怒氣衝衝從凳子上站起來，指著胖女人的鼻子罵道：“你要臉不要臉？好意思這麽說。清蓮是從你家拿過錢，但那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別以為我不知道是多少，不就是幾千塊嗎？什麽時候變成七八萬了？你這是看清蓮快死了，才獅子大開口。”

    “再說了，那幾千塊，也是大壯的爹借給清蓮的。要還，也是還給大壯他爹。你有本事讓大壯他爹從墳頭裏鑽出來，鑽出來，清蓮就把錢換給他。”

    胖女人也不服氣，繼續說：“哈！這倒是我聽過最好笑的事了。我老公公就大壯一個兒子。俗話說，父債子償，他死了，你們欠的錢，自然要給我們家大壯。五千塊的借條還在我手裏呢，要不要睜開你的狗眼，給你看看？”

    “不錯，十年前是借五千塊，但是十年前一塊錢能買半斤豬肉，現在連根豬毛都買不到。要十萬塊都算是少的了，按著現在的物價，不是我們心慈，要二十萬還差不多。”

    瘦女人說：“得得得……不講理了是吧。別一口一個我們欠你錢，借錢的是清蓮，和我們兩口子沒有半點關係。要還，也是清蓮還。你們別著急，等清蓮死了，頭七那天去你家，別說十萬，一百萬也給你們。冥幣！留著花吧！”

    “臭媳婦婊子，你個不要臉的，嘴上就不能積德。活該你結婚十幾年連一隻狗都生不出來。”

    瘦女人紅著眼睛，罵道：“你生得出來，你就等著吧，你倆兒子今年都要被車撞死……”

    林子楓算是聽了個明白。

    兩對夫婦，一對是詩雨青的叔叔嬸子，另外一對是曾經幫過忙的村民。

    清蓮去世後，詩雨青注定是不會要這一畝三分地的。

    不過對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老農民來說，田地，就是財產。

    更何況，詩雨青家的這七畝地，最近值錢了。

    本來葉家村偏僻落後，土地不值什麽錢。可是上個月有個老板過來，選好地址，打算在這建一家工廠。建工廠，自然要征地，詩雨青家的地，恰好就在其中。

    老板很大方，答應一畝地給五萬買下來。

    七畝地，就是三十多萬。

    這錢理應當是詩雨青收，不過他們欺負詩雨青孤身一人，又是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家，平日裏逆來順受慣了，如今更是上了大學，就等於是飛出去的鳳凰，以後肯定不會回來。

    六大爺進來，背著手，皺著眉頭，一臉冰冷，訓斥道：“都閉嘴吧！沒一個好東西。清蓮這會兒還活著呢，能不能讓她安生一會兒。”

    這仇恨拉的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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