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滿天櫻花

    鍾楚林離開碼頭後，遠赴江南。

    清晨。白霧四合。剛經過一夜打鬥，現在又被濃霧包圍。

    鍾楚林此刻昏昏沉沉，隻想找一張床好好睡上一覺。

    馬不是汗血寶馬。人困乏已極。

    這晨霧浸染的樹林此刻仿佛是混沌初開的世界。鍾楚林也混混沌沌的。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仿佛做夢似的看見了一張床——支著紗帳的一張無比寬大的床。

    透過薄薄的紗帳鍾楚林看見床上還躺著一個裸露著修長美腿的女人。

    整張床仿佛飄在空中不斷向他靠近。

    然後他看見這張床忽然停止，並且慢慢下沉。整個過程，就像是在水裏漂移一般緩慢。

    再走近一點，他終於看清楚，這張床的四周站著八個精壯的男人。原來這張床是由八個精壯大漢抬著，慢慢飛過來的。這張床像是經過千山萬水，來到自己眼前的。

    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床上躺著的女人挪了挪她那婀娜的身姿。細語如鶯般地說話了，她說：“好一個俊俏的男人。”

    看到這樣嫵媚性感的女人，不要說男人會為之動容，連女人都會有幾分嫉妒。何況她聲音如此溫柔。

    鍾楚林顯然沒有準備好和這樣的女人不期而遇。他此刻已不再困倦，非但不困，而且還十分清醒。

    但凡有些江湖經驗的人，都會想到一個能讓八個精壯並且還算英俊的男人幫她抬這麽大張床的女人一定不簡單。此刻，他聯想到了年少時見過的那位仙女，和她同樣都是用輕紗蒙著臉的。隻不過那個女人已經在神女峰上飄渺遠去。

    那位仙女是飄渺的，而眼前的女人卻是鮮活現實的。

    沒人不喜歡鮮活的生命。即使一個殺人如麻的人也是喜歡活人的。

    這個世界上有人喜歡金錢，有人在乎權勢，當然也有人喜歡女人。

    鍾楚林是一個健康正常的男人，自然也喜歡女人。他對眼前的女人自然也是喜歡的，自從離開閉月山莊之後，他就再也沒有遇見比閉月山莊裏更美麗的女人了。眼前的這女人雖看不清容貌，但是用閉月羞花形容她的氣質有過之而無不及。

    濃霧已逐漸化開，變成淡淡的青煙。仿佛這場濃霧是為這女人鋪路的。

    她是仙女嗎？不！她不是。

    因為鍾楚林此刻已經發覺，地上鋪滿雜亂無章的馬蹄印。他在這個樹林已經繞了整整三個時辰。

    “你受傷了？”不等鍾楚林回答，她便繼續道：“是誰這麽過分，對你這樣的俏郎君都能下得了毒手。”

    她還躺在這張寬大無比的床上，並且開始欣賞自己的指甲。

    “不知姑娘芳駕，在下回避不及，多有得罪。還望見諒。”鍾楚林不知對方是敵是友，但看這架勢卻猜出幾分，來者武功甚高，決不在昔年飛仙門門主何歡之下。

    隻可惜何歡已不在人世，而何雪寧卻……想到這裏他不禁也為自己的生命感到絕望。但對他來說，真正的遺憾是怕自己無法再完成何雪寧交給自己的任務了。

    江湖向來是善者不來，來者不善。想要躲過這一劫幾乎不大可能了。鍾楚林心裏開始暗暗叫苦。

    隻聽那女人開口道：“何歡那個老鬼還好嗎？”

    “姑娘，何門主他老人家已經與世長辭多年，門下弟子也早已在多年前散落。姑娘說這話隻怕……”鍾楚林聽她這麽一說，心裏喚起了一道酸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死的好，死的好。”話沒說完，她已從紗帳中飛出，轉瞬已到鍾楚林的跟前。鍾楚林本能地從馬上向後方斜飛出去。二人在空中一進一退地飛著，隻聽她繼續道：“這該死的何歡一向蠻橫無理，卻教出你你這般謙遜的徒弟，實在令本座佩服。”

    沒有人知道她是怎麽飛出來的，也沒有人能想象的到她怎麽能在轉瞬即逝的時間裏來到鍾楚林的跟前。鍾楚林也沒有看清楚，也無法看清楚，他實在太驚訝了，驚訝到不知如何應對。幸好對方沒有殺意，隻是試探他的武功底子。沒出三丈遠，雙方便都停了下來。

    他想，平常人如果是在夜裏遇到這樣的武林高手，一定會以為是見鬼了，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幸好，天越來越亮，霧氣已逐漸散盡。

    原本看不清楚的臉，現在已經看的清清楚楚。因為她就在他麵前除去臉上的蒙麵紗。

    鍾楚林突然“哇”的一聲叫起來。原來這個風情萬種的女人竟然臉上留有刮過胡子的痕跡。她竟然是個男人。

    這實在是出人意料，鍾楚林胃裏一陣翻騰卻又吐不出來。

    這一天一夜他實在遇到太多觸目驚心的事情。他想自己不能再受到驚嚇了，不然一定會瘋掉。

    這世界上有貌若潘安宋玉的男子，也有超凡出塵的女子，自然也有眼前這麽美若女子的男人。

    此刻他忽然覺得自己腦子一片空白。他不知道怎麽應付這個奇怪的人。好在他想起，十四歲那年聽何門主說過，天山腳下，飛雲湖邊住著一個名叫“霧影尊者”的人。此人武功奇高，喜怒無常。

    雖說住在飛雲湖邊，但多年來沒人能找得到他的住處，隻因他的住處不在湖邊而是湖底。

    湖底？是的，湖底！

    湖底怎麽住人？據說當年為了建造這座霧影神宮。浪費的人力物力財力堪比當今皇帝為自己建造的皇宮那般開銷。

    霧影尊者原是何歡同門師弟。因偷取天山神翁的武功秘籍，被逐出師門，為逃避天山神翁“清理門戶”竟在天山腳下的湖底建造棲身之所。一躲就是二十年。

    “閣下過譽了，在下不過是飛仙門下一名小子，實在不敢辱沒何門主的威名。”鍾楚林一邊答話，一邊想道：此人與何門主師出同門，武功登峰造極，卻似乎與何門主有些過節，此次重出江湖，且不論其目的何在，隻恐怕江湖再無寧日。

    此時他還想到何雪寧，如果霧影尊者重出江湖是為了找何歡報仇，那何雪寧是否將命在旦夕？他不敢想下去。

    不料此際，忽然從天而降一陣櫻花雨，琵琶聲忽遠忽近。

    “老妖怪，你又出來害人了。當年秦峰岩一戰，讓你逃過一劫，沒想到這麽多年來，你不思己過，反倒變本加厲了。”

    話音未落，一股強大的氣場不斷收攏，鍾楚林驚覺周身被強大的壓力壓得喘不過氣來。

    櫻花越來越多，原本逐漸蔚藍的天，現在變成了一片櫻花的海。天空像是火燒一般。人也像是要火燒一般難受至極。

    一個女子從天而降，站在最後一朵櫻花瓣上，隨著花落。琵琶聲猶未停。鍾楚林站不住了。他是被這女子下降時強大的壓力震倒的。他忽然覺得自己已經被卷進可怕的漩渦中。此刻無論是誰都休想離開此地，即使是一隻蒼蠅都不能。所以他也已身不由己。

    麵對著隨時都能一觸即發的打鬥，他隻希望這個彈著琵琶的人是真正的女人才好。

    “神女聽風？你彈得可是神女聽風？”霧影天神的瞳孔開始收縮，此刻看上去他不在嫵媚如女子，反而顯得像是一隻緊張的貓。隻是他的服裝看上去顯得如此滑稽。滑稽的人通常是沒有好結果。

    彈琵琶的女子約摸二十來歲，她瞟了一眼霧影天神悠然道：“施百裏，你好記性，總算還記得這曲子的來曆。”

    眼前已是滿地櫻花。而鍾楚林負傷倒地，什麽也做不了，就那麽靜靜地看著這滿地如血的櫻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