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噠……”

    棠花鎮碼頭的青石板路上，一匹老馬拉著今天夜裏的“金主顧”，悠哉悠哉地交著蹄子，踏著鋪的莫名帶著韻味的青苔石板發出“噠噠”的聲響。“噠噠噠噠……”因石路不平而不停顛著的馬廂，壓的車輪左右晃出“咯吱”的聲響。路不平，但好歹馬車的“曲”撫著廂裏人的心，也求了一副難得的靜心膏貼。比起那一旁還熱火朝天忙活著的船夫們，倒是輕鬆愜意不少。

    此刻李顏洛，坐在馬車廂內的軟臥上。而靠伏在他身上，他的義兄蘇揚早就因那茶盅酒弄的酩酊大醉，嘴裏哼唧個不停，在夢裏與幾位神武元君學著招式。此等大事，又怎會對身旁的事作出反應……李顏洛皺著眉，收起了眼神斂在眶內，紋絲不動。然而如此細看才發現，李小弟膚及豆蔻，如那嫩梨一般，連胡須都還未能長出。定是還未及束發，看來他頭上頂著的發是“假”的了。再細端詳，眉宇之間也似乎少了些許英氣。不過盡管如此，現在被灌得翻倒不省人事的還是蘇揚。

    他的目光又一斂，眉頭又沉一分。心裏不知在琢磨著什麽。這番景象倒與這廂內的一切都格格不入，與他那年歲同樣的無從相合。

    不過就在不久約莫一盞茶前……

    李顏洛坐在鄰水酒家高高門檻兒上，從袖裏“變”出了把白紙扇。右手握住紙扇。三兩下，停停頓頓地敲著自己的大腿，合著自己嘴裏隨的小曲兒……

    “思尋汝怯麵”

    “恨怨自詐厭”

    “難安擾紛亂”

    “柔酒討人倦”

    “氤氳何夕羨”

    “溫水溺晏晏”

    輕清曲兒聲揚揚地蕩出了好遠好遠，蕩到了那碼頭岸邊的河水之上，與那微微波瀾撞了滿懷後，又緩緩地，好似引了旁人心頭思緒一般，溜了回來……

    本是這思情滿滿的意境，卻被身後不應景的掌聲壞了。

    “啪！啪！啪！啪！”

    “小哥兒，這曲當真不錯！”

    這李顏洛被人煞了風景，非但沒有皺著眉，站起轉身看到了身後來人。笑又掛上，當即就躬了作輯。隻因眼前的人他認識，正是那久負盛名的“璃沙葫蘆”陳鼎盛。

    “不敢不敢，在神武元君麵前可當不得什麽，都是兒戲罷了”

    陳鼎盛這時候也跟著顴骨上揚，嗬嗬笑道

    “嗬嗬，當得當得，怎當不得”

    李顏洛複又作揖，沒有出聲

    “當真是我走了眼，走了眼。這小小鎮裏都隱了不少。唉，還是要應老祖所言，多下山看看才是”

    他搖著頭跨出了門，不過臉上還是掛著笑，待的擦肩的時候，說了句

    “小哥兒，咱若是有緣，再相見”

    李顏洛躬深了一些，應道

    “恭送神武元君~”

    這時身旁忽的冒出了兩人

    一黑一白，那白的被五花大綁走的踉蹌，東倒西歪。那黑的緩緩背著手跟在後麵，閑庭若步。前麵此時又傳來陳鼎盛的聲音“娘希匹！兔崽子快點兒的！”李顏洛起身後，咧嘴笑了下。興致一來，敲著紙扇，嘴裏又複哼起了他的小曲兒……

    “奈何若奈何”

    “奈何複奈何”

    “奈何為奈何”

    “奈何徒奈何”

    “奈何熬奈何”

    “問那奈與何”

    “奈何求不得”

    稍過一炷香，老馬拉著車，來了……而後他跨步而上。“你就往順著碼頭往東行至望水橋頭就行”依舊是一錠燦燦的金元寶拋了出來……

    “嗯？”

    蘇揚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前額跟墜鉛一般的暈乎乎。腦袋也疼得不行。慢慢回想了下，自那換茶盅開始，似乎就斷開了，什麽都想不起來。“以後真的是不能再喝酒了”

    身子沒動，待他看仔細了頭頂眼前是蘆棚的時候，這才知道他現在是在船上。“可這，可這，怎麽看都不是船……”

    身下壓著的是綢緞做麵兒的月白褥子，身上蓋著的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名貴料子織成的杏黃白線小臥被，而頭下的則也是用那名貴料子做麵兒的杏黃白線軟枕。蘇揚枕在上麵如同陷下一般，這雙肩稍稍抵著枕頭，也是說不出的舒服。

    雖說頭疼欲裂，可這身覆頭枕之物真是給了他極大的享受。這忍不住的又想要緩緩地合上眼瞼昏睡過去……

    迷糊中，聽見個柔柔膩嗔

    “討厭~”

    “怎麽會有女人！”

    蘇揚忽地坐起，扶著不住脹疼的頭。原來，這船上……不止李顏洛一人。此刻，他的義弟李顏洛正懷裏摟著個女子，端的似桃李之年，風髻霧鬢並無修飾，柔媚目光珠光生暈地瞧著李顏洛的鼻尖，這笑靨如花，齒如瓠犀，柔荑小手，蝤蠐玉頸，身裹銀紅綢裙，似那遠水蕩漾的蕖仙。這女人真格是蘇揚自打記事起見到的所有女子中的魁首了。

    “討厭怎麽啦~討厭這詞妙的很~”

    李顏洛嘴裏應道，摟住女子的手卻在上下使著暗勁。懷裏的女子自然感覺到了他的不老實。不過也沒有扭動抗拒，隻是用手輕推了下他，細聲嬌羞道：“人醒了都，還不老實呢~讓人看笑話了都”李顏洛得佳人提醒後，方才看到了自己義兄已經坐了起來，驚訝中連忙關心道“呀，蘇哥兒，怎麽坐起來了，快點的，躺下躺下”蘇揚嘴角一抽，剛剛若無旁人地在我眼前當了好色登徒子，這還沒轉過身就能若無其事。這讓他都有些許懷疑自己

    “我不若是上了那賊船了？”

    李顏洛見著蘇揚沒動，反對著棚外喊著“程程，快點進來”

    蘇揚的眼光自是被李顏洛所說牽到了外麵。一呼一吸，進來一位女子，讓得他也是一滯。鵝白綢衫罩體，嫩黃散花曳地裙，披著那薄薄霧紗。淡掃娥眉使得那軟玉凝脂複加溫瑩，眸內含俏，朱唇輕啟，下放身段行了滿禮：“程程在”

    聽得女子這麽一說，蘇揚知曉了眼前這喚為“程程”的俏佳人是義弟的丫鬟了，心裏誠然有被驚到。“難道這有錢世家的丫鬟都是這般模樣的？”今夜的他當真是被領著開了眼……

    “程程，我蘇哥他貪了兩杯，去那邊盛點剛溫的水來”喚為程程的丫鬟領了李顏洛的吩咐自然是照著去做了。轉身走向不遠處，但這被程程帶過去的可不止是隻有周身的空氣，還有已經黏在身上的蘇揚小哥兒的眼神。坐在對麵的李顏洛將蘇揚看了個滿，嘴角上揚了道

    “怎麽？哥兒，莫不是心悅程程？”這聲音雖小，但這船艙可也不大。傳進了蘇揚耳朵裏，自然也傳的進程程的耳朵裏。程程正提著壺倒著溫水的手不由地緊了一緊。

    蘇揚被突如其來的這麽一問，弄的心中一緊。趕緊否認道：“怎麽會，沒有的事”“沒有嗎？”李顏洛當是不信，於是將頭後仰少許，揚眉又問道“真的嗎？”蘇揚被他那不可言喻的眼神看得說不出話，一語頓塞“這個……”

    “哈哈哈哈”這笑不知是為了自己剛剛揭穿了義兄感到得意還是看著義兄臉紅耳根紅而感到有趣。將懷中的女子摟的更緊了一分。看著還陷在窘境裏的蘇揚說道

    “我看啊~在這方麵。哥，還得自歎不如呐~哈哈哈哈”李顏洛眼神中毫不掩飾地透著得意，看著蘇揚。

    “想來蘇哥應還沒嚐過，這溫柔鄉的水啊~就同那酒一般呐，醉人~醉人呐！是吧~小辰辰呐~”說著，環在女子腰間的手就被他放到了女子的身後藏了起來……還沒等懷中的女子回答，驟地身子一緊，鼻如瓊瑤重重一出，媚意蕩漾道“對呢~對呢”

    李顏洛摟著她似乎對著這回答滿意的緊，“啵”竟然啖了一口女子的前額……這把蘇揚看得瞠目結舌，簡直把他當作了擺設。此時他心中當真是充滿“什麽都沒做就被出賣背叛還當我不存在”的委屈和憤懣……

    李顏洛喜極，起身說道“蘇哥兒，與你來說，這是良辰美景。與小弟而言，同樣是千金一宵。我就去往另一艘船了，要是擾你倆大好時光~到時候蘇哥兒定要怨我了！程程今晚你就留下陪我阿哥吧~定要好好服侍！”把話落下之後，跩著步向外踱去嘴裏哼著小曲兒。而蘇揚對麵的女子也起身先是對著他做了滿禮，而後細步跟了上去。此時，艙內就隻剩程程與蘇揚。

    蘇揚小哥兒這時候是做什麽都不應當，隻能端在原地如坐針氈般的聽著壺裏溫水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等著程程俏佳人溫水而後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