鐮刀狀的鍾擺依舊搖晃個不停，映射出的影子在牆麵上不斷劃過，完成著一次又一次的輪回。如同曉美焰做的那樣，不斷的重複著相同的動作，卻始終無法擺脫設定好的軌跡。

    所謂悲劇，也不過如此。

    “時間溯行者，曉美焰。”丘比又一次出現在這處空間，對呆坐在座位上發愣的曉美焰說道：“我來是向你道謝的。”

    曉美焰緩緩的扭頭：“嘲笑我嗎？”

    “不，雖然我們並不具備感情，但因為你的貢獻，使我族獲得了前所未有的進步，所以我們有充足的理由對你表示謝意。”丘比蹲坐在地上，搖著尾巴解釋道：“根據目前的狀態來進行計算，我們推斷你曾為了改變小圓的命運，得到理想的結局，一次又一次的回溯時間，從而讓這一個月不斷的重複吧？”

    曉美焰並沒有回答，算是默認。

    丘比繼續說道：“時間是非常玄奧的東西，就算是我族對其研究也十分淺薄。但你的這一行為解釋了一個疑問，就是為什麽鹿目圓做為魔法少女有著超一般的素質。按道理來講，魔法少女的潛力是跟其背負的因果數量有關的，如果是一國女王或是救世主還可以理解，但隻是過著平凡人生的小圓，為何會背負如此龐大的因果線，一直以來都是困擾著我們的難題。”

    “但通過你的行為，我們假設出了一個答案。你每一次回溯時間的目的都是為了鹿目圓的安危，也就是說每一次因你的魔法而產生的新時空的起點都是小圓。權貴也罷，平民也好，哪怕是路邊的乞丐，都在因為小圓一次又一次的重複這一個月的經曆，所誕生的希望與絕望不斷積累，無數人的歡笑和眼淚都匯聚在小圓身上，這才造就了她稱得上是可怕的魔力係數。”

    曉美焰的雙手緊緊的抓住了裙擺，顯示著其主人無法平靜的內心。

    “所以，作為一切的元凶，你立功了。”丘比說道：“曉美焰，你幫助我們製造出了最強大的魔法少女，也就等於幫助我們製造出了最強大的魔女。當小圓陷入絕望之時，她提供的能量一定是前所未有的吧！”

    指甲摳進了肉裏，曉美焰冷冷的說道：“如果你的話說完了，就離開吧。”

    “很遺憾，我們的謝意仍未表達完畢。”丘比瞪著圓滾滾的紅眼睛說道：“比起小圓，英落……不，神靈的捕獲才是最大的收獲。雖然我們對時間的研究十分淺薄，但一次又一次的回溯時間無疑是一種錯誤的行為，造成的後果也十分嚴重。但因為的你的無知和自私，卻在肆無忌憚的使用這種能力，這大概就是導致神靈出現的原因。當然，這隻是我們的猜測，或許神靈還有更深層次的目的，但你卻是最重要的誘因之一。”

    “再次向你獻上謝意，曉美焰，你親手將神靈拉入凡間，這才讓我們有機會吞噬神靈。你大概是我簽下的最具價值的魔法少女了，你的愚蠢和幼稚成就了我們一族，做為報答，我們會將你的事跡記錄下來並向外廣播，讓全宇宙都銘記你的貢獻！”

    “嘩啦！”

    椅子被帶翻倒地，曉美焰猛的站起，雙肩顫抖不已，用壓抑至極的聲音狠狠說道：“給我滾，馬上！”

    “為什麽要生氣呢，人類的壽命如此短暫，不都是在追求著死後留名嗎？能讓全宇宙記住你的名字，難道不該高興嗎？”

    “我說了，立刻給我滾！”

    曉美焰發出瘋狂的叫喊，丘比也無法再繼續說下去。它看了一眼氣喘不止的少女，搖搖尾巴轉身走入了黑暗。

    痛苦的蜷縮著身體，將額頭緊緊的抵在膝蓋上，黑發的少女發出悲鳴：“我要怎麽辦才好，誰能來救救我……”

    ……

    天空烏雲密布，不時有雷聲響起。氣溫也一降再降，明明是夏季，卻猶如冬天般寒冷。

    “雷雲正在以非同一般的勢頭進行分離和旋轉，磁場也在不停的變化，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氣象局內，工作人員的臉上寫滿了震驚和凝重。

    一名實習生小心的問道：“前輩，是雷暴天氣嗎？”

    “如果是雷暴，那真是再好不過。”那名工作人員後背已經被汗水浸濕，他用發顫的聲音說道：“從讀數上來看，雷暴，颶風，地震通通都有可能，考慮到見瀧原臨海，或許還有海底火山爆發引起的海嘯也不一定！”

    實習生臉色發白，有著專業知識的他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麽。不同於普通人對現代科技的迷信，他要更加清楚大自然的力量。前輩所說的任何一件災害發生的話都將造成無可挽回的悲劇，而這些東西卻要在同一時間降臨見瀧原，僅僅是大概想象一下那樣的場景，他就覺得眼前一陣發黑。

    從衣領中掏出宗教的徽記，他用微微顫顫的聲音祈禱著：“神啊，請救救我們吧……”

    見瀧原的體育館已經人滿為患，並非是有精彩的體育賽事，而是做為臨時的避難點。畢竟在關鍵時刻，集中管理有助於提高效率，也能讓資源更加集中。

    “今日午前七點，伴隨著異常天氣，發布避難指令，請居民立刻前往最近的避難點躲避！”

    見瀧原消防署的廣播車不停的播放著避難指令，小圓一家也早早的來到了體育館。

    人數太多而空間太小，所以大家都隻能保持最低限度的活動範圍。隱私與矜持在生死關頭不值一提，大人們有的一臉凝重，有的對著地圖指指點點，不管怎樣掩飾，擔憂都清楚的寫在臉上，麵對未來，每個人都無法把握。

    “今天住外麵，是野營嗎？”小圓的弟弟鹿目達也用稚嫩的聲音問道。他隻有三歲，是個可愛又精力充沛的孩子，麵對即將到來的危險他毫不知情也無法理解。對他來說，不論是怎樣的困難，都有大人們替他抵擋，而他也隻要健康的成長就足夠了。

    “嗯，是啊，今天是大家一起的野營呢。”父親抱起了達也，笑著回答道。

    “野營的話，會烤肉嗎？”

    “呃，那個有點……”

    父親為弟弟撐起了一切，小圓卻抱著膝蓋失落的坐在旁邊。母親靠了過來，微笑著問道：“害怕嗎？”

    小圓點了點頭。比起一般人，她更要了解這次災難的由來。這不是天災，而是人禍。並非是大自然的懲罰，而是長久以來積攢下的怨念。

    魔女之夜還未出現，就已經如此駭人，焰醬真的要與這樣的敵人戰鬥嗎？

    母親抱住了小圓的肩膀：“別擔心，爸爸媽媽還有達也都在這裏。大家一起共同麵對的話，苦難也就沒那麽可怕了。”

    可是……焰醬隻有一人啊。

    沒有朋友，沒有夥伴，隻能一個人孤零零的戰鬥。

    知道一切的自己安穩的躲在這裏，這樣真的好嗎？

    小圓露出蒼白的笑容，對母親點了點頭：“我去一下洗手間。”

    望著女兒的背影，母親臉上寫滿了擔憂。

    體育館的走廊中空無一人，隻有少女和雪白的異獸。

    “焰醬說她一個人就夠了，是真的嗎？”小圓問道。

    丘比蹲坐在欄杆上，搖著尾巴回答道：“我的話你還會相信嗎？不論我肯定或是否定，你心中一定都對我充滿了懷疑吧？所以現在語言已經毫無意義了，隻要用眼睛去默默的見證就好。看看麵對魔女之夜，曉美焰到底能做到怎樣的程度。”

    小圓的手緊緊摸住欄杆：“沒有夥伴，還失去了幫手，就連神靈也……為什麽到了這一步，焰醬還要繼續戰鬥？”

    “因為她還在追尋著希望。”丘比回答道：“如果不行的話，就將這條時間軸化為虛無，然後繼續戰鬥下去，這就是曉美焰一直以來的道路。明明一次次的失敗，深知敵人的強大和不可戰勝，可她為了保護你，為了改變你的命運，卻不斷的重複著這一切。一點記性也不長，撞的遍體鱗傷也不停歇，名為曉美焰的個體，就這樣經曆著毫無意義的連鎖。對她來說，止步不前就等於放棄，在那個瞬間，她就會因陷入絕望而變成魔女吧。”

    “正因為擁有著希望，所以才無法停下腳步嗎？這實在是太痛苦了。”小圓問道：“難道就沒有任何辦法了嗎？”

    “你知道的。”丘比瞪著紅眼睛說道：“辦法，一直就擺在你的麵前啊。”

    ……

    河岸邊，風急速的流動。曉美焰靜靜的站在那裏，長發不停飄舞。

    她曾經哭泣，既痛苦又無助，但到了最後的時刻，卻依舊的站在這裏。

    有些事必須要做，將想要守護的人守護到底，就是她存在的唯一意義。

    霧氣慢慢升起，讓溫度降低。但怎樣的嚴寒也動搖不了曉美焰的意誌，因為她的心比這氣溫要更加冰冷。

    “來了！”

    黑發的少女抬起了頭，堅定的向前走去。

    詭異的馬戲團使魔迎麵走來，有大象和小醜，還有會噴火和踩高蹺的藝人。它們是如此的歡樂，而曉美焰卻無視它們，從中逆流而上。

    彩旗氣球妝點著周圍，還有漂亮的幕布，隨著馬戲團使魔的散去，歡快的氣氛變的凝重，一股無形的壓力擠壓著曉美焰的神經，而她已經習以為常了。

    強風吹過，仿佛是揭開帷幕的手，可怕的魔力暴露出來，如哭泣一般的笑聲響徹天地！

    巨大的魔女漂浮在空中，倒立著身子，上半身是身穿藍色裙裝的女性，下半身卻並非是如常的雙腿，而是由齒輪構成的巨大舞台。

    隨著齒輪哢哢轉動的聲響，魔女本身也在一點點轉動，如果顛倒的人偶變成正位的話，它就會以光速貼著地麵飛行，瞬間將地表文明清零！

    舞台裝置魔女，正是魔女之夜的真正名字。她是以一個魔女為中心，聚合了曆代所有魔女的集合體，性質是“無力”，倒吊的身體是愚者的象征，代表著被假象哄騙的少女們，她會在世界中不停遊蕩直到將一切都化為“劇本”！

    黑紫色的光芒從曉美焰身上爆發，她在一瞬間變身為魔法少女。

    盯著空中那個巨大的身影，她冷冷說道：“這一次，做個了斷吧！”

    左手一揮，盾牌中的齒輪轉動，時間被停止。

    無數AT4單發火箭筒和RPG-7反坦克火箭炮出現在了少女四周，仿佛是鋼鐵鑄就的叢林，散發著金屬與硝煙的味道！

    無數發炮彈被打上天空，又在魔女之夜的麵前停下，炮彈的尾焰如同點點星芒，照亮了整片天空。

    時間開啟！

    數百枚足以擊穿現代坦克裝甲的火箭彈完美無比的命中了魔女之夜，在對方身上爆出璀璨的火光。

    但曉美焰的攻擊仍未結束，她長久以來的準備就是為了此刻。已經是最終的決戰了，魔力不需保留，收集來的軍火也不用珍惜，現在要做的就是不停的進攻進攻再進攻，用火焰和爆炸來打開未來的道路！

    魔女之夜也無法硬抗炮火的攻擊，如飄蕩在空中的氣球，被強大的衝擊力推倒了河麵上空。而曉美焰早有準備，數百架L16迫擊炮整齊的排列在河岸邊，隨著少女的身影從後麵閃過，炮口依次爆發出猛烈的強光。

    “轟轟轟轟！”

    迫擊炮彈從天而降，仿佛是隕落的流星，它們準確的命中魔女之夜，炸的對方斜斜的向一邊的跨河大橋飄去。

    巨大的油罐車被魔力包裹，曉美焰蹲坐在車頭上控製方向，在賭上一切的戰鬥中，沒有保留力量的必要。笨重的油罐車誇張的駛上了大橋兩側的弧形鋼架，然後在慣性的作用下高高飛了出去，正巧撞在了飄過來的魔女之夜臉上。

    隨著猛烈的爆炸，連河水都湧起巨浪。在接觸的前幾秒，曉美焰翻身而下，毫不猶豫的跳入河中，但迎接她的並非是冰冷的河水，而是鋼鐵的結構。

    早就被隱藏在這裏的88式岸置反艦飛彈從水麵下露出漆黑的炮口，用來對抗軍艦的武裝在曉美焰的控製下發出怒吼，四米長200千克的飛彈噴湧而出，在空中劃出波瀾壯闊的痕跡，一下下的狠狠撞在魔女之夜身上！

    發射，不停的發射！

    超載也沒關係，損壞也無所謂！

    最大的敵人就在眼前，唯有擊敗她才能打開通往未來的道路！

    曉美焰的魔力不斷的揮灑出去，控製著發射裝置不停的開火。爆炸聲和火光持續不斷，魔女之夜在哭泣般的笑聲中被打的節節後退，似乎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猛烈的轟擊持續了數分鍾，上千噸飛彈被一次性的發射出去。曉美焰大口的喘息著，劇烈的魔力消耗也帶走了她相當一部分體力，看著遠處熊熊燃燒的火光和遮天蔽日的煙霧，黑發的少女擦著下巴上的汗珠，在休息中也抱有一絲絲期待。

    勝利了……嗎？

    但現實就是如此殘忍，一個黑影刺破煙霧，以極快的速度向曉美焰猛衝過來！

    連時間停止都來不及使用，曉美焰隻能下意識的側身，黑影擦肩而過，直接將後麵的高樓攔腰打斷，而曉美焰本人也發出一聲悶哼，跟斷線的風箏一般被擊飛出去，在地上不停的翻滾彈起，磕磕碰碰的飛出老遠，好不容易停了下來，忍不住就是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魔女之夜緩緩的從煙霧中升起，非但完好無損，甚至顛倒的身體還傾斜許多，距離恢複到正位又更近了幾分。

    剛才的攻擊，完全無效！

    曉美焰抱著已經沒有知覺的左臂，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她看了看身後，那是體育館的方向。

    滿是鮮血的手拿出了M294迷你輕機槍，雖然雙腿顫抖不已，卻牢牢的擋在了魔女之夜前進的路線上。

    “不會讓你過去的，那裏是我想要守護的人！”

    ……

    小圓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做出了某種決定，轉身向通往外界的樓梯走去……（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