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百花林之約

    鍾楚林醒來的時候，房間的牆壁上有斜陽的影子，空氣裏彌漫著田埂上農民燒草灰的味道。他翻身起床，發現桌子上擺放著一個花盆，花盆裏種著一株木質的海棠花。花盆下麵壓著一張便箋，上麵是工整地寫著“三日後百花林一聚，否則南行之路難行，請君守約”，沒有落款，也看不出是誰下的約定。

    鍾楚林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現在身處何處，更不知道要怎樣才能到百花林。他在房間裏踱步，思考著是否該赴約。

    他在想這個約是誰下的，莫非是那個會彈琵琶的女子嗎？但是細細想來卻又覺得不像。他把自己認識的人都想了個遍，也沒想出個頭緒。

    事實上，最關鍵的不是下約的人，而是如果自己不赴約的話，很難保證這一路上會是一帆風順。

    但他轉念一想，又覺得很可笑，自己是去江南應府辦事的，有重要任務在身，豈能因這無來由的約定耽誤了自己的大事呢。

    所以，洗漱完畢後，他便挎劍趕路。

    他在路上叫了一輛馬車，車夫趕車的技術很好，一路上穩穩當當地讓他如沐春風。

    現在，他想起來自己是被一曲用強勁內力彈奏出來的曲子給震暈的，但就是怎麽都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麽到客棧投宿的。霧影尊者施百裏和那個彈奏“神女聽風”的女子究竟誰輸誰贏，他們又去了哪裏？

    在自己昏迷到醒來的過程中，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他一無所知。江湖凶險，自己沒有被人劫殺，算是萬幸。

    一切恍如隔世。

    細細想來，卻又覺得一切都是有人在刻意安排。他似乎已經掉進了一個由別人編織起來的巨大的網裏。

    好在自己已經離開了客棧，不用再去理會那赴約之事，隻管前去江南完成何雪寧交代的任務就好，心裏變得平靜了許多。

    就在這時，車夫問道：“公子是到百花林赴約的嗎？”

    “不是，我想到福建十八裏鋪找一個人。”鍾楚林不是一個不能保密的人，但他同時也是一位不會說謊的年輕人，所以他回答的很委婉也很真誠。

    出乎意料的是這個車夫似乎有些多管閑事，而且知道的事情還不少，他說：“怎麽，公子你沒看見桌上的白色海棠嗎？”

    “看見了。”鍾楚林奇怪這車夫為什麽知道自己房間裏有花，而且事實白色的海棠花。

    “那公子是沒看見那張字條嗎？”車夫說話的時候很淡定，似乎一切都是他一手安排好似的。

    “不，我也看見了。那是一手好字。”鍾楚林顯然隻是處在驚訝階段，他還沒有做深一層的想法。

    馬車忽然停住了，車夫扶起簾子，他幹癟的臉探了進來，詭詰地笑著對鍾楚林說：“公子你還是去百花林走一趟吧，那地方既然名叫百花林，主人一定是惜花之人，一個愛護花草樹木的主人，一定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好人。”

    鍾楚林不再說話，空氣中一片寧靜，這個上坡很寧靜。

    拉開車簾，鍾楚林發現外麵是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他想既然有人刻意安排自己去百花林，那就是非去不可了。倘若不去，前路一定又要發生變故，倘若去了，又不知道會遇到何事。去或不去，都是兩難。

    一個人的命運，有時候就是這麽可笑，你想做的事情，往往不會一帆風順，在經曆坎坷崎嶇之後，你做不成你想要的做的事情，卻做成另一件你從來沒有想過要做的事。

    鍾楚林現在就像是被命運拖著走的棋子，他無法決定自己的命運，也無法掙脫現實。他就坐在馬車上不說一句話，任由馬車向前走。

    黃昏又在不知不覺中來臨了，車廂內灑滿金色的陽光，馬車忽然停下來。鍾楚林正想問發生什麽事情，趕車人已經掀開簾子，告訴他百花林已經到了，示意他可以下車了。

    下了車之後，趕車人一句都沒說，頭也不回地趕車走了。鍾楚林轉身欲問，已經來不及了。他站在一片迷人的景色中，卻前不著村，後不著地。這是一片美麗的桃花林，附近有一條幹淨而平靜的溪流，這裏鶯歌草長，飛花逐蝶，實在是一個棲息的好地方。

    鍾楚林現在站在原地不知道要往何處去。沒人告訴他到百花林來要見什麽人，要做些什麽，他更不知道是誰要他來百花林，不知道百花林在何處，也不知道百花林裏有些什麽奇怪的事情等著他。

    他忽然自嘲似的笑了笑，因為他忽然發現自己似乎被人拋棄在一個無人問津的荒野，這簡直就是一個笑話。他搖搖頭，不禁踱步前行。這是一條漫長且漫無目的的路，越走越荒蕪。

    鍾楚林忽然發現自己走進了一個有謊言編織成的巨大陷阱，因為此時已經入夜多時，依然找不到路的盡頭。

    他就像是一個在沙漠裏行走了很久的人，開始有些焦躁不安。但是很快他就像是一個在沙漠裏尋找水源的人一樣興奮起來，因為現在他看見了一個人，一個提著白燈籠的女人，一個打扮的十分普通的女人，按照鍾楚林的標準，這個女人甚至有些醜，可是這個女人讓他心裏有一種莫名的信任。

    這個女人提著白燈籠在距離一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她向鍾楚林問道：“公子可是去往百花林？”

    “你知道去百花林的路？”鍾楚林問道。

    “公子說笑了，奴婢是專程過來接公子去百花林的。”提著白燈籠的女人站在一丈遠處答話。

    “請問你們請我來百花林有什麽事？又是誰要我來的？這百花林主人究竟是誰？”鍾楚林把自己心中一連串的疑問拋出來，他雖然有過江湖經曆，但畢竟還是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心裏多少還是藏不住事情的。

    “公子，公子不必著急，等你到了莊上一聚，就一切都知道了。”提著白燈籠的婢子婉爾一笑，便轉過身去，在前麵帶路。

    “公子請跟著我的腳步走，過了前麵拱橋，我們要走的路不似現在這般平坦了。”婢子一邊帶路一邊用言語提點。鍾楚林聽她這麽說，立馬警覺起來，手裏緊緊握著佩劍，一陣風吹過，讓他覺得似乎有一雙眼睛在黑暗裏監視自己。黑夜是可怕的，也往往是危機四伏的。看著婢子毫無防備的樣子，鍾楚林心裏多了一份責任感和保護欲。因為如果這個婢子被人殺死了，那麽他就找不到去百花林的路，也走不出這個鬼地方，更何況現在在他前麵帶路的婢子是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

    可是他的擔心是多餘的，因為他們很快就到了鐵家莊。

    “公子，我們到了，這裏是百花林唯一一處有人活動的地方。”婢子吹熄了燈籠卻站在門口不進去，她向鍾楚林說道：“公子，我看你是個好人，在你進門之前，我要提醒你，到了莊內，如若遇到熟人，千萬不要搭訕，也不要說話，不然會招來殺身之禍。現在你可以進去了。”

    “你呢？不隨我進去嗎？”鍾楚林問道。

    “主人吩咐過，不許我們這些婢子進去的。”婢子答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