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自從嶽海鵬離開以後，田老根鹵品店的生意就一天不如一天了。田老根早就悔青了腸子，整天陰著臉找田母的茬兒。

    克扣嶽海鵬的錢，是田母出的主意，她知道自己做錯了事，隻好忍受著田老根的惡言惡語。她數完薄薄的一遝零鈔，遞給田老根，“這是今天的營業額，你還數一遍嗎？”

    “就那幾張零票子，有個什麽數頭？”田老根沒好氣地說，“哼！你就知道算小賬！非要扣嶽海鵬的錢，這下好了吧？”

    “你不是也扣了喬橋的錢嗎？我是跟你學的！”田母忍不住頂了一句。

    “喬橋算什麽東西？他能跟嶽海鵬比？”

    “誰知道這嶽海鵬說走就走。”田母歎了一口氣說。

    “嶽海鵬心氣特別高，你這麽對待他，他能不走嗎？別說嶽海鵬，讓我我也走！”

    “你咋不說說你自己？幹了半輩子，也弄不出個好秘方！”田母反駁說。

    “我是沒弄出好秘方，可是我把高手請來了，結果呢，高手讓你給弄跑了！”

    “唉，咱沒那個發財的命！”田母低下頭說。

    “你想做假賬就下點功夫做，看你那假賬做的！讓嶽海鵬一眼就看出來了！”田老根憤憤地說，“嶽海鵬是個人尖子，他那個聰明勁，我們全家綁到一塊兒，也趕不上他的零頭！你還想騙他？”

    “那你就再想個辦法，把嶽海鵬再請回來吧！”田母怯怯地說。

    “要能請回來我早去請了，還用你說？可惜我沒這麽大的麵子。”

    “你糊塗了，讓咱家田苗去請啊！”

    嶽海鵬還了護工老王的賬之後，剩下的錢仍夠為父親買一台增氧按摩機。如果他還在田老根那裏幹，月月都有進項，他會毫不猶豫地去買回來。可是現在他舍不得了，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活下去，才是他現在首先要考慮的事。

    李院長打電話來，他給嶽海鵬出了一個主意。自從知道嶽海鵬的處境之後，他一直在替嶽海鵬尋找出路。李院長告訴嶽海鵬可以跑一跑超市，超市的熟食櫃台大部分都對外招商，如果能在超市裏找到一個穩定的銷售渠道或租用一個櫃台，那可比開一個店強多了。

    嶽海鵬非常認同李院長的主意，他立即著手行動起來。

    郭慶和田苗來找嶽海鵬的時候，他正在往打包盒裏麵裝鹵蹄。桌上放著好幾個打包盒，那是他準備到超市推銷的樣品。

    見到郭慶胳膊上打著石膏，用一條紗布吊在胸前，嶽海鵬吃了一驚，“你這是怎麽了？”

    “他為了救我，自己受傷了。”田苗說。

    “救你？出什麽事了？”嶽海鵬不解地問。

    “我跟田苗正在海誓山盟的時候，洪水突然暴發，田苗被衝走了！我一個魚躍，衝上去救田苗，誰知道一塊石頭從天而降，把我砸傷了！砸傷了我的左臂，我還有右臂！我單臂把田苗托出了萬丈深淵！”郭慶滿嘴跑起了火車。

    “你又瞎說！”田苗嬌嗔地瞪了郭慶一眼。

    “英雄救美？這個戲也太落俗套了！不會是你自編自導自演的苦肉計吧？”嶽海鵬笑著問郭慶。

    “不是，那天正好下起了雨，我自己不小心摔倒，滑到溝裏去了。要不是郭慶，我就麻煩了。”田苗心存感激地看看郭慶。

    “好，好，郭慶你這個傷受得好，經受住了田苗的考驗，像個男人！”

    郭慶得意地笑笑，沒有說話。

    田苗仍心有餘悸，“當時真是太危險了！”

    “事實證明，郭慶同學還是相當靠得住滴！你說呢田苗？”

    田苗低下了頭，笑而不語。

    “算了算了，快跟海鵬談正事吧！”郭慶說。

    “我爸我媽讓我請你回去。”田苗說，“他們知道錯了，以後不可能再發生這種事了。”

    “田苗你放心，海鵬同學也是相當靠得住滴！他肯定會回去的。你說是不是海鵬？”郭慶說。

    “我有新計劃，不能回去了。”

    “你準備自己開店？”郭慶問。

    “開店我開不起。”嶽海鵬指指桌上的鹵蹄和包裝盒，“李院長讓我帶著樣品，跑跑超市。”

    “怎麽樣？銷路打開了嗎？”田苗關切地問。

    嶽海鵬笑笑，“我還沒開始跑呢，不過打開銷路應該不是問題。”

    “我看你不用跑什麽超市了，回店裏去吧。我爸說了，如果回去，你來當老板，你說了算。”

    “田叔田嬸太給我麵子了，謝謝他們，我不回去了。”

    “海鵬你這人真強！超市有沒有銷路還不一定，有現成的店放著你為什麽不做？”郭慶說。

    “你不回去就是因為我爸媽少分給你幾千塊錢？”田苗說。

    “錢你已經給我了。”嶽海鵬指指桌上的鹵蹄，“沒有你給我的那些錢，我還沒法做鹵蹄呢。”

    “錢本來就是你的。”田苗說，“你告訴我，為什麽不想回去？”

    “我和田叔的經營理念完全不同。”嶽海鵬沉吟了一會兒說，“他們那一套，我不適應。我要幹的，他們也看不慣。何必非要在一起受罪呢？”

    “這次回去，你說了算！”田苗強調說。

    “田苗，你比我更了解你父母，你想一想，回去以後，我能說了算嗎？”嶽海鵬看著田苗說。

    田苗移開目光，她失望地歎了口氣。

    “對不起，我真不能再回去了。”嶽海鵬說。

    “咱們走吧！”田苗對郭慶說。

    “等等！”嶽海鵬突然想起了什麽，他掏出一張紙遞給田苗，“這是你家的秘方，我調整過了，味道比以前好了不少，我送給田叔。”

    田苗很感意外，她高興地接過配方，“謝謝！”

    “我還有一句話，想送給田叔。”嶽海鵬想了想說，“不知道合適不合適？”

    “你就別賣關子了，有什麽合適不合適的！快說吧！”郭慶說。

    “我就想告訴田叔，想把一個店開好，光有好秘方是遠遠不夠的。”

    安欣這天在潘家園附近辦完事，記起“趙家鹵蹄”店離這裏不遠，她想起了嶽海鵬在這裏的學手藝弄秘方的事，想著想著，竟有點想吃鹵蹄了。

    安欣來到“趙家鹵蹄”店，老花癡見了安欣，非常熱情，親自為安欣端來了一盤蹄筋和一盤爽口青菜：“今天我請客。”

    安欣見老花癡的精神風貌大異於以前，人顯得格外昂揚，也多了不少陽剛之氣。老花癡告訴安欣，他正準備在BJ開第一家分店，向外擴張。

    “那祝你成功，花哥！”安欣說。

    “嶽海鵬用我的秘方擺脫了困境沒有？”老花癡笑著問。

    “說來話長，嶽海鵬沒有那麽幸運。”安欣感慨地說。

    “我給他的，可是我家真的秘方，一點保留都沒有！”老花癡急了。

    “你的秘方沒問題。”

    “那是為什麽？快告訴我，嶽海鵬現在怎麽樣了？”

    安欣跟老花癡大致講了一下嶽海鵬的事，直聽得老花癡唏噓不已。“那你跟嶽海鵬現在是個什麽狀態？”

    安欣神情黯淡下來，“嶽海鵬現在有點……唉，怎麽說呢？有點不自信了。”

    “我開分店，還沒物色好店長，你讓嶽海鵬來，他來當店長，我給他股份！”老花癡說。

    “那我先替海鵬謝謝你。”安欣說。

    安欣嘴裏這樣說著，其實並沒往心裏去，嶽海鵬要照料他父親，不可能跑到BJ來。老花癡後來又催過安欣，讓嶽海鵬快點來，安欣口頭答應著，始終沒跟嶽海鵬說，她知道解決不了他父親的問題，說也是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