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女跟著小九走過長廊，來到聊齋後院的青竹林中。

    順著橫穿青竹林的溪水而行，將到竹林外的小橋之畔，小九卻忽然停下腳步。

    林小萌和田蓉蓉抬頭看去，橋頭立著一個身穿青色風衣的女子，卻是天妖青姬。

    青姬嘴裏叼著杆水煙，細長的眉眼審視著小九身後的林小萌和田蓉蓉，伸手攔住了去路。

    “小青姐姐。”小九見狀乖巧地蹲坐在地，小聲道：“姐姐讓她們過去。”

    青姬冷笑兩聲，吐出一口煙，嘴中猩紅蛇信順勢輕吐，輕蔑地看著林小萌和田蓉蓉。

    她開口說道：“姐姐令我看守此處，我就要負起守衛的責任。想要進去？先讓她們把兵器交出來唄。”

    田蓉蓉聞言眼神一變，青姬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她的腰間挎包，那裏麵裝著她的劍靈花月。

    花月與她一體同心，既是田蓉蓉的戰鬥武器，也是她的身外化身。

    田家修行者的身外化身某種意義上等同於修行者本人，要將本人交給一個危險至極的天妖？田蓉蓉可沒有這個膽量。

    眼看著青姬那對冷冽的豎瞳不懷好意地看著自己，田蓉蓉當即麵色一白，抿著嘴不敢說話。

    林小萌見狀，上前一步，喝道：“青蛇妖，我們是蘇畫姐請來的客人！”

    小九點頭道：“是呀是呀，小青姐姐，別為難她們了。”

    “客人又如何？”青姬冷漠地看向林小萌，說道：“你懷裏那把蝴蝶刀也給我留下！”

    話音剛落，青姬忽然從橋頭一步跨出，這一步無視了數十步的空間距離，眨眼間已經來到了林小萌身前。

    她手中水煙杆挑向林小萌懷中。

    田蓉蓉隻覺得眼睛一花，根本看不清青姬的動作，眼睜睜地看著林小萌將要被水煙杆擊中，正待開口驚呼，卻發現林小萌手裏忽地多了把奇形兵刃——一把形似剪刀般的鋒利匕首。

    青姬來勢如風，林小萌本來避無可避，正準備束手就擒之際卻下意識地卻想起了萌小靈曾教導過她的那套刀法。

    蝴蝶刀在她手中劃出一道玄妙至極的弧線，鋒刃頓開，不偏不倚地咬住了青姬手裏的那杆水煙。

    場中一靜，田蓉蓉和小九都驚訝地看向林小萌，不明白她是如何做到的。

    青姬麵色微沉，有些意外地看著林小萌，嘴裏喃喃道：“真讓你擋住了？”

    “行了，青姬！”兔妖玉蟬忽然從橋邊陰影裏竄出，喝止道：“不可對姐姐的客人無禮！”

    青姬收起水煙，讓開道路，哼道：“玉蟬，就你愛管閑事！”

    玉蟬微微一笑，紅寶石般的雙眼中閃動著異樣的光芒，轉頭對林小萌道：“不好意思啊，青姬最近比較無聊，難得有其他人來，忍不住就想要和你們開個玩笑。”

    林小萌收刀，問道：“現在我們可以過去了？”

    玉蟬招手欠身：“這邊請！”

    林小萌撇了撇嘴，招呼田蓉蓉和小九一聲，當先走了過去。

    待她們走遠，玉蟬忽地歎了口氣，嗔怪地看著青姬，輕聲道：“你一定要我配合你搞這麽一出幺蛾子，要是讓蘇畫姐姐知道了，又要責罰我們了！”

    “姐姐必然是知道的。”青姬不屑地一笑，“她剛才沒有出聲喝止我，就是默許了我的做法。你以為姐姐就不好奇嗎？”

    玉蟬不置可否地一笑，道：“那……你剛才用了幾分力？”

    青姬抽了口煙，笑道：“我要是用上哪怕一分的法力，她剛才都早就被打成篩子了！不過就算如此……”

    吐出一口水煙，青姬麵色變得有些不解，適才她看似隨意的一擊乃是她萬蛇妖法大成後自創的一式鞭法，其中後手變化如同萬蛇齊出，可謂是極其刁鑽毒辣，照理來說別說林小萌這個剛入一氣境的初級修行者了，就算是八卦境修行者，在不動用真元的前提下怕是都招架不了。

    “聽蘇小二她們談起過，林小萌曾憑借一套神奇刀法擋住過懸冰寺那個滅心尼姑的一擊……本來我還以為是誇大其詞，不過現在看來確實是真的。”青姬哼了一聲，“她體內有個來路不明的女鬼附身，看來這女鬼的修為極其驚人啊，竟然能讓她在一個月內就達到這種程度！”

    玉蟬歎了口氣：“這關你什麽事呢？我們現在安心地幫姐姐看守山空陷的妖屍就好，何必多事？”

    青姬砸吧著水煙，道：“你不好奇？老在這竹林裏待著，不悶得慌嗎？”

    “比之前提心吊膽的日子好過多啦！”玉蟬搖搖頭，想著本命妖丹被國際妖盟控製的這日夜難安的三年，道：“當初我們就不該聽龍覆海的，安心待在姐姐手下，才是最正確的選擇呢。”

    青姬斜眼看著一本正經的玉蟬，心中暗道：“你這個馬屁精，這話都說得出口？”

    “我也是這麽認為的呢~”青姬眯眼笑著，朝著醫館方向大聲道：“隻有跟著蘇畫姐姐才是正道！以後我決定再也不生二心，就算姐姐讓我去死，我也一個屁都不放就去死！”

    玉蟬聞言眨巴著眼睛看向青姬，嘴中無聲地說著話。

    青姬看她口型，知道她是在說——“算你狠，臭毒蛇！”

    “彼此彼此。”青姬蛇信一吐，惡狠狠地無聲說道：“你這個奸詐的死兔子！”

    ……

    林小萌踏入醫館，迎麵便聞到一陣淡淡的凝神檀香味。

    依舊是那所古意盎然的房間，當中一口香爐正燒著檀香，檀木桌椅和木雕屏風被青煙環繞，看著仿如夢境一般。

    唯一不同的是，安坐在椅子上的蘇畫今天沒有穿那身標誌性的大紅旗袍，竟是換了一身白色單衣。

    小九將人帶到，告了聲好後便急不可耐地退出房間，前去酒吧裏找小二姑娘，準備享用林小萌帶來的炸雞。

    蘇畫看著小九一蹦一跳的背影，無奈地輕歎一聲，招呼兩人坐下，道：“林小姐、田小姐，請用茶。”

    桌上擺著兩個青瓷杯子，茶香四溢。

    林小萌卻搖頭道：“不喝了。蘇畫姐，咱們直接進入正題，關於木非的事情……”

    “不急。”蘇畫起身盈盈一福，“這杯茶是妾身提前賠個不是，一會兒要讓兩位稍微難堪一些了。”

    “難……堪？”林小萌和田蓉蓉麵麵相覷，不知道蘇畫這話是什麽意思。

    “這茶葉是我種的，名為莫貪歡。”

    “喝下莫貪歡後，會暫時抑製情欲。”蘇畫掩嘴輕笑，“一會兒咱們要去浴池坦誠相見，不喝這茶，妾身擔心看到兩位小姐的玉體後，我會把持不住自己呢。”

    “啊？！”林小萌嘴巴微張，“蘇畫姐，你開什麽玩笑啊？”

    “不是開玩笑哦。”蘇畫搖了搖頭，道：“關於木非的事情，妾身為了讓二位小姐能更真實地看見那些過往，特意準備了一門名為‘回夢遊仙’的法術，此術施展時需要沐浴於特製的藥水之中，借助藥力讓你們的意識遁入妾身的意識之中。”

    “需要這麽麻煩嗎？”林小萌想了想，道：“直接講不就好了？”

    蘇畫道：“有些事情，眼見方能為實。不過如果兩位實在覺得不妥，妾身也不勉強。”

    “這……”林小萌為難地看了眼田蓉蓉，說實話，她倒是不覺得有什麽不妥，反正都是女人，脫光了相見又能怎樣？當初在金光山的鏡湖底下，她也早就看過蘇畫的luo體了。

    隻是田蓉蓉……這個性取向異於常人的女孩，有些麻煩。

    田蓉蓉俏臉微紅，她知道蘇畫話裏那句“把持不住自己”是在給自己找台階下，心中不由得有些感激。

    一想到要看到林小萌和蘇畫一絲不掛的模樣，田蓉蓉心中竟是又驚又喜，深刻覺得到時候真正把持不住的，怕是自己了吧？

    “那……我喝！”田蓉蓉端起茶杯，緩緩飲下。

    林小萌見狀，也端起了茶杯，一口喝幹。

    大胃王少女，畢竟不同凡響。

    蘇畫笑道：“喝一口就行了，效果是一樣的。”

    “味道還行，忍不住就全喝了。”林小萌擦擦嘴，沉默片刻，奇道：“也沒什麽特別的感覺嗎？”

    蘇畫看向田蓉蓉，問道：“田小姐感覺如何？”

    “我……似乎也沒什麽變化？”田蓉蓉有些困惑，道：“是不是藥效還沒發揮？”

    她不由得緊張起來，想著要是一會兒在浴池裏露了怯，真出了什麽洋相，豈不是沒臉見人了？

    “恩，應該沒問題了。”蘇畫起身打開房間內室，道：“請進。”

    林小萌看了眼田蓉蓉，小聲道：“確定沒問題吧？”

    田蓉蓉也沒有信心，遲疑著說道：“應該……沒問題吧？”

    “我倒是無所謂了，反正都是女生。”林小萌想了想，忽地覺得田蓉蓉膽怯的模樣很有意思，不禁玩心大起，笑道：“如果……你一會兒有了反應，會不會來占我便宜？”

    田蓉蓉一時語塞，神情異常嚴肅地思考之後，點了點頭。

    這下輪到林小萌無語了。

    “騙你的。”田蓉蓉展顏一笑，當先走進內室。

    林小萌眨了眨眼睛，跟著走了進去。

    ……

    內室中是個大浴池。

    白玉打造的浴池中水汽氤氳，林小萌進去就聞到一陣清爽的草葉清香，不禁精神一振。

    蘇畫挽起如瀑長發，褪下身上那件單衣。

    怪不得今天她沒穿旗袍了，林小萌這麽想著，原來是為了方便脫衣服。

    池水微沸，水蒸氣溢滿了整個房間。

    氣氛有些微妙。

    蘇畫大大方方的脫光，白玉無瑕般的身子呈現在兩女眼前。

    林小萌看了看，內心深刻讚歎一聲——真是好看呐。

    要說起來，蘇畫的身材是真好，比之高挑的田蓉蓉也不遑多讓，那雙長得過分的大長腿，要是讓男人看了，怕是直接就被迷死了吧？

    尤其是此刻脫光後，林小萌深切明白了什麽叫做胸猛。

    波濤洶湧。

    真是叫人羨慕。

    林小萌咂咂嘴，回頭瞟了眼田蓉蓉。

    田蓉蓉麵色如常，對她點了點頭。

    看來莫貪歡有效。

    蘇畫微微一笑，道：“兩位小姐，妾身失禮了。”

    林小萌和田蓉蓉對視一眼，跟著脫去衣衫。

    蘇畫領著兩女泡入池中。

    鼻中嗅著甘草清香，感受著肌膚上傳來的的水的溫熱，林小萌覺得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蘇畫揮手一招，池水中湧入一道暗紅色的妖氣。

    林小萌和田蓉蓉好奇地看著，隻見那道妖氣如一道漩渦般在池中心擴散，將整池水染成紅色，繼而暗紅色的水麵忽地一亮，水蒸氣也變得如夢似幻一般，閃爍著五彩的光芒。

    蘇畫吐氣如蘭，聲音似遠似近，渺茫如煙：“閉上眼睛。”

    兩女照做，不多時，竟是同時沉沉睡去。

    蘇畫也閉上了眼睛。

    ……

    月亮在白蓮花般的雲朵裏穿行。

    林小萌和田蓉蓉坐在一座小山頭，驚訝地看著彼此。

    此刻她們穿上了來時的衣衫，已經不坐在浴池之中。

    周遭的景物有些模糊，看起來似乎是蒙上了一層紗衣。

    蘇畫身穿一襲大紅旗袍，出現在她們身旁。

    “你們現在處於妾身的意識之中。”蘇畫輕聲說道，“時間是上世紀八十年代，應該是你們出生前兩年吧？”

    林小萌和田蓉蓉驚訝地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問道：“這是哪裏？”

    “秋山市。”蘇畫一手挽住一人，飄身飛起，“確切地講，這裏就是那時的聊齋所在地。”

    “什麽！”林小萌驚呼一聲，“可這裏不是山嗎？”

    “是的，那時候這裏還是一座小山。”蘇畫點了點頭，笑道：“這十幾年，秋山市的變化真的很大。”

    “那……我們要去哪裏？”

    “去穀堆旁邊。”

    “去那裏做什麽？”

    “去親眼見證那過去的事情。”

    晚風徐徐，吹來一陣陣快樂的歌聲。

    林小萌覺得那歌聲有些耳熟，卻一時想不起來是誰的聲音。

    小山腳下，有一座高高的穀堆。

    歌聲便是來自這穀堆之上。

    一個麵帶親切笑容的白衣姑娘躺在穀堆之上，嘴裏哼著小調。

    她的麵容說不上好看，可卻格外的讓人覺得舒服，稚嫩中透露著涉世未深的天真。

    她身旁兩側擺著兩把短刀，刀身如水也如人，透著股清冽的爽勁兒。

    哼完歌，她坐起身來舒服地伸了個懶腰，笑道：“這裏就是傳聞中妖怪遍地的秋山？我看也不過如此嘛！”

    林小萌和田蓉蓉這時看清了她的麵容，不由得大吃一驚。

    那姑娘分明就是木非的母親！

    那是年輕的溫巧。

    她今年剛滿二十，著白衣，提雙刀，一路哼著小調，隻身來到了被修行者列為禁地的秋山。

    “待我殺光這些妖怪，回去向師姐她們炫耀一番。”溫巧嘻嘻笑著，自信滿滿。

    蘇畫帶著林小萌和田蓉蓉落在溫巧身旁，林小萌伸手探去，卻摸了個空。

    “這是我的意識回憶，我們隻能看，無法觸碰。”蘇畫輕歎一聲，道：“看吧，這是一切開始的地方。”

    林小萌和田蓉蓉點了點頭，瞪大了眼睛。

    一個困惑的男子聲音從穀堆下傳來——

    “你是誰？怎麽坐在我家的穀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