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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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大毛撒了一泡尿,提起褲子要回營內睡覺。可是他的腳不然挪不動了,因為他的腳踝被人抓住了。他想喊卻發覺喊不出,背心驚出一身冷汗來。
忽然直覺後心一陣刺痛,便沒了知覺。次日,百戶長在點名時才發現營內少了他,於是趕緊吩咐人找。最終在馬廄裏發現劉大毛,眼珠突出死魚一般,胸口處有一個碗口大小血肉模糊的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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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如柏望著劉大毛的屍身,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在戰場上比這恐怖數倍的情形他都見過,然而眼前的男人卻更為害怕。
李如柏臉色鐵青,雙拳緊握,說道:“抬下去吧!”幾個兵士將擔架抬起,緩緩走出營帳。在他身後站著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背對著他。李如柏說道:“大哥,這事你怎麽看?”
那男人沒有回頭,隻是說了句:“世上無鬼神之事,必是賊人之計。”李如柏握緊劍柄的手心沁出冷汗來,他又說道:“那大哥我們該怎麽辦?”
男人用低沉的嗓音說道:“敵明我暗,隻能等。讓弟兄們隨身攜帶短匕,保持警惕。”
不多時,一個兵勇走了進來說道:“啟稟二位將軍,葉總督有請。”李如柏向那兵勇點了點頭,揮手讓他退下。
一座白色大帳外,六名兵士分為兩列手握長槍嚴陣以待。不遠處旗杆上一麵寫著“明”字的大旗迎風翻卷。
葉夢熊、梅國楨二人已在帳內等候。梅國楨是此番討逆事務的總監軍,明朝兵製是衛所製,大軍出征時,為防武官專權,特設監軍一職。
不多時,各地駐守的將領都已到齊。葉夢熊臉色難看,他目光掃視了眾將軍一眼說道:“諸位將軍算來也是我大明朝精銳,一個小小寧夏城卻遲遲攻克不了,是何道理?”
麻貴低垂著眼,不說話;蕭如薰欲言又止;劉承嗣一個勁得摸鼻子,而新到的遼東李家兄弟卻不住冷笑。
葉夢熊目光掃到了一個中年將官臉上,這人方麵闊額,絡腮胡須,雙目如寒星一般,神情倨傲。他深知遼東李家的實力,李成梁共有九子,個個英武,眼前這將官就是他的長子李如鬆。
葉夢熊走至李如鬆麵前說道:“子茂似乎不以為然。”李如鬆道:“部堂大人,在如鬆看來,破這寧夏城容易,到是穩定人心卻難。”
葉夢熊道:“子茂有話直說,不必藏著掖著。”李如鬆道:“是。大人這寧夏城城池堅固,那賊首哱拜又盤踞於此數年,我等遠來,要以疲兵勝精兵焉能不敗?”
葉夢熊哈哈大笑道:“子茂這話不是自相矛盾麽?你方才不是說破寧夏城容易麽?”
李如鬆道:“部堂大人掌管兵事時日不短,自然曉得兵無常勢,水無常形的道理。下官是說破寧夏容易那是兵精糧足的情況下,可如今……”
葉夢熊聽後頗為不滿說道:“你這是在責怪我不給你們供應足夠的糧餉。當日賊兵圍平虜城時,蕭將軍的糧草也是不足,若人人都拿糧草說事,我看這仗也不必打了。幹脆大家等,朝廷何時撥調糧餉,我們再打!”
他這話無疑將蕭如薰架到了火上烤,麻貴、劉承嗣也不禁用眼看著蕭如薰。李如鬆道:“部堂大人何必置氣,如鬆不是沒辦法破城,而是要破城需要等待時機。”
葉夢熊眼珠一轉,逼問道:“什麽時候才算時機成熟?一日,兩日,還是一月,兩月,再或者是一年,兩年?”李如鬆道:“我討逆大軍來自各地,當下各為其事,各自為戰。”
這時,麻貴站起來說道:“子茂兄想怎樣?”原來麻貴與李成梁早就不對付,他知道梅國楨舉薦李如鬆時,心裏就十分不滿。這寧夏城是個燙手山芋,可一旦吃下,封官加爵不在話下。
李如鬆的到來,反而擋了他的路。他從山西來時,本就信心十足,奈何寧夏城有哱拜這樣的人物把守,要一口吃下,確實不容易。可不容易不代表著沒有機會,他隻要再多等等,就會有機會。
葉夢熊知道李如鬆說的是實情,當日魏學曾調集大軍來剿賊時,就遇到過這種情形。當時皇上也賜了尚方寶劍,可魏學曾沒有用好,這幫兵痞不好管。既然此時李如鬆一針見血說出來了,那他就抓住這個機會好好整治一番。
李如鬆看了麻貴一眼道:“我和部堂說話,麻將軍又何必置喙?”麻貴粗人一個當即破口大罵道:“你個鬼擱倒的崽子也配和我叫板?便是你老子來了也得讓我三分,你算哪根蔥也配教訓老子?”
李如鬆看了對方一眼,不甘示弱道:“麻大將軍有能耐怎地沒拿下寧夏城?”麻貴道:“老子拿不拿,用你管。”李如鬆冷笑道:“部堂大人,看來有人不喜歡我說實話。”
葉夢熊白了麻貴一眼,麻貴登時收斂了許多。李如鬆續道:“部堂大人,要破城李某有三策。”葉夢熊道:“哦?說來聽聽。”
李如鬆道:“上策,決黃河之水倒灌寧夏城,任他城池堅固,也難當,不過修壩引水卻要花些時日;中策,以神火炮百門,專攻城池一門,可破城;下策,挖掘一道密道通往城內,時機成熟,裏應外合破之。”
葉夢熊捋著胡須沉吟片刻說道:“修壩引水確為上策,可一旦水淹,寧夏城中百姓也要命喪魚鱉之腹。中策下策在我看來,甚是可行。子茂確有真才實學,其餘諸將好生學之。”
其餘將領除麻貴外,皆交口稱讚。葉夢熊走至案幾旁,拿起禦賜寶劍說道:“從今往後,大家需同心協力,若萌二心者,軍法處置。本督說到做到。”眾將聽後,都躬身下拜。然而各軍營中都遭遇鬧鬼一事,人心惶惶起來。對於這事,葉夢熊也有耳聞。當下問諸將有何見解。
蕭如薰拱手說道:“部堂大人,我等皆是武人。若是信鬼神之說,臨陣殺敵隻怕拿刀也拿不住。此事在末將看來,與城中叛軍脫不了幹係。不過賊人來無影去無蹤實在難以對付,末將保舉一人或可料理此事。”
葉夢熊道:“哦?是何人?”蕭如薰眉峰一動說道:“此人是末將結義兄弟,喚作蕭雲帆,乃江湖中人。有他親自出馬,賊人必定手到擒來。”
葉夢熊正在沉思,麻貴鼻孔中發出一聲冷哼道:“老子就不信邪,我堂堂大明官軍捉拿毛賊,要求助於一個跑江湖的。”李如鬆看了麻貴一眼也說道:“部堂大人,末將也認為此事不妥。”
蕭雲帆這三個字不斷在葉夢熊腦中出現,他向身旁的監軍梅國楨問道:“這蕭雲帆三字我倒是有所耳聞,隻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聽過,梅大人可聽過?”
梅國楨笑道:“這人可是大名鼎鼎,非同於一般武人。當年四川鬆潘之亂,此人就曾在李應詳麾下效力,為我朝廷討賊。事後聖上曾召他入京,賜其一塊金牌。若是尋常武人又豈能得聖顏眷顧?”
葉夢熊拍了拍額頭說道:“對,對,是他了。季馨,你說這蕭雲帆現在何處?召他來。”蕭如薰喜道:“此人正在我帳中效力,若知部堂大人召喚垂青,自是他的福分。”
葉夢熊道:“那你就派人去請吧。”又過得半炷香時辰,蕭雲帆來至葉夢熊大帳。蕭如薰站起身來,向他介紹道:“雲帆,這位是討逆總督葉部堂,你還不下拜?”
蕭雲帆看著葉夢熊,淡淡道:“大哥,我見了皇帝都不拜,見他一個區區總督就免了吧。”蕭如薰登時臉色尷尬起來,麻貴一拍桌子嗬斥道:“你算什麽東西,給臉不要麽?”
蕭雲帆冷哼了一聲道:“蕭大哥,這位又是什麽東西?”蕭如薰見他出言得罪麻貴忙道:“賢弟,這位是麻貴麻將軍,雲帆你不可無禮。”
蕭雲帆笑道:“大哥不瞞你說,兄弟也是有頭臉的人物。本來這總督要請我,我是決計不肯效勞的,奈何有大哥你在,兄弟我抹不開情麵,隻好親自來一趟。既然有東西不想讓總????????????????督見過,那小弟就告辭了。”說著拂袖要走。
急得蕭如薰趕緊來攔,那麻貴站起身來道:“好一個狂妄的小子,爺爺今日非要教訓你不可。”葉夢熊見狀卻也不勸,隻是靜觀其變。
李如鬆卻打量了蕭雲帆一眼,心中暗道:“想我李如鬆向來狂傲,和這小子一比就是小巫見大巫了。不過麻貴手黑,隻怕這小子要吃虧的。”
蕭雲帆看著麻貴的臉,橘皮一般當下說道:“蕭大哥,非是小弟不給你麵子,而是有人要故意給我難堪。”說著指著麻貴道:“喂!你姓麻,是披麻戴孝麻還是麻木不仁的麻。”
麻貴怪眼一翻怒道:“你找死!”說著他轉頭向葉夢熊道:“總督大人,恕末將失禮了!”說著他抽出貼身長劍道:“小子告訴你,爺爺的麻字是殺人如麻的麻。爺爺殺的人數不清,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
蕭雲帆譏諷道:“殺人如麻,不是殺良冒功吧?”他這話一出,可謂戳到麻貴的痛處。麻貴先前就因為被人告發,才貶到邊關。
麻貴疑心對方是有意揭自己瘡疤,當下說道:“說吧,你是誰派來的?你家主子可是哱拜老賊?”
蕭雲帆見對方已動了殺機,一下丟過來一頂大帽子。當下說道:“哱拜?什麽東西給我提鞋都不配!你要殺一個平民,隻怕撈不到軍功,所以要誣陷我。這樣殺了我才能撈到軍功。對不對?”
麻貴滿麵怒容道:“小子,有種到校場和爺爺一決高下。”蕭雲帆道:“怕死就是你孫子。可是你輸了怎麽辦?”麻貴冷笑道:“爺爺豈會輸給你?”
蕭雲帆搖頭道:“打架沒有彩頭那沒意思,輸了有人要賴皮那就可無趣的很。”這時,葉夢熊淡淡道:“蕭義士若是能勝麻將軍,本督就免你死罪。”
蕭如薰心中惶急,他知道蕭雲帆本領不錯,可得罪葉夢熊在先,招惹麻貴在後。二人若是交手,難保不會出事。便道:“雲帆,聽愚兄一句勸,你不是麻大人的對手。”
蕭雲帆何等聰明,自然知道蕭如薰的好意。當下低聲在他耳邊道:“大哥把心放在肚子裏,一個麻貴我沒放在心上,這葉總督就算他要問罪於我,他還沒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