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前程憶夢(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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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麵再轉,林小萌和田蓉蓉來到了一座臨街而落的四合院門前——木家的老宅。
秋山城東,木家老宅門前,大紅燈籠高高掛。
過往路人紛紛側目,停下自行車圍在周遭,探著頭磕著瓜子打聽消息——聽聞木家的小少爺,和林家的大小姐,明日將在這裏舉行訂婚儀式。
看著門口停著的那一排黑色轎車,一人咂舌道:“搞得這麽大的排場!這木家和林家什麽來頭?”
八十年代那會兒,路上能有一輛汽車都是件奇觀,更不用說一下子見到這麽多輛了。
“你個癡凍熊這都不懂!天木和萬林啊!”
“嗬!怪不得了!這兩家要結親?那可不得了啊!”
路人們露出豔羨之色,正眾口交換小道消息時,忽聽有人說道:“聽說三個月前他們兩個就該訂婚了,不過那次……這木家的傻兒子木庚居然臨場跑了,說是逃婚!”
眾人一下子來了興趣,湊上來聽那人說道:“我表舅在萬林上班,他可是中層的領導幹部!那次訂婚他去了,哎喲我操那場麵!你們都不知道,林家的人臉都綠了,那位林半夏大小姐直接就打道回府,聽說在家裏摔了七八個瓷器花瓶!”
“估計是木庚看不上林半夏吧?”又有人說道,“也許是這林家小姐太醜,把新郎官嚇怕了!”
最開始說話那人當即反駁道:“那不可能!我操,林半夏我可在我表舅的公司宣傳手冊上見過照片,瑪戈璧長得跟天仙似的!不過要說嚇跑了的話……”那人咳嗽幾聲,道:“林半夏在萬林是個說一不二的主,性子特別烈,手段霸道異常,強勢得比她爹還厲害!公司上下不論是老人還是新入職的員工,見了她都害怕!可能木庚是不想以後當個妻管嚴,所以才跑了!”
眾人哈哈大笑,卻聽一人說道:“這林家姑娘也是沒羞沒臊!人都逃婚了,都這樣了,還要跟木家結親?”
“那你可不懂了!天木的產業實力是萬林能比的嗎?天木號稱秋山半城,城南開發區、山安縣、山門縣、城西濱江區……都是他們的廠子!每年貢獻秋山市總產值的一半!連市裏領導都得巴結他們!這萬林頂多也就是個兩成!能攀上這門親,當然得要看人臉色行事!”
“這木庚估計也就是年輕不懂事!現在的年輕人都流行什麽自由戀愛!八成是不願意接受家裏安排的這門親事才跑了!嘿嘿,後來他看到新娘子那貌美如花的樣子,這心裏肯定是動了心了,所以才又巴巴地回來娶人家!”
眾人點頭稱道,林小萌在一旁看得卻不樂意了。
要不是身處幻境,她現在都恨不得上去扇這些人一巴掌。
“把我媽媽說得跟個深閨怨婦一樣!”林小萌咬著牙、眯著眼,冷哼道:“搞得我家在高攀他家一樣!”
田蓉蓉在旁默然不語,心裏卻暗道:“這本來就是高攀……”
眼看林小萌氣鼓鼓的模樣,田蓉蓉忙轉移話題道:“蘇畫姐,你帶我們到這裏來看什麽?阿姨呢?叔叔呢?怎麽沒看到?”
蘇畫指了指路旁的一棵大榕樹,道:“溫巧在那兒。”
說完蘇畫挽著兩女來到樹頂,隻見在那榕樹頂上,溫巧正坐在一根樹杈上,兩隻腳丫來回輕晃,目光不時看著樹下的人群,不時瞟幾眼木家的四合院,嘴裏哼著小調。
“你心上人都要結婚了,你還有心思哼歌?”
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溫巧回頭笑道:“是訂婚,不是結婚。”
一身大紅旗袍的蘇畫出現在這根樹杈上,與溫巧站在了一處。
“沒什麽區別。”蘇畫輕攏發絲,搖頭冷笑。
溫巧也不在意,笑道:“你這妖精真是多管閑事!怎麽,是來殺我的?”
“那就不會和你站在這裏聊天了。”蘇畫掩嘴輕笑,“說到殺……你不是來斬妖的嗎?怎麽不殺我?”
溫巧想了想,道:“你給我的感覺太危險了,總覺得沒有十足把握,先留你一命,暫時不想殺你。”
蘇畫笑了笑,安靜地立在一旁。
這場麵可是難得一見,林小萌和田蓉蓉還是第一次看到蘇畫和溫巧站在一塊兒——出於女生的某種小心思,兩女當即將這兩人在心裏做了個比較。
蘇畫美、很美、極美,可謂是風情萬種、豔若桃花,如同一團烈火,危險卻又勾人,尋常女子站在她旁邊立馬失了顏色。
溫巧並不美,可她和蘇畫並肩而立,卻靈動如水——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她的一舉一動、她的一顰一笑、她的全身上下,都恬然自靜、滿是溫柔。
正如林小萌初次見到溫巧時那樣,這個女人長得不漂亮,卻又讓人難以抗拒——溫巧的美麗不光能吸引男人,也能讓女人心醉。沒有人能說這溫柔如水的女人不美,那種讓人徹底放鬆,無憂無慮的感覺,見之如初戀又如慈母,既調皮可愛,又安詳端莊、寬容大氣。
她和蘇畫並肩,就如水火相濟,畫麵說不出的和諧。
看了片刻,蘇畫對溫巧說道:“看也看了,今晚就離開秋山好了。”
溫巧搖頭。
蘇畫道:“你還要親眼看他拜堂成親,才肯死心?”
“跟木庚拜堂成親的是我,我當然會親眼看到。”溫巧展演一笑——幻境中的蘇畫微楞,身處幻境中的林小萌、田蓉蓉和蘇畫也微楞。
這一笑的殺傷力太大,四周那朦朧的幻境之景仿佛都清晰了許多,四周秋色頓時明亮,在溫巧身旁環繞。
挽著兩女的蘇畫輕歎一聲:“真是個了不得的奇女子,氣質太獨特了。都這麽多年了,看到她這個自信又天真的笑,我還是無法抗拒。”
林小萌和田蓉蓉點頭讚同,同時在心底想道:“阿姨這模樣真是美……木非有這麽漂亮獨特的媽媽,還看得上我嗎?”
隻聽溫巧說道:“我相信木庚,所以我要看看,明天的訂婚,他會怎麽安排!”
……
一夜無話。
溫巧和蘇畫一坐一站,在榕樹頂等了一夜,天剛蒙蒙亮,就見木家老宅大門開啟,木庚身穿一身黑色正裝出現,麵色淡然地上了停在門外的轎車。
木天道滿意地看著兒子上了車,微笑幾聲後,吩咐車隊啟程。
“他去接他的新娘子了。”蘇畫對溫巧說道,“何必呢?何苦呢?離開吧。”
溫巧站起身來,道:“都說了,這是訂婚。”
“而且,木庚是不會娶別人的!”
蘇畫不解地看著她,道:“滿打滿算,你和他相識也就數月,就對他這麽有信心?人類男人最是善變,何況你消失了三個月,他早就把你忘了!”
溫巧微微一笑,道:“我看上的男人,不會是個壞人。”
說完她翻身下樹,留蘇畫一人在樹頂發愣。
田蓉蓉有些緊張地看了眼林小萌——木庚此行是去和林半夏訂婚的,也就是說一會兒會看到林小萌的媽媽了。
“蘇畫姐,咱們跟過去吧。”林小萌麵色淡然地看著蘇畫。
蘇畫道:“沒關係嗎?”
“有什麽關係?”林小萌微笑道,歪著腦袋想了想,道:“好久沒看到媽媽了,說真的,我有些緊張……真的很想她。”
她低下頭,輕聲道:“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再見到媽媽。”
……
駛過一片鬆樹林,來到了秋山市郊外。
一座巨大的莊園出現在前方,林家老宅到了。
木庚的父親木天道下車,與等在門口的林家家長——林佛手相見,兩人語笑盈盈,看著走下車的木庚。
左右有人上前,給木庚披紅戴花。
木庚沒有拒絕。
他看了看左右,堂兄堂姐、叔叔伯伯、三姑六姨,所有親戚都在;下屬同事,公司的各位也都在;再看一看林家眾人,更是濟濟一堂,那幾個林家小輩和女眷對自己冷笑,顯然對三個月前自己逃婚那件事還懷恨在心;林家這一代的大兒子林蘇木和林半夏的幾個兄弟對自己親切問好,招待說話語調滴水不漏,完全看不出有絲毫記恨之意。
好多人呢……木庚搖頭輕笑,穿戴好喜慶的紅袍大花,在眾人的簇擁中向著林家的那座老屋子走去。
林家老宅有座老屋子,離莊園門口極遠,本該坐車前往。
今天為了訂婚,也可能是籌備訂婚的林家長輩還記著三個月前的那個尷尬場景,為了給木家一個下馬威,這一路都鋪著紅毯,要讓木家一行人步行前往。
木天道笑了笑,沒有說話——自家有錯在先,林家有些怨氣也屬正常,這一路步行就當是賠罪了。
而且這場麵安排得也相當隆重——一路都有鮮花紅毯鋪地,身穿盛裝的樂隊隨行伴奏,在懲戒的同時,也給足了木家麵子。
“木庚,想什麽呢?一臉呆樣?”堂兄堂姐微笑地看著木庚問道。
“沒什麽,有些緊張。”木庚搖了搖頭,摸了摸口袋裏的兩張照片——一張是林半夏的照片,另一張是溫巧和他的合照。
那次看到林半夏的照片後,溫巧和他鬧了些小脾氣,木庚當即找來一台霓虹國進口的拍立得相機,跟溫巧拍了張合照。
堂姐開玩笑道:“和那位林家小姐見麵就這麽緊張嗎?聽說林半夏美若天仙,你一會兒可不要見色忘本,平白丟了咱們木家的臉麵啊!”
木庚搖頭苦笑——這個臉麵怕是丟定了。
他被父親軟禁了三個月,無法脫身,而溫巧又音信全無,每日隻能獨自待在家中房裏。
然而,木庚並沒有就這麽忘記和溫巧的約定——自己要和林半夏說清楚,自己另有所愛,不能履行和林半夏訂婚!
木庚思來想去,隻能無奈行此險招——被迫來訂婚,還被這麽多堂兄堂姐看著,是沒可能再逃了,那就隻能在大庭廣眾之下,當麵將那張照片交還給那位林小姐,並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了。
想著一會兒自己說出退婚的話後,林家眾人尤其是那位林小姐會是如何反應,木庚心中不由得輕歎一口氣:怕是要撕破臉了,父親會不會氣得打死自己?
那就打死我吧……木庚摩挲著口袋裏和溫巧的合照,見不到溫巧,以後的人生還有什麽意思?
一路這麽想著,四周樂隊聲音頓止。
木庚回過神來,抬頭看向前方的小山坡——翻過這個山坡,就到了林家的老屋子了。
周圍林家眾人發出驚呼之聲,搞得木家一眾人一頭霧水。
“發生什麽了?為何忽然停下?”
林蘇木走上前來,質問那位手持對講機的樂隊領隊,卻見那領隊麵露難色,指著上坡上的那個女人,小聲道:“是林總讓我們停下的……”
“林總?哪個林總!我就是林總!”林蘇木大為不滿,抬頭細看卻倒抽一口涼氣:“半夏!你怎麽……怎麽穿成這樣!”
他慌忙跑上前去,跟那個身穿一身黑色長裙的女子急聲道:“訂婚的那套紅禮服呢?你怎麽換掉了?半夏,你在胡鬧什麽!今天大喜的日子,你怎麽穿的一身黑啊!太不吉利了!”
林半夏眯眼看著山坡腳下的隊伍,目光落在當前那個青年身上,冷笑一聲:“大哥,你別問這麽多。”
林蘇木聽她語調冰冷,低頭一看,妹妹手裏竟是握著一把剪刀!
“你這是要做什麽!”林蘇木大驚失色。
“沒什麽。”林半夏說道。
隊伍行到近前,木林兩家人都楞在原地。
大喜之日,秋色宜人,陽光正好,微風拂麵,氣氛卻有些凝固。
沒有人知道為什麽林半夏會出現在這山坡上,她理當待在老屋子中,等待著木庚前來。
林小萌看著那個年輕的女人,眼眶微紅。
那是她的媽媽林半夏,年輕的林半夏,二十來歲的林半夏。
母女兩人長得很像,一樣的絕世容顏,隻是比之豆蔻年華的林小萌,林半夏多了三分成熟、三分內斂、三分風情,以及十二分的銳利鋒芒氣質。
林小萌忍不住屏住呼吸,自己的媽媽和木非的爸爸就要見麵訂婚了,雖然知道最後的結果是木庚叔叔娶了溫巧阿姨,可林小萌還是緊張——這要是一不小心成了,自己和木非可就是兄妹了!
木庚皺起眉頭,看著山坡上的那個女人——那就是林半夏嗎?真人可比照片漂亮多了,確實當得起美若天仙這個評價啊。
他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也沒有心思去想,走上前去,正想掏出照片還給林半夏,卻聽林半夏高聲道:“你就是木庚?”
兩人近在咫尺,初次見麵,不如不見。
“是。”木庚輕歎。
“半夏!半夏!”林蘇木緊張地看著妹妹手心放在背後的那把剪刀,額頭冷汗涔涔,小聲急道:“你別胡來啊!你到底要做啥子啊!”
林佛手站在人群中,麵色鐵青。
木天道眯眼看著前方,疑惑道:“親家,怎麽回事?”
林佛手剛想說話,就聽到女兒高聲喊道:“那麽,你可以回去了。我不會嫁給你的!”
語出驚人,所有人都愣在原地,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木庚眉心微蹙。
林半夏拿出剪刀,剪斷一頭長發,冷聲道:“你很了不起嗎?錯了,是你們木家了不起!我是一件物品嗎?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退貨?對不起,我沒那麽下賤!”
她鬆開手心,烏黑發絲在秋風中散落,紛紛揚揚吹落在木庚臉上。
“你算個什麽東西?要我嫁你,自己卻跑了?那麽這一次,換我了!”
看著這個場景,林蘇木心口一涼,眼前一黑——妹妹這個舉動徹底得罪了木家,這該如何是好?
田蓉蓉目瞪口呆地看著,轉頭看向林小萌,問道:“那就是你媽媽?”
林小萌也有些懵,卻又覺得理所當然,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道:“是。”
“好強大的氣場……”田蓉蓉看著四周黑壓壓的人群,咂舌道:“這麽多人看著,她居然敢說出這番話……”
木庚將臉上的發絲用手掃落,看了看身後,那邊父親一臉怒火,叔伯堂兄群情激怒,下屬同事已經破口大罵了。
林蘇木擦著冷汗,道:“木庚……這、這是……半夏在和你鬧情緒,你上次做得太不地道,你趕緊和她道個歉,她就原諒你了!好好一場婚事,不要弄砸了啊!”
“要我嫁給他?這輩子都不可能!”林半夏冷哼一聲,轉身欲走。
林蘇木急道:“你這樣的罪了木家,怎麽收場!”
“木家很了不起嗎?我林家有我林半夏在,不需要仰人鼻息!”林半夏麵色傲然,絲毫不理會林蘇木。
“等等。”木庚開口喚住了她,對著身後兩家人高聲喊道:“都安靜些,聽我說。”
林半夏停下腳步。
木庚掏出那張照片,遞給林半夏:“這是你的照片,還給你。”
林半夏冷笑道:“嗬嗬,很生氣是嗎?”
“沒有,對不起。”木庚端端正正地對林半夏鞠了一躬,轉身喚來正一臉懵逼的樂隊領隊,拿過他手裏的擴音喇叭,對著所有人說道:“我本次前來,本意是來退婚的。”
全場俱靜,林家人麵上鐵黑,木家人卻都麵露喜色——好一個木庚,來了個情勢大逆轉!
木天道麵露微笑,當著林佛手的麵,和自家幾個小輩說道:“這一下反客為主了,我這個兒子還算有點本事。”
他們都以為木庚是看林半夏欺人太甚,才故意如此說的,哪知道木庚說的卻是實話?
林半夏眯眼看著木庚,譏笑道:“你以為這樣就能挽回一點顏麵了?想不到你如此小肚雞腸,要是嫁給你,那真是上輩子不幸!小人,偽君子!”
木庚無奈地歎了口氣,這事兒已經沒辦法解釋清楚了。
“我說的是真的,也不願讓林小姐你來承擔這麽大的罵名……”木庚實話實說,林半夏哪裏肯信?
頓了一頓,木庚又道:“我心中所愛之人,名為溫巧。三個月前我已和她約定終身,此生木庚不會再娶她人,隻會娶溫巧為妻!”
此言一出,木家眾人心中樂開了花,紛紛暗道:“木庚真是會胡說八道,居然還隨口編出來個叫溫巧的人來!”
林半夏冷笑道:“你編故事的本事真不錯,那這個溫巧現在在哪兒?”
木庚苦笑一聲:“我也不知道。”
“下作至極的男人,絲毫沒有擔當。”林半夏不屑地看著木庚,“木家也不過如此。”
“你說誰下作!”
一聲清喝,一個女子忽然從山坡另一端走來。
“溫巧!”木庚看著那個女子,驚喜異常地失聲道:“是你!”
他衝了過去,一把將溫巧抱住。
“傻瓜,當然是我。”溫巧笑嘻嘻地勾住木庚脖子,笑道:“對不起,三個月都沒來見你。”
木庚搖頭道:“這哪是你的錯!是我無能,被關在了家中。”
他舉起擴音喇叭,高聲道:“爸,各位。她就是溫巧,是我發誓要娶的女人。”
木家眾人目瞪口呆,居然還真有溫巧這個女人存在?
林佛手冷笑一聲,對著木天道說道:“木天道,原來你早就存心要羞辱我林家!”
林家眾人從沉默中轉為激憤——好你個木家,居然真的是來退婚的?一次不夠,還要來兩次?還是以這種當麵羞辱的方式!
“好在半夏提前看穿了你們木家人無恥的本質!”林佛手冷峻地看著木天道,說道:“要不是半夏提前說出取消婚約,我林家今天算是徹底顏麵掃地了!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木天道沉默不語。
林蘇木這下也變得理直氣壯起來,罵道:“好你個無恥的木庚!上次逃婚就算了,居然還要再來一次!”
林半夏卻攔住林蘇木,她看著木庚和溫巧,恍然有所悟。
“原來如此。”林半夏先前鋒銳逼人的眉眼微微柔和起來,“怪不得你要逃婚,原來是因為她?”
木庚搖頭道:“林小姐,上次逃婚之前,我還沒有遇到巧兒。確實是我不願娶你,才逃婚的。對不起!”
林半夏微楞,又仔細看了看那個眉目之間柔情似水的女人,笑道:“我可比她漂亮多了。”
木庚道:“我不這麽認為。”
他含情脈脈地看著溫巧,笑道:“巧兒比這世上任何一個女人都美。”
“巧兒,叫得真夠肉麻的。”林半夏冷笑一聲。
溫巧也在看著林半夏,笑道:“林小姐,你真的很漂亮。”
林半夏皺眉。
“這件事確實是木庚有錯在先。”溫巧俯下身子,賠禮道:“我們向你道歉。”
說完,溫巧抬起頭,正色道:“但是一碼歸一碼,木庚可不是什麽小人偽君子!他是世上最好的人!”
木庚握住溫巧的手,道:“巧兒……”
“半夏!還跟他廢話什麽!”林蘇木怒吼一聲,“叫這對狗男女和木家的王八蛋滾!”
林半夏搖了搖頭。
“我果然還是很討厭你。”林半夏看著木庚,道:“既然一開始就不願娶我,為何要到訂婚那天才逃跑?”
木庚苦笑道:“是我性格太過優柔寡斷……”
“你這種人,要是娶了我,估計我們也是同床異夢,當不了真的夫妻。”林半夏笑了笑,“我性子剛烈,最厭惡你這種懦弱的男人。”
林半夏眼神微凝,低聲道:“我收回我之前說的話。”
木庚和溫巧微怔,隻聽林半夏笑道:“雖說懦弱了些,不過他還算是個有擔當的男人。”
“你我相看兩厭,這輩子不要再見了。”林半夏一字一句地說道,“大概的情況我已經了解了。木家和林家之間的梁子也結下了,這個後果我林家不會承擔,你明白嗎?”
木庚沉默著點了點頭。
“好。那就祝你們幸福。”林半夏劈手奪過木庚手裏的擴音喇叭,高聲喊道:“你這個負心漢、薄情郎!你們木家欺人太甚!這事說出去,整個秋山都不會有人會站在你們木家一邊!今日之辱,我林半夏記下了!送客!”
說完,林半夏頭也不回地走回老屋子。
看著她的背影,林小萌忍不住衝上前去,看著這個在陽光下都耀眼奪目的女人,看著她剪碎的短發在風中輕舞,忍不住落下淚來。
“媽媽!”林小萌想要伸手擁抱她,可這回夢遊仙中的幻影卻是鏡花水月,哪裏能抱住她的實體?
蘇畫歎了口氣,指尖微動,一縷妖氣附在了林半夏身上。
林小萌正黯然流淚,忽聽林半夏的聲音傳來:“紫蘇,你長大了。”
林小萌霍然抬頭,看著那個昂首闊步,一往無前的女人。
“紫蘇,以後的日子,你要像媽媽一樣勇敢。女人也不可輕易流淚,那隻會被人瞧不起。”
林小萌茫然地看著她,看到了林半夏身上那圈暗紅色的妖氣,頓時明白過來,這是蘇畫姐的法術,在模擬媽媽的聲音。
雖然知道了真相,但是她還是擦掉眼淚,認真地點頭,大聲對著林半夏的背影喊道:“我知道!”
“還有那個木非是他們的兒子,我可不喜歡。”
林小萌搖頭道:“我喜歡啊!”
“真是叛逆期到了。哎,這大概就是命吧,木庚和我有緣無分,要我的女兒和他們的兒子來承擔。”林半夏的聲音不斷傳來,“那你就自己看著辦,總之,不能作踐自己,要挺直胸膛!要讓木家的那個小鬼自己求著來娶你!幫媽媽報仇,懂不懂?”
林半夏的聲音低沉下去:“媽媽看男人的眼光不行,袁萬響這個惡徒……你一定很怪我吧?”
林小萌想了想,點頭道:“是!你為啥要嫁給那個王八蛋!”
林半夏笑道:“所以說我看男人的眼光不行啊。幸好你爸爸是好人,能嫁給他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隻可惜他走得早……不知道你有沒有遺傳我這一點,千萬千萬要擦亮眼睛,別讓壞男人騙了!”
林小萌笑道:“木非可不是壞人!”
“傻女兒。”林半夏罵道,“你被他迷得神魂顛倒了!胳膊肘往外拐,真是女大不中留!”
林小萌哼了哼。
“媽媽不在你身邊了,你要堅強。紫蘇,媽媽愛你。”
“我是小萌啦!”林小萌緊抿著嘴唇,不讓淚水流下,“紫蘇這個名字我不喜歡!爸爸都叫我小萌的!”
“傻姑娘,紫蘇也是爸爸媽媽給你取的名字,我們林家人都以藥草為名,這可是那位狐仙當年賜姓時約定好的哦。”
林小萌無奈地歎了口氣,道:“好啦好啦,知道了!”
“紫蘇,我永遠愛你。”
“媽媽,我也愛你!”
看著消失在老屋子裏的林半夏的背影,林小萌怔怔出神。
母親的死一直是她內心無法抹滅的傷痛,最後一次和母親的對話以爭吵結束,這件事讓她永遠無法原諒自己。
在這回夢遊仙的幻境之中,林小萌以這種方式得到了救贖。
終於和母親好好道別,林小萌心中一個沉重的心結解開了。
她整個人都放鬆下來,看著林半夏走入的那座老屋子在視線中逐漸模糊,仿佛是一個訊號——往事已矣,自己將要迎來新生。
蘇畫和田蓉蓉走了過來,林小萌轉身笑道:“謝謝蘇畫姐。”
蘇畫笑道:“不用謝我,我隻是按照你母親的性格編了些話語。”
“討厭啦,不要說出來!”林小萌小嘴一扁,“那是媽媽在和我說話。”
蘇畫笑而不語,卻聽林小萌道:“蘇畫姐,你是為了讓我見到媽媽,才把叔叔阿姨的故事展示出來的吧?”
蘇畫道:“也有這個因素,不過也是為了要讓你們明白木非出生後的事情,所以這一段必不可少。”
“我懂了。”林小萌沉思片刻,道:“那我們直接進入木非的那段故事吧。”
田蓉蓉有些不安地看著她,小聲道:“林小萌,你還好吧?”
林小萌道:“前所未有的好!”
她忽然抬頭看著田蓉蓉,認真地說道:“心結解開真的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啊?”田蓉蓉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木非的心結比我還要沉重。隻有知道發生了什麽,我們才能幫他。”林小萌道,“蘇畫姐,叔叔和阿姨的故事我已經大概能猜到了。”
蘇畫道:“是嗎?”
“是。”林小萌點頭道,“後麵的事情,大概是木庚叔叔脫離家門,不管不顧地和阿姨在一起了吧。”
蘇畫道:“過程非常複雜。後來溫巧被我手下天妖聯手困住,我當時出麵製止,他們也害怕殺了她,會讓昆侖縹緲宮中她的本命星燈熄滅,從而引來縹緲宮的修行者的瘋狂報複,所以……我們聯手點破溫巧體內十二命脈大穴,徹底廢了她的修為,留她活在秋山永不能出!”
田蓉蓉驚呼一聲,不敢置信地看著蘇畫:“是你廢了阿姨的修為?”
蘇畫理所當然地點頭道:“我身為秋山眾妖之首,必須這麽做。”
蘇畫歎道:“她失了一身通天徹地的本事,卻能和心愛之人在一起,也算是一種補償吧?”
林小萌點頭道:“我也猜到了,這一段故事我們就不看了。我可喜歡阿姨了,也喜歡蘇畫姐,不想因為看到那個畫麵而恨你……”
“林小姐真是善解人意。”蘇畫讚許地看著林小萌,道:“謝謝。”
“這件事我有愧於溫巧,所以這些年一直在暗中照顧她,在她修為盡失後,秋山眾妖在我的嚴令之下,沒有再對她出手。”蘇畫的麵色微凜,隱去了一些事實。
林小萌道:“那麽……”
蘇畫道:“那麽,就直接跳到木非出生的那一天吧。”
“木非出生?”林小萌搖頭道,“直接去看叔叔過世的那一天和那個……李晶姐姐的往事吧,那是木非的心結所在。”
蘇畫麵色出奇的凝重,搖頭道:“不,木非出生那一天,是一甲子一度的庚申月華夜,這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庚申年七月十五!”田蓉蓉聞言一驚,“那不是帝流漿之夜嗎!”
“是啊。”蘇畫的聲音有些猶豫,道:“這是很長的一段故事……從帝流漿之夜而起,到木非斬滅七天妖終,其中還涉及到木庚的死、李晶那隻小妖的出現……以及林公子的出現!”
“李晶是妖怪?”兩女聞言一愣。
蘇畫微笑道:“李晶和我一樣,也是一隻狐妖。不過,她是一隻半妖,是狐妖和人類的孩子。”
看著兩女震驚的神色,她素手輕揮,四周畫麵飛速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