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蓉蓉走在秋山市酒吧一條街上。

    現在是上午七點，酒吧街上一排出租車停在路邊，司機們本來正百無聊賴地等待著相熟的夜店女郎們準點下班，此刻他們的視線卻全被走來的田蓉蓉吸引住了。

    那個小姑娘太漂亮了，媲美模特一般的高挑身材，堪稱完美的清純臉蛋，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名為青春的荷爾蒙，讓這些看慣了濃妝豔抹的夜店姑娘的老司機們一時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青澀的學生時代，對麵款款走來的正是他們心目中可望而不可及的那位校花女孩。

    田蓉蓉繃緊了臉，刻意表現出漠然的神色，用來回避四周那些火辣辣的視線。

    天生對男性厭惡的她，驟然被這麽多男人毫不掩飾的視線盯著，可想而知是有多麽反感。

    她停在聊齋門口，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剛好七點。

    她看了看四周，林小萌還沒到。

    電話裏明明說好七點在這裏集合的……

    田蓉蓉有些鬱悶，林小萌居然遲到了。

    再看看聊齋緊閉的大門，田蓉蓉猶豫片刻，手放在門邊，想著要不要敲門？

    “還是算了……”田蓉蓉可沒有一個人去見那一家狐狸精的勇氣，哪怕已經和這些狐妖見過幾次了，可心中對妖怪成見極深的田蓉蓉依舊覺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她放下手，身姿站得筆直，臉上神色卻越發緊張。

    司機們看她再聊齋門口徘徊，手抬起又放下，心中不禁微微一愣。

    這個小姑娘……是來應聘夜店小姐的？

    老司機們浮想聯翩，紛紛認為這個雛兒是來聊齋應聘的。

    正經姑娘，誰會沒事來這種地方？

    他們沒有興趣去管眼前女孩背後是不是有一段令人哀歎的悲劇故事，那些類似要照顧病重父母而不得不下海的姑娘他們見得多了，這世上誰都不容易，既然你選擇了這裏，那我來照顧你生意就是幫你不是？

    他們在心中暗暗期待起來——新來這麽漂亮一位嫩雛，看來今晚要光顧一下這家酒吧了。

    田蓉蓉覺得四周的視線似乎越來越令人難以忍受了，幸好她還不知道這些老司機心裏的想法，不然怕是要提起劍靈花月，當街大開殺戒了。

    就在這時，一輛車身上印著“大寶炸雞店”的麵包車從轉角開來，停在了聊齋門口。

    車門打開，老司機們眼睛又是一亮——今天是什麽世道？居然又來了一位漂亮得不像話的小姑娘？

    林小萌跳下車，一手拎著一個蛇皮麻袋般大小的送餐袋，在田蓉蓉錯愕的目光下，對著車裏同樣錯愕的大寶說道：“行了，我自己拿，謝謝寶叔送我過來哈！”

    大寶有些吃驚，五十盒炸雞大禮盒，她一個文文弱弱的小女孩，居然拿著跟兩個氣球一樣？

    而且，她怎麽來這種地方了？

    仿佛看穿了大寶的心思，林小萌笑道：“這酒吧是我小姨開的，我過來看看她。”

    “啊，這樣的啊……真不要我幫忙拿？好的，那我先走了，記得再來光顧我生意哈！”大寶鬆了口氣，發動麵包車走了，心裏想著這林家小姐家世果然非同凡響，家裏隨便一個親戚都是有錢人呐！

    他走之前大聲的跟林小萌道別，可這些話落在路邊關注已久的老司機的耳朵裏，卻變成了另一種味道。

    多好的女孩子啊，居然年紀輕輕就出來當……雞！

    真是世風日下，不過——正合我意啊！今晚，一定要去這家酒吧消費一下了！

    不提這些男人，林小萌看著田蓉蓉，道：“來幫把手啊！”

    田蓉蓉不解地問道：“你拿的是什麽啊？”

    “見麵禮，炸雞禮盒。”

    “炸雞禮盒？”

    “狐狸愛吃雞啊。”

    田蓉蓉覺得林小萌的話意外的有道理，不禁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林小萌上前一步，正準備敲門，門卻忽然打開。

    小二姑娘站在門口，朝兩人打了個招呼：“喲！”

    林小萌一皺眉：“你知道我們來了？”

    “她一身的殺氣，早半小時就感覺到了。”小二姑娘嘻嘻一笑，指了指田蓉蓉。

    “你這妖狐！”田蓉蓉麵色微沉：“你知道我來，卻不開門？”

    “你對我們妖道修行者意見那麽大，我開門放您老進來，給我臉色看啊！”小二姑娘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忽地吸了吸鼻子，驚聲道：“咦？炸雞的香味兒！”

    林小萌提起手裏的袋子，笑道：“是啊。”

    小二姑娘笑道：“還是你懂事兒！”

    林小萌道：“那現在我們可以進去了？”

    “當然！”小二姑娘讓開身子，等林小萌和田蓉蓉進去之後，忽地對外麵街邊上看過來的那群司機露出個笑臉，嘴裏笑罵道：“一群急色鬼！我呸，看什麽看！”

    “喲，咱們店小二肯賞臉出來了！店裏新來的兩個姑娘不錯啊！是不是今晚就可以看到她們兩個了？”

    小二姑娘嘻嘻笑著：“你們猜？晚上來看看不就知道了！”

    說完，她啪的一聲關上了大門。

    轉身看到田蓉蓉滿臉的慍色和林小萌了然於胸的不屑笑意，小二姑娘笑道：“生意難做啊，借你們二位來招徠一下生意，不介意吧？”

    林小萌有些不解，奇道：“妖怪還要做生意？”

    小二姑娘道：“那當然，不然我開酒吧是為了玩啊？”

    林小萌道：“我還以為這隻是你們遮掩身份的幌子。”

    小二姑娘道：“在人類社會中生活，沒錢可不行呐。”

    林小萌奇道：“你們不是會法術的嗎？要錢還不容易？”

    小二姑娘歎了口氣，道：“大姐說要真的變成人，就要遵循人類社會的規則來，不許我們用法術的歪門邪路來賺錢。”

    “做妖怪不好嗎？”林小萌想了想，問道：“為啥一定要變成人呢？”

    小二姑娘先是一愣，繼而搖頭歎氣，臉上神色格外的惆悵：“當年我還沒修成人形之前，我也是這麽問大姐的。”

    “等我化形成人後，我才明白，人類的身體對修行有多大的幫助。”蘇小二正色道，“因為你們人類的身體構造是最適宜修行的！妖道修行者的身體千奇百怪，但是我們體內經脈都不如人類身體的經脈適宜真氣運行，所以我們妖道修行者千方百計地向著人類靠攏，修行的第一步就是褪去妖身，化為人形。”

    林小萌聞言看了看田蓉蓉，想要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可田蓉蓉卻迷惑地搖頭道：“我也是頭一次聽說人類比妖怪更適宜修行……”

    蘇小二笑道：“現代科學不是說，人類是由猴子進化來得嗎？”

    “是猿人！”林小萌提醒道。

    “一樣啦。”蘇小二擺了擺手，“在我們妖族中一直有這麽一種說法——千萬年前的人類修行者，其實就是猴妖，這些猴子掌握了最為正確的修行方法，一代一代傳承進化下來，最終形成了現代人類的身體構造，而我們其它族類的妖怪，則是進化方向錯誤，想要修行就隻能強行舍棄原形，化成人類才行。”

    “很有趣的說法。”林小萌點頭道，“聽起來很有道理。”

    “我隨口亂說的。”蘇小二哈哈一笑，指著那兩袋炸雞，道：“大姐在醫館等你們，炸雞留下，你們過去吧。”

    林小萌放下炸雞袋子，問道：“我還有一個問題……經脈到底是什麽東西？是血管嗎？你們一直說木非是百脈俱斷，可我看他的血管好好的啊？”

    這話一出，不隻是蘇小二，就連田蓉蓉都怔住了。

    “林小萌……”田蓉蓉皺著眉頭，輕聲道：“你不知道什麽是經脈？”

    “是啊。”林小萌奇怪地看著她們兩個，問道：“怎麽了？”

    蘇小二嘴裏咬著根雞腿，含糊不清地說道：“你體內鬼氣都已經自行流轉了，按理來說已經是一氣境的修行者了，居然連經脈是啥都不知道！”

    林小萌聞言一驚：“我體內有……鬼氣？還在流轉？”

    蘇小二道：“沒錯！”

    “可我怎麽沒感覺？”林小萌閉眼，想要察覺到體內是否有她們所說的鬼氣在流動，可努力半天，也感覺不到身體有任何異常。

    “估計和你體內的那個女鬼有關係。”蘇小二想了想，搖頭道：“你和木非一樣，都古古怪怪的。”

    “和木非一樣？”林小萌敏銳地察覺到了蘇小二話裏的弦外之意，忙問道：“為什麽這麽說？”

    “你們都沒有修行過，力量仿佛是與生俱來的一般……不對，你是被女鬼附體了……唔，難道木非也是被什麽東西附體了的？”

    蘇小二張了張嘴，仿佛想起來什麽事情一樣，喃喃道：“那年帝流漿……莫非他是……怪不得……不過不可能吧……這也太……”

    林小萌和田蓉蓉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麽，隻見蘇小二神色越來越嚴肅，眉頭皺成了個川字，她忽地問道：“木非是七月十五中元節那天生日的，對不對！”

    她的聲音一下子提得極高，嚇了林小萌和田蓉蓉一跳。

    不等兩人回答，蘇小二又自言自語道：“是的，沒錯！七月十五！”

    “我怎麽這麽笨的！竟然一直沒有注意到！”蘇小二仿佛大夢初醒一般，沉聲道：“我終於明白了！木非是帝流漿轉世！”

    不等林小萌繼續追問什麽是“帝流漿”，蘇畫的聲音忽然從後院中傳來：“林小姐、田小姐，妾身等候多時，請進來吧。”

    通往後院的門自動打開，一隻毛茸茸的白色小狐狸站在門口，奶聲奶氣地喊道：“兩位姐姐，小九來接你們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