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的冬寒散去了，晴日裏的雪讓人覺得那般可愛與溫柔。

    “姑娘……?可是醒了……?”夜念生呼出白色的霧氣，握著把柄萬曆留下的細劍在院中斬落一片又一片悠揚而落的雪花，稍許後，他才止了劍，對著身後那道絕美的身影喚了聲。

    “昨夜……讓公子見笑了。”

    “真情之人，我夜念生心服之。”夜念生將細劍插於雪中，回首微微一笑。

    “謝謝……”徐裳應了聲，同樣展露出傾城的笑顏。

    夜念生的心情也忽的開闊起來，對著雪間的紅日，揚著愉悅的心懷。

    “隻是讓萬兄恨你……但當他的恨達到另一個高度時……就弄巧成拙了……”

    “嗯……?”

    “他現在恨的是我……渴望擊敗我……最好的方法還是走上劍墓罷了。”

    “我沒有想過改變望城的命運，我隻想改變他的命運……他若得知自己親手屠盡滿城子民……他會瘋的，一定會的。”徐裳低頭歎氣，也是承認了自己讓夜念生做戲讓萬曆絕望的舉動隻會倒推了預言……

    “你回到鳳樓吧，群起而攻之，可不大好……”

    “我們今日拜訪萬府。”徐裳搖了搖頭說道。

    夜念生愕然。

    “這不是偏向虎山行麽……”

    “易前輩的存念茶，或許，真的會給我帶來驚喜呐。”徐裳不在意的笑了笑。

    夜念生沉默少許。

    “我想入那劍墓……”他忽的開口。

    “你瘋了……？”

    “我是預言之外的人，這個預言，本來就不屬於我，那魔劍，總歸傷不了我吧。”夜念生抖落身上的白雪，取過一柄紙傘，擋下片片白色。

    “為什麽，這預言與你無關……”

    “無關……那也說不定呢……”夜念生低喃了一句，應該說世上三千條預言都與他有關才對，那個幕後人，說不定就在其中呢。頓了頓，他取過一件紫色貂裘大衣遞向徐裳，說道“但我結識了一個名為萬曆的知己，相交於一個名為徐裳的癡情女子……你此番入那萬府，不也是做最後的嚐試麽……”

    徐裳一怔，良久後鼻子又酸道“謝謝……”

    夜念生笑著搖了搖頭，將傘的另一側傾向於徐裳。

    “帶個麵紗吧……”

    “恩……?”

    “若萬兄在此，大概也不會想姑娘這般絕世的容顏被世人看去……”

    …………

    夜念生攜著徐裳來到萬府。

    萬年聽聞，放下手中重務，趕忙盛宴以待。

    “求個安靜便好……不必大張旗鼓。”夜念生頗有些無奈的看著數百下人似是夾道歡迎般站在兩側。

    下人們時不時抬頭好奇的瞥向夜念生，心想，這哪家公子哥兒，竟惹得城主親自招待。

    “安靜些也好……”萬年遣去了所有下人，滿桌佳肴倒隻剩下三人，冷清不已。

    “見諒，重要的幾個元老都去了望城，為劍墓這事兒我才趕來……”

    夜念生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

    “夜小兄弟真不打算說出自己的師門麽……?”萬年笑了笑。

    “師門?若我師門夠大，能鎮得住萬城主的話，難道就不敢對徐裳姑娘動手了麽？”

    這一席話讓萬年愣了愣。但隨即，他的笑容也斂了起來。

    “徐裳姑娘……殺我萬家人，阻撓我萬家崛起，得有個交代不是。”萬年看向安靜坐於一旁飲茶的女子，雖然帶著麵紗，但那清冷的氣質仍是讓人感到美的不可方物。

    “我這次來……還是要阻撓。”徐裳淡淡開口。

    萬曆仍是掛上了虛偽的笑容。“不知姑娘到底與我萬家……與犬子何愁?”

    “這不是什麽崛起的機會……而是一場災難。”

    “你覺得，這番話我會信麽？”

    “不知城主是否聽說過預言……”

    “若放在之前，你打著預言的幌子還能讓人信去幾分，但現在言榜斷言，沒有人能看到預言，上麵僅剩的的三千條預言又有誰知曉。”

    徐裳啞口無言。

    “不知徐裳姑娘……在這妖族，是何一脈？”

    “六王之一的蝶後一脈……”

    “哦？看來是萬某自大了……甚麽群起而攻之，依靠徐裳姑娘的身份，有些玩笑話了……”

    “我早已被驅逐出這一脈……而且，在鳳樓求個安靜又有何不好？”

    “那就不要去招惹我萬家，也莫要去勾了犬子的魂兒才是。”

    徐裳又是低頭飲茶，默然不語。

    萬年便又將目光轉向萬曆。

    “夜小兄弟年齡若何？”

    “十九……也該二十罷。”

    “修脈幾年……?”

    “……”

    一頓飯便在一問一答間結束了。

    夜念生自也是留在了萬府，小住幾日。

    …………

    “姑娘真信這劍墓四日後開啟？”夜念生泡上兩壺熱茶，裹了裹身上的大衣。

    “否則……?”徐裳一隻沉默著，她看著這萬府，不由得心緒滿懷，他曾在這兒住了四年，那個曾經的少年帶給了她太多的回憶。

    她來自無，她來自北荒。真若算起來，她在族中不過一聯姻的工具，但好在，她意外來到了南疆，雖是舉目無親，但還有一個少年。

    還好，還好，他說他要娶她，以滿城財富為嫁妝。

    但今時又是如何……?

    言榜一語，葬了情，斷了一切，再回首，往事已成煙。

    “恐那十五日這個時間自是萬家放出去的消息，真正時間，大概會提前些許……”但夜念生看到徐裳無心理會自己，也便識趣的不再多言。

    閑來無事，他執起那把萬曆留下的細劍，便在這庭院間舞了起來。

    順著雪的痕跡。

    徐裳怔怔地看著夜念生舞劍的身影。

    飄然出塵，悠然閑適，漫步於雪間。劍尖挑落幾片雪花，柔和的灑下，仿若雪間的潔蓮，散去了它的枝瓣。

    忽快忽慢，時緩時促，一朵朵劍花在空中挽出，時而柔，時而剛。

    柔雪劍式現在這漫天飛雪下揮發的格外暢快。

    徐裳回過神來，走到院間擺放的一架古琴前，掃落久堆的積雪，那雙瑩白修長的手便撫上了濕潤冰涼的琴弦。

    一聲春雷炸響，冬日裏的柔風忽起，仿佛春風拂過，了卻冬寒，吹皺一波江水。

    琴聲緩和輕緩，和著那道翩翩舞劍的身影。

    劍嘯與琴音惹來了不少府中下人，他們駐足以望，屏著呼吸，生怕壞了這琴與劍交織出來的意境。

    不遠處的角落裏，萬曆怔然地看著兩道身影，一時無言。

    但他不知，這琴的柔情是為他而奏，這劍，隻是自娛般的輕舞。

    萬曆眼角微微泛著紅色與濕潤，發呆了少許，他便捏緊了雙拳，隻留下一道決然的身影，沒入落寞的陰影。

    良久。

    琴音止。

    劍舞仍在。

    夜念生閉著雙眼，感悟著每一劍，他的劍，隻是為自己而舞。

    徐裳看著不遠處一個角落，怔然落淚。

    這時的二人，也沒有那般協調，圍觀的人群頗有些掃興的離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