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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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對林小萌和田蓉蓉的疑惑和追問,蘇柳默默低下了頭,輕聲道:“我化形的模樣,確實是照著李晶變化的。”
妖道修行者入門修行的第一步,稱作化形。這個化形的意思,是脫去妖身原形,修煉出人類外貌的第二真身。
這第二真身與妖身原形一樣,是每一隻妖怪的本貌。
本貌會根據每個妖道修行者內心不同的經曆、心***望、好惡等等各個因素而定,或美或醜、或胖或瘦、或老或少,不一而足。
田蓉蓉清楚這其中的道理,不由得奇道:“你是根據李晶的容貌化形的?為什麽要這麽做?”
隻聽蘇柳低聲道:“三年前我剛醒來,第一個見到的人類女性就是李晶……”
……
三年前的七月十四,木非即將迎來自己十五歲的生日。
同時也是他父親木庚的忌日。
每年這個時候,木非心情都會變得陰鬱無比,七歲生日那一天的慘痛回憶——那輪血紅的夕陽,那輛失事墜崖的大巴,那個陰暗森冷的懸崖深處,記憶一一浮現,呼嘯而來,無法阻擋,並且隨著時間的加深而越發清晰,也讓木非心中越發難過。
這一天,木非獨自走在去李晶家的路上。
前兩天他和李晶吵架了,吵架的原因是因為李晶說要給木非過生日。
木非自然是拒絕了。
“木非,我不是說要辦得多麽熱鬧,就我和你兩個人,我們出去吃頓飯。然後早點回來,去你家給叔叔燒點紙錢……”
“我知道因為叔叔的事情,你這些年都沒有過生日。我也知道你心中的難過,可人總要向前看,不能一直陷在過去的悲傷之中啊!你每年這個時候都會變得很古怪,我真的很擔心你啊。你也不想叔叔在天之靈一直為你擔憂吧?叔叔一定不想看到你這個樣子的啊,對不對?”
“木非,這一次聽我的,我們換換心情,給你過生日和緬懷叔叔這兩件事不衝突的,咱們一直把叔叔放在心上,不會因為給你過一次生日就把他給忘了的……”
想著李晶那些寬慰自己的話語,木非心中一陣不是滋味——那天李晶姐姐正在想方設法地柔聲開導自己,卻被自己一句冷冰冰的“要你多事”給噎得不知所措。
木非這兩天一直記著李晶離去時滿臉委屈的表情,他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傷了李晶的心。
於是,今天木非去李晶家裏,準備登門道歉。
木非一路上都在想著一會兒見了麵該如何開口道歉,路過市中心酒吧一條街的時候,漫不經心的他忽然心中一緊。
妖氣?
這些年和李晶姐姐在一起,對於她身上的妖氣木非已經很熟悉了。隻是此刻木非察覺到的妖氣似乎有些不同,他忙凝神朝妖氣來源處望去,隻見那間門口寫著“聊齋”二字的酒吧門前,一隻白色的小狐狸正顫抖著盯著自己。
見木非的目光望來,那隻小狐狸似乎嚇了一跳,化作一道青煙消失不見了。
“李晶姐姐!”木非一驚——李晶姐姐怎麽化作原形了?出什麽事了嗎?
李晶很少在木非麵前化出原形,木非看到白狐,下意識地就把她錯認成了李晶。情急之下他也沒有注意到那隻小狐狸和李晶的妖身原形的差別——那隻小狐狸身後生著九條尾巴,而李晶的妖身白狐隻有一條尾巴。
李晶肯定是遇到危險了,不然她不會化成原形的!木非心中異常焦急,不由得想起了這些年來遇到的那些怪事。
秋山有很多妖怪。木非和李晶在秋山大街小巷閑逛的時候,偶爾會在人群中看到一隻化成人形的妖怪。有一次他們兩人還聯手製止了一起妖怪吃人事件的發生——有木非這個堪比九宮境大修行者的金牌打手存在,兩人當即擒住了那隻鼠頭人身的怪物。當時木非看著那隻跪地求饒的鼠妖,心中忽地想起了第一次殺妖時的那個血腥可怕的吃人現場,不禁猶豫了半天。就在這猶豫的空檔,被那隻鼠妖施展法術遁地而逃了。
是碰到隱藏在城市裏的那些凶惡的妖怪了嗎?還是……李家的人追到秋山來了?
木非心中一寒,李晶跟他說過自己的身世。他知道李晶來自修行界的雪嶺李家,也知道李家的修行者一直在追殺她們父女二人。
不管是哪一種情況,李晶現在的處境都很危險,木非心知自己必須馬上找到她,將她保護起來!
體內的銀芒氣息在足底爆發,木非化身為一道銀色流光,循著那妖氣的方向追去。
這一追便是數十裏,木非已經來到了秋山市西北的金光山一帶。
木非不由得心中訝異:“李晶姐姐怎麽跑得這麽快了?”
眼看著那個白色的影子在江邊停下,木非心知不能再讓她跑了,他將全身銀芒之力匯聚爆發而出,速度比先前快了何止百倍?
“李晶姐姐!”瞬間衝到近前,一把將小狐狸抱住,木非總算放下心來。
九尾白狐駭然,她沒有料到木非竟是突然出現在眼前將自己抱住,不由得驚呼道:“你!你要做什麽!”
一個陌生的女孩聲音從懷中的白狐口中發出,木非不禁一愣,低頭看去,這才發現這隻白狐生著九尾,跟李晶的妖身原形完全不同。
九尾白狐掙紮片刻,發現竟是無法從木非手中脫出,不由得大急。她水汪汪的眼中露出恐懼的神色,忽地張嘴吐出一截翠綠的柳枝來。
那柳枝在空中急速一轉,朝著木非臉上抽來。木非隻覺得一陣勁風撲麵,心中竟是生出一陣危險的警示來,忙鬆手放開九尾白狐,腳底銀芒閃動間飄身十丈開外。
九尾白狐看著身側柳枝輕擺,暗暗鬆了口氣。一人一狐互相瞪了片刻,木非忽道:“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他搖了搖頭,想著原來隻是虛驚一場,李晶姐姐沒有事。正準備離開,忽聽那九尾白狐道:“等等!你別走!”
“恩?”木非轉身,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神樹示警讓我醒來,說有大事發生。”那隻九尾白狐盯著木非,急聲道:“根據神諭所言,這事情和你有關!神樹讓我帶你來這裏的,你不能走啊!”
木非聞言奇道:“神樹?你在說些什麽?”
九尾白狐看起來十分焦急,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隻得硬著頭皮說道:“神樹就是神樹啊!我睡了好多年了,今天突然被神樹叫醒,它降下神諭,說即將有大事發生,要我將你帶到這個地方來……”
木非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麽,皺著眉頭搖了搖頭。
其時風和日麗,陽光正好,木非看著九尾白狐背後的那條大江,不由得微微一愣。轉身四望,他這才驚覺自己竟是來了金光山附近。
背後的沿江大道上空無一車,木非臉色微變,目光看向遠處的那個懸崖——當年就是在那裏,那輛大巴出了事故。
思緒有些恍惚,木非隻覺得大腦也不清晰起來,也許是觸景生情,讓他心情也瞬間低落下去。
他眼皮微闔,有些困倦。
“奇怪了,七歲那年也是在這裏,忽然就變得好困……”
就在這將睡未睡、將醒不醒的刹那,木非心中忽地傳來一聲冷哼般的警示,仿佛有一個聲音在提醒著自己醒來一樣。
他瞬間清醒過來,冷汗浸濕後背。
木非心中一陣後知後覺的清明,他的眼神異常冰冷,死死地盯著眼前的那隻九尾白狐。
剛才的那陣困意,絕不是偶然!
當日的種種景象在眼前飛速掠過,木非發現了四周空間中若隱若現的那些暗紅色的妖氣光芒!
群山肅穆,江水如默,天地蒼茫,可在這山、這水、這天地之間,那些隱藏著的痕跡全部落入了木非此刻銀芒覆蓋的眼瞳之中!
到處都是預先刻畫在虛空中的陣法符號,妖氣被天地山水的靈秀之氣所掩藏,這一座大陣如同羚羊掛角一般,若不是木非動用了全部力量,根本無所察覺。
他此刻全身都籠罩著一層皎潔如月的銀芒,徹底發現了那些正在侵蝕自己的妖氣——這些妖氣讓人昏昏欲睡!
“原來是這樣!”木非睚眥欲裂,他憤恨地看著九尾白狐,厲聲喝道:“原來那一天我會睡過去是因為這樣!”
九尾白狐害怕地看著他,道:“你在說什麽啊?我不懂你的意思……”
“是你殺了我爸爸!”木非聲音都有些發顫,“你今天騙我過來,又想要用一樣的方式來害我嗎!”
他猛地衝上前,想要一拳打死那隻九尾白狐,哪知道那截柳枝忽地封住木非去路,替九尾白狐擋住了木非的含憤一擊。
轟然聲響中,木非翻身後躍,忽見柳枝落在地上,化作了一棵參天大樹。
“這是什麽妖法!”木非正在心驚,忽見柳枝上清光閃動,隨即四周空間被這清光照亮——
隻見大地碎裂,地底妖影閃動;江水翻湧,碎玉浪花中現出片片巨大的黑鱗。
四周響起無數毒蛇吐信的嘶嘶聲,天空中現出數個人影來。
“千算萬算,算不到你這隻小狐狸會出現擾我們好事!”
一個老者的聲音傳來,大地、江水以及四周空間盡皆碎裂,方圓十裏的空間被一股看不見的妖氣結界籠罩住,十一個身影立於雲端,冷冷地看著地麵上的木非和九尾白狐。
“曲仲伯!”九尾白狐驚呼一聲,看著為首的那個清瘦老者,尖叫道:“你們要做什麽?”
曲仲伯冷笑一聲,道:“蘇畫瞞得我們好苦!”
九尾白狐麵色一變:“大膽!你們竟敢直呼我姐的名字!你們給我下來!”
“蘇柳!”戾無畏站出身來,冷聲道:“就你還想命令我們?你以為現在還是以往嗎?蘇畫早已被我們困在了聊齋之中!”
“你……說什麽?”蘇柳聞言一呆,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不可能……”
南月忽地笑道:“說起來還得要謝謝你,不然我們也沒辦法將他騙到這裏來呢。小柳啊,你是如何從聊齋出來的呢?我們暗中布置多年,好不容易才在聊齋四周布下了天門生死陣,你們一家這些死狐狸現在應該都出不來才是啊?”
蘇柳聞言麵色頓白。
十一天妖目光齊刷刷地看向木非,木非抬頭看著那十一個如山如嶽一般的身影,沉聲道:“是你們騙我過來的?你們是誰?還有……”
他努力克製著內心的殺意,道:“當年的事情,也是你們做的嗎?!”
衝天的銀芒和殺意鋪滿了整個空間,那十一個身影瞬間沉默了下來。
其中四人忽地退到一旁——龍覆海、山空陷、青姬和玉蟬落下雲端,來到金光山頂,隻聽龍覆海的聲音遙遙傳來:“你父親的死與我們四個無關。”
頓了頓,龍覆海笑道:“是那邊七個做的。”
曲仲伯眼睛微眯,冷笑一聲:“龍老,想要吃肉就不要怕惹一身腥臊!”
龍覆海笑道:“木庚之死全是曲老你們七個所為,我說的完全是事實。”
戾無畏大喝道:“那山空陷可是通風報信的!”
山空陷猥瑣的臉上露出一絲猶豫,他將那雙賊眉鼠眼的眼睛努力瞪大,高聲道:“我的鼠子鼠孫觀察著秋山市的一切,這些消息情報向來是共享的,何來通風報信一說?”
“善哉。”鳩摩羅點頭微笑,“你們想要坐收漁翁之利?可別忘了,將蘇畫困住的事情你們也是參與了的!”
龍覆海道:“一碼事歸一碼事,鳩摩羅大師你可是出家人,不要含血噴人啊!”
說完,龍覆海朝木非道:“木非,你的仇人是那七個,與我等無關!”
木非冷冷地看著雲端上的那七人。
曲仲伯微微一笑,道:“不錯,你父親的死就是我們一手造成的!”
此言一出,木非怒極反笑:“好!很好!原來是你們!”
木非高聲喝道:“既然你們承認了,今天就死在這裏吧!”
“嗬嗬?”南月忽地上前一步,她輕笑一聲,手中拿出一個白色的事物來,“你看這是什麽?”
她手裏是一隻奄奄一息的白色小狐狸。
“李晶姐姐!”木非見狀心中頓時一涼。
“不錯哦,就是你的小女朋友,李晶哦。”南月嘻嘻笑著,“我們擒住了她,正苦惱著怎麽才能在不被你察覺到的情況下將你騙到這座大陣中來,哪知道蘇柳居然幫了我們一個大忙!”
她掐著李晶的脖子,冷笑道:“想不到過了七年,這座亂心迷魂陣已經困不住你了!還好我們提前準備好了,你敢亂動一下,我就叫你的小女友立時喪命!”
木非握緊了拳頭,咬牙看著他們:“你們敢動她一下,我一定叫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七天妖齊聲冷笑。
戾無畏忽地舉起手中長槍,向著木非投擲而去!
眼見長槍穿雲而至,木非剛想躲閃,那邊南月舉起了手裏的李晶:“別動!不然我殺了她!”
木非見狀大急,一咬牙停在了原地。
長槍轟然射穿他的腹部,將他釘死在了地麵上!
木非痛得直欲昏死過去,腹部被撕裂出一個可怕的創口,鮮血撒了一旁的蘇柳一臉。
蘇柳嚇得愣住,半天後才“啊”的顫聲驚呼出口。
“我沒事。”木非握著槍柄,抬起了頭。
“你、你沒死嗎?”蘇柳不可置信地看著刺穿木非整個肚子的長槍,隻見傷口處纏著一圈銀芒,肌肉血管已經飛速愈合了。
看著這幕情景,曲仲伯眼中激動的神色顯露無疑。
“果然是帝流漿!”他低呼一聲,壓抑著心中的興奮之情,道:“當年消失的帝流漿全在他體內!看那些銀色的光華!”
“隻要吃了他,我們就能獲得全部的帝流漿之力!”曲仲伯聲音都在打顫,“那時候我們必將突破天妖之境,獲得永生!”
眾妖眼中紛紛露出貪婪之色。
赤焰鬆恨聲道:“蘇畫這臭娘們想要獨吞這帝流漿之子!怪不得她不讓我們殺死溫巧,原來她和溫巧早有勾結,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們兩個的陰謀!”
說起溫巧,眾天妖不由得麵色微變。
獦狚撫著三根斷指之處,冷厲的臉上滿是怨恨。他當年被溫巧一刀斬斷三根手指,這斷指之仇他一直銘記在心,時刻都想著殺了溫巧!
看著木非被釘死在地上,曲仲伯開口道:“玄離,動手吧!”
一直默不作聲的宮裝女子上前一步,玄離冷冷地看了其餘六妖一眼,道:“我可是背叛了龍老,投身於你們這邊了!一會兒這第一口帝流漿得是由我來吃!”
曲仲伯點頭道:“這金光山是你的道場,我們要吃木非,需要仰仗你的力量。這第一口自然該當歸你。”
玄離滿意地點了點頭:“一言為定!”
說完,她俏麗的臉龐赫然變得醜陋不堪,原先飽滿的麵部肌肉全數萎縮下去——她的妖身原形乃是一隻旱魃僵屍。有言道:旱魃一出,赤地千裏。隻見玄離張口一呼一吸間,金光山一帶瞬間的空氣盡數被她攪動,變得燥熱難當。
隻聽“呼啦”一聲,江心中的金光山上忽地妖氣一現,那座妖洞中立時竄出一道岩漿來——金光山在世人看來乃是一座死火山,其實內裏的岩漿全被這隻旱魃的妖法擄去,煉化成了她的離炎之火!
玄離在金光山中修行多年,將這裏改造成了自己的道場。此刻她引動道場中的秘陣,將修行的離炎之火全數引動!
死火山爆發,地湧岩漿,離炎之火噴向了木非身側。
她要用這離炎之火將木非體內的那些帝流漿煉化而出!
離炎之火層層疊疊,隻是那些岩漿火焰將到木非身旁之時,蘇柳插在地上的那截柳枝化作的參天大樹忽地再現清光,竟是將火焰擋在了十丈開外。
“咦?那樹有古怪!”玄離皺眉看向曲仲伯,“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