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美人歸來

字數:13589   加入書籤

A+A-


    度日如年這個詞用來形容鍾楚林是再適合不過了。

    現在,他正處於一個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地方的地方,沒日沒夜的和三個沉默的老人關在一起,一日三餐由一個啞巴送進來,每隔一段時間就可以聽到上麵的腳步聲和男女結合時喘氣呻吟聲,以及木床搖晃的聲音。

    此刻,啞巴來送飯,他躺在草垛上沒有心情進食,老人也沒有心情進食,四周很安靜,安靜到可以聽見啞巴走路時發出的回音。

    鍾楚林陷入了一種絕望,他的性格本就溫順謙恭,冷靜沉著,可是他現在已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他有一種衝破牢籠的衝動,但是四周都是精鋼所製的銅牆鐵壁,他用自己的內力去衝撞這些銅牆鐵壁,但幾次都被震了回來,他實在陷入了一種莫名的絕望中。

    希望就在眼前,自己卻身陷囹圄,就像一個什麽都準備好了的人,懷才不遇那樣,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也許隻有認命,把自己的交給命運安排。他實在沒有辦法不相信命運了,但是命運又何其不公。

    就在他悶悶不樂的時候,上麵傳來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有個女人的聲音,是老鴇在說話:“你考慮的怎麽樣?若是同意,就敲三下牆壁,我就放你出來。”

    與其被人當做奴隸,而且是床上的奴隸,倒不如安安靜靜地被囚禁,這是鍾楚林最基本的原則。他寧願有尊嚴地死去,也不願意苟且地活著。更不願用自己的尊嚴去換的看似自由的自由。

    上麵在安靜的等待,半盞差功夫,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門開了又關上。

    啞巴來送飯。今天的啞巴似乎有些不對頭,剛送過飯,現在又來送飯。更奇怪的是他頭戴鬥篷,走路扭捏,身上還有一股醉人的畫花香。鍾楚林很久沒有聞到這樣的香味了,這是女人的香味。鍾楚林似乎醉了。他很累,眼睛慢慢合起來,他最後看見的是啞巴手上的指甲塗了深紅色指甲油。

    潮濕的天氣,陰暗的閣樓,鵝黃的燈光。

    鍾楚林似乎在做夢,但一切又是真實的,因為床上有一個女人看著他微笑,是一種溫暖的微笑。

    她說:“公子醒啦,公子餓了吧?”

    鍾楚林用手拍拍自己的頭,坐起身來道:“姑娘,你好麵善,我們是否在何處見過?”

    “相逢何必曾相識?既然公子醒了,不如嚐嚐我的手藝,我為公子熬了皮蛋瘦肉粥。”女子依然是那種溫暖的微笑,她向鍾楚林呈上一碗溫度適中的粥。

    這不是一個美麗的女人,但卻很溫柔。這樣的女人,這樣的環境,忽然讓人覺得很安全。這是鍾楚林行走江湖以來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家,豈不是也是給人以溫柔,給人以安全的感覺?

    鍾楚林再次想到要一個家,一段平凡而簡單的生活。

    “公子你怎麽這麽不愛惜自己?”女子道。

    “此話怎講?”鍾楚林好奇地問。他本就奇怪自己怎麽會到走出牢籠,到這麽樣的地方來。更不知道這是怎樣的一個地方。

    “我見到你時,你一個人躺在路邊的垃圾堆裏,起初我隻是一味你遭人毒手,不想聽你嘴裏嘟囔著一個人的名字,我知道你還活著,便將你帶了回來,給你沐浴更衣……”說著說著她羞紅了臉,低下頭不再說話。

    鍾楚林此時才發現自己已換了一身衣服,看著自己的新衣服,他忽然覺得也很尷尬,趕忙拿話搪塞了過去:“多謝姑娘救命之恩,我總算欠你一條命,日後姑娘若是有事,隻要告訴在下,在下萬死不辭。”

    “公子千萬別這麽說,我不過是恰巧經過,又恰巧遇見你,見死不救又豈是我輩所為?”那女子依然不敢抬頭。

    “姑娘大恩,在下沒齒難忘,不過在下還有件事要辦,等辦完了這件事,我就回來找你。”鍾楚林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說“回來找你”這四個字,但是他卻知道這四個字的含義,是對一個人對另一個人鄭重的承諾,她也知道這四個字的含義,這是一個男人對一個自己喜歡的女人才會說的話,所以她相信了。

    “公子這就要走了嗎?”那女子似乎有些不舍地道。

    “這件事對我來說很重要,我一定要早點辦好。”鍾楚林誠懇地看著她道。

    “既然是重要的事,必定不是簡單的事,那麽公子可想好對策了嗎?”她似乎很擔心。

    “多謝關心。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請問姑娘芳名?”鍾楚林作揖問道。

    “簡單的簡,丹朱的丹。”簡丹答道。

    鍾楚林提劍前行,簡丹在門內定定地看著他,這畫麵似乎是一個丈夫在告別他的妻子,又像是一個妻子在送別他的丈夫,這裏雖然簡陋,卻有家的溫暖和安全感。

    外麵的世界時怎樣的,鍾楚林最清楚,但他不去想,因為此時他看見了海闊天空。若說那個小閣樓是一個囚室,鍾楚林願意被它囚禁一輩子。

    鍾楚林走了。他走入人群,走過鬧市,也走進了冷漠的世界。他向人打聽了二十八裏鋪。

    很快,他又到了他熟悉的小鎮,走進剛來時那間客棧,要了同一間房間。

    他在房間裏喝茶,有人來敲門,看門見到的又是崔林。崔林臉上滿是喜悅的笑容,崔林用就別重逢的擁抱抱住了他。

    這一切,仿佛是曆史的重演,他仿佛進入了另一個夢。

    “崔林兄,你是何時到的此地?”鍾楚林好奇地問。

    “剛剛到的。”崔林拍拍肩上的灰塵道。

    “你的事情都辦完了?”鍾楚林問道。

    “辦完了。”崔林依然在拍身上的塵土。

    “順利嗎?”鍾楚林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還好。”崔林已自顧自地拿起茶杯倒茶。

    崔林的出現讓他覺得一切都迷茫了,像是霧裏看花,他真的有些糊塗了。這個世界到底有沒有崔林?自己明明在黑暗的牢籠裏聽到了冷鋼和老鴇的對話,既然崔林是冷鋼假扮的,那麽眼前的這個崔林是誰?難道他還是冷鋼假扮的?

    “我一個人在家裏悶得慌,心裏又想過了這麽長的時間,你都不來看我。我就向之前你跟我說過要去江南辦點事,我就想到江南找你,這真算是好運氣,讓我碰巧遇見了你。”崔林一臉稚氣地笑著。

    “看來你是個孩子。”鍾楚林道。

    “人人都把我當孩子看,卻不知道我已經長大了。我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天地,我要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我這次出來就是想和你一起闖蕩天涯的,沒想到你也把我當小孩子看待。”崔林看上去有些悶悶不樂。

    “那你希望我怎麽看你?”鍾楚林冷靜地道。

    “唉,你把我當小孩子看,我也不勉強。但是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麽看你的呢?”崔林道。

    “你說說看。”鍾楚林淡淡地道。

    “我自然是把你當朋友看,當兄弟看了,難道你不願把我當做你的朋友?”崔林此刻才發現鍾楚林的一異樣。

    “也許朋友多了,敵人也變得多了。江湖中沒有一輩子的朋友,更沒有一輩子的敵人,但凡為了利益,可以出賣朋友。”鍾楚林試探道。

    “我實在不懂你的意思,但若你懷疑我,我日後不再來找你便是。”說完,崔林便任性地走了。

    鍾楚林實在想不明白很多事情,還好他不笨,不笨的人隻要給他多點時間,他總能弄明白那些一時不明白的事。

    此刻他想喝酒。他想事情的時候通常要喝些酒,所以他出門去了,但這裏沒有人認出他。

    人們隻看見對麵的酒肆,有一個步履矯健的老人走上二樓,坐在靠窗的位置飲酒,一邊飲酒一邊看著大街上人來人往。街上有一輛馬車駛過,在春風樓門口停住,馬車上下來一個明豔動人的女人,看到這個女人後,老人的瞳孔便開始收縮,他的表情很驚訝,他驚訝地看見這位明媚動人的女人走進了春風樓。

    半盞差時間,這個女人往外走,又上了馬車,風起葉落,行人漸少。馬車往城外去,老人便往車往追去。不知走了多遠的路,馬車停下來了,老人也停了下來。

    黃昏,黃昏裏有落葉。

    車裏的女子道:“你已經跟了我一路了,不累嗎?”

    “我實在有些累了。”老人道。

    “既然累了,就上車歇歇腳吧。”女人溫和地道。

    “車裏是否有美酒?”老人問道。

    “車裏不僅有美酒,還有美人。”車裏的女子答道。

    “酒是什麽樣的酒,美人又是什麽樣的美人?”老人話裏有話道。

    “看來,你真是有些累了。”話未說話,女子已下車。

    一襲白衣,飛仙逐月髻,是何雪寧無疑。老人此時也揭開了人皮麵具,一個英俊瀟灑卻略帶滄桑的男子,不是鍾楚林還是誰?

    “你似乎對我很有意見?”何雪寧道。

    “我真是不明白,這樣的甚或什麽時候才是盡頭?”鍾楚林有些生氣地道。

    “重振飛仙門之日,便是你我稱霸武林之時。到時候,我們什麽都有了,你要怎樣,我便隨你。”何雪寧躊躇滿誌地答道。

    “這麽多年了,你總是這麽說。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做的再天衣無縫也不過是杯水車薪,且不說丐幫,就算是青龍會,就算是千秋堂,還有江湖中大大小小的幫派,我們哪一個能夠一舉殲滅的?”鍾楚林埋怨道。

    “你對我沒有信心不要緊,我已在二十八裏鋪布了局。你隻管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行了。”何雪寧自負地道。

    “對了,你拿到武林秘籍了嗎?”何雪寧問道。

    “還沒有,不過已經在什麽地方了。”鍾楚林正要繼續說下去,卻被何雪寧打斷了。隻聽何雪寧道:“不急,你先跟我上車,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上車後,鍾楚林發現車廂內還有一個男人,看上去,這個男人唇紅齒白,如弱冠少年,卻英氣逼人,甚是惹人喜歡。但是鍾楚林此時很不喜歡這個男人。他知道這麽多年來何雪寧有過多少男人,這次他卻似乎有些吃醋,一個男人若是吃醋起來,也許會比女人更有趣些,也更倔強些。所以,在車上鍾楚林一句話也不說。

    馬車進入了二十八裏鋪,在“春風樓”後門停了下來,何雪寧穿上了鬥篷,手裏托著一把琵琶。車上的男人戴了鬥笠,手上多了一根拐杖。隻聽何雪寧道:“你把這套衣服穿上,跟我走。”

    此時已將入夜,何雪寧三人下車後在春風樓後門來來回回不肯進去。鍾楚林心有餘怨,想問些什麽卻欲言又止。

    大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後門的行人更是少之又少,可以說隻剩他們三個人了。最右側的燈籠裏點燃了藍色的燈時,何雪寧示意可以進去了。

    左右側的門是虛掩的,他們從此門閃入,直奔二樓。上樓後,之間一名侍女將藍燈籠吹熄道:“媽媽請各位稍等,她馬上就來。”

    說完,便嫋娜地出去了。

    何雪寧向丁也和鍾楚林相互作了介紹後,便瞧見那個肥婆老鴇進來了。那肥婆一眼就把鍾楚林認出來,還說道:“委屈公子了,卻不知道公子是怎麽出了我那精鋼打造的牢籠的?”

    何雪寧道:“寫別說這些了,你那邊的都布置好了嗎?”

    肥婆訕訕道:“都好了,我都等了姑娘好久了。”

    何雪寧道:“下麵三個老鬼說實話了嗎?”

    肥婆瞧了一眼鍾楚林道:“我多日來給這位公子暗示,卻始終沒有得到回複,卻也不知道那些老東西說了沒有。”

    鍾楚林心裏忖道:原來這肥婆之前的話都是暗示,原來何姑娘和著肥婆已經串通好了,從那些老人那裏套話。此刻,何姑娘明明知道自己已經得到關於“無頭的關二爺”的消息了,卻還故意問老鴇牢籠裏三個老人說出關於“無頭的關二爺”的秘密沒有,分明是在試探老鴇的衷心。何姑娘心機著實太深了。鍾楚林在心裏對何雪寧多出了幾分敬畏和感歎。

    “這麽多年一直不肯說嗎?”何雪寧道。

    “十年來,一直都瘋瘋癲癲的。”肥婆答道。

    “帶我去看看他們。”何雪寧道。

    “各位隨我來。”肥婆說完後,拉開靠牆的書櫃,地上就出現了一個洞。隻見洞內有一截四五米長木梯直通地下室。這讓鍾楚林有些吃驚,之前自己上次也是從這裏下去的,是跌落下去的,並且是重重地跌落下去的。四人一次而下,肥婆用她那塗滿深藍色的指甲油的手指護著燈光,走到老人的牢籠處,何雪寧背負雙手道:“牛一尾,你到底想清楚了嗎?”

    “賤人,時至今日,你還裝什麽好人?當年沒死在你手裏,算算老夫命大。你給我馬上滾。”牛一尾火冒三丈吼道。

    “也許說是我手下留情會比較貼切點吧?”何雪寧淡淡地道。

    “哼,你有這麽好心,又怎麽會在就裏下毒,巧設機關,將老夫囚禁於此十幾年,讓老夫生不如死?”牛一尾抓住鐵鏈恨恨道。

    “少廢話,今天我就要你一句話,到底是說還是不說?”何雪寧大喝道。

    此刻,鍾楚林和丁也改裝易容,在昏暗的牢籠裏,如果不仔細分辨,是無法一眼認出來的。加上此刻牛一尾的眼裏隻有何雪寧,他的心裏隻有積攢了十幾年的恨。是以他根本沒有注意其他的細節。

    “不,你有耐心。若沒有耐心,你又何必苦等這十幾年,又何必去勾引別的男人。我隻怪當初自己一時心軟沒有及時取走那些武功秘籍。”牛一尾故意挑釁道。

    “噌”的一聲,隻聽利器劃破空氣的聲音,說時遲那時快,一條鋼索已纏住牛一尾的咽喉,何雪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用力一拉,之間牛一尾老人兩眼翻白,當場氣絕身亡。

    隻聽何雪寧道:“我跟你說過,我沒有耐心,要怪就怪你自己對我太有信心。”說話何雪寧自顧自地走上木梯,鍾楚林,丁也緊跟身後,走到木梯中間位置的時候,何雪寧扭頭對還在牢籠裏的肥婆道:“剩下兩個就交給你了。”

    然後三人頭也不回地走了。

    昏暗的房間裏,何雪寧對老鴇說道:“你別忘記了你身上的毒,隻有我能解。”

    “知道。”肥婆幹脆利落地答道。、

    丁也此刻手裏拿著一個藍色的瓶子給老鴇,老鴇結果一口飲盡。

    “袁師姐,果然好膽色,竟然連孔雀膽也敢喝下去。”何雪寧眼裏滿是幸災樂禍的笑意。

    “你…你…”肥婆怒目圓睜,卻依然不相信自己的盟友會出賣自己,對自己下毒手。鍾楚林看見老鴇的臉色開始發青。

    “你自然是想不到我會對你下毒手,更不會想到我已然知道‘無頭的關二爺’在何處了。”何雪寧驕傲地看著肥婆道。

    “你是怎麽知道的?”肥婆詫異道。

    “我知道你也很關心這‘無頭的關二爺’的秘密,所以我不得不小心些。”何雪寧緊緊地盯著老鴇道。

    “所以十年前你在所有人的酒裏下毒,而你自己卻事先吃了解藥。”肥婆此刻麵目崢嶸道。

    “而你身上的毒,隻有我才能解。”何雪寧得意的道。

    “所以你認為我除了聽你的安排,別無選擇。”肥婆道。

    “但我又怎能相信昔年名滿天下的袁東珠呢?”何雪寧道反問道。

    “所以無論我做什麽,你都會提防著我?”袁東珠眼裏透露著失望。

    “這也是我讓這位鍾楚林公子獨自前來的原因。”何雪寧轉身看了看鍾楚林道:“袁東珠是一個好色的女人,所以我隻好派你去了,而你確實是一個剛正不阿的人,也不負我所托。”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我已經得到了‘無頭的關二爺’的秘密的?”鍾楚林不解道。

    “在你喬裝打扮來見我的時候。”何雪寧望著丁也道:“因為一個在牢籠裏的人是決不能再出現在大街上的。”

    “你如何知道我會被關在地牢裏,又怎麽知道我一定能脫身呢?”鍾楚林更加不解問道。

    “你被關在地牢本就是我計劃中的一環。”何雪寧揭開臉上的麵紗道:“所以在你關進地牢的那一刻,我就安排了一個女人在地牢,啞巴會在每天未時送飯,那段時間也是‘春風樓’防備最忙的時候,自然防備也是最鬆懈的,所以我就派這個女人用迷藥迷暈了地牢裏所有的人,再將你帶出來。”

    “是你叫我打傷我,再救我?”鍾楚林問道。

    “你受傷了?”何雪寧關切地問道:“現在傷勢如何?”

    鍾楚林心裏以為自己被人打傷,在被藍靈救活,都是何雪寧一手安排的,但是此刻想來何雪寧對他受傷一事全然不知,倒有點不像是她的做事風格,鍾楚林正想一探究竟,卻聽到袁東珠開口問道:“你的勢力到底有多大?”

    她所問的,也是在場所有人都想知道,但是何雪寧沒有回答。她轉身慢慢走近袁東珠,在她麵前一丈遠處道:“這不是你該管的事,袁師姐,你現在要做的隻有一件事。”

    “什麽事?”袁東珠知道何雪寧是一個狡猾如狐狸的女人,此刻她狐疑地望著何雪寧道。

    “孔雀膽的毒性大家都知道,但卻與我在你身上下的毒相克。”何雪寧道。

    “那又怎樣?”袁東珠問道。

    “你不會死,隻不過你會武功盡失,從此武林中在沒有你袁東珠的名號而已。”何雪寧在丁也的身邊繞了一圈之後,定定地看住她問道:“你是不是該謝謝我?”

    袁東珠聽完何雪寧的話後,呆住了。一個行走江湖之人竟然被人廢去武功,是一件多麽可悲的事情?更何況是一個成名多時的武林高手被人廢去武功,她的心情更可想而知了。她此刻才深深地感受到何雪寧的毒辣。她簡直不是人。她就是一個魔鬼,一個讓人心驚膽戰的惡魔。是佩服也好,是害怕也好,她此刻依然無話可說了。

    “你說你該怎麽謝我才好呢?”何雪寧繼續問道。

    袁東珠沒有回答。沒有人知道何雪寧要袁東珠怎麽回答。

    隻聽何雪寧繼續道:“也許你把你一身的武功全傳給我,我會給你留個全屍,否則……”

    “否則怎麽樣?”袁東珠有氣無力地問道。

    “否則,我就用小刀劃破你的臉,再在你身上捅十幾個窟窿,然後讓你暴屍荒野,讓山中的野獸豺狼來啃咬你的屍體,讓你麵目全非。死無全屍。”說完,何雪寧春風得意的笑了,並且笑的很大聲。

    “好,好,好。”袁東珠似是妥協道:“你別說了,我把我這一身的武功全部傳授給你。”

    昔年的武林名震江湖的武林高手,此刻淪落到為了保全自己的尊嚴,委曲求全將自己一生辛苦得來的武功悉數給了別人,這是何等的悲哀。也許她的選擇並沒有錯,一個一生愛美的女人不過是想在自己死的時候不那麽難看而已。可是她想錯了,何雪寧也想錯了,大家都想錯了。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跟隨何雪寧的丁也竟然一劍刺向了袁東珠的心口。袁東珠吃驚地看著眼前這個英俊的男人,她再也想不到丁也會殺了自己。何雪寧更是吃驚道:“你在幹什麽?”

    誰也無法預料到丁也會自作主張地去殺袁東珠,袁東珠已然倒下,此刻已回天乏術。何雪寧用惡毒的眼光看著這個男人,恨不得將這個男人五馬分屍,隻聽她憤怒道:“你究竟在什麽?”

    “我在保護你。”丁也邊說邊揭開人皮麵具。鍾楚林赫然發現丁也竟是崔林。鍾楚林怔住了。這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事情。

    “為什麽?”何雪寧此刻隻能這麽問,她是在想不通快要到手的武功竟然被崔林毀於一旦。

    “你對她下毒,卻要她將一身的武功傳授給你,她沒有反對,我想事情必然沒有那麽簡單。你忘了嗎,她的手指上還染了藍色的孔雀膽嗎?”崔林道。

    “想不到你還挺細心的。”何雪寧曖昧地看了一眼崔林道。

    崔林頷首不語。

    鍾楚林忽然覺得自己是一個外人,他對何雪寧似乎隻不過是一廂情願的自作多情。他的任務還沒有完成,他也許隻是一柄利刃,隻不過是何雪寧手中比較鋒利的利刃而已。

    “我想回一趟千秋堂,楚林,你可願意和我一同前往。”何雪寧看著他似笑非笑的道。

    “門主交代的事情還沒有完成……”鍾楚林道。

    “門主,我願意留下來協助楚林兄拿到武林秘籍。”崔林打斷鍾楚林的話,主動請纓道。

    “也好,你們小心點。”何雪寧走了,她投影人不回地走了。她從來都是這麽瀟灑。

    何雪寧走了之後,崔林自作主張將“春風樓”關了,並轉移了所有的資產,當地的官兵來追查時,隻說老鴇出了遠門,暫時歇業。

    崔林老練的樣子,或者是主人翁的姿態,讓鍾楚林想起了曾經的自己。那時候自己和崔林一樣的年輕氣盛,也曾經不知天高地厚。但是越是這樣的人野心就越大。如果這樣的人和你做朋友,那麽你要處處提防著他。如果這樣的人和你成為敵人,那麽必定是一個難纏的對手。他忽然發現自己似乎有些老了,也許是厭倦了江湖漂泊的生活,所以他又想起了閣樓上的那位救過自己的那位姑娘。她的溫柔體貼和何雪寧相比,似乎更具備做妻子的條件。

    當天辰時,鍾楚林對村林找借口說自己想出去走走,崔林哪裏肯,非要同去,被鍾楚林拒絕了。不料崔林道:“楚林兄,你不會想自己一個人私吞秘籍吧。”

    這讓鍾楚林十分不悅,他所認識的崔林誠懇、善良、熱情。而眼前的崔林卻變得陌生,自私,狡猾,不再單純,一臉市儈模樣,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鍾楚林回頭,斜斜地瞪了他一眼,自顧自走了。他回到了那個曾經救過他的閣樓,姑娘不在家。他有些著急。推開窗戶,海風送來猶如死人氣息的腥臭味。他坐立不安,他要找到她。所以他下樓去,在樓梯轉角處遇見她。

    “公子近來安好?”她微微低下頭道。

    “我還以為你……走了呢。”鍾楚林道。

    “我還以為公子不會再回來了呢。”姑娘羞紅了臉,粉紅的臉上分明是戀人的甜意。

    他知道她的心裏有他,所以不在寒暄,到了閣樓,望著窗外的帆船,他的心情總算平靜了許多。

    “公子請飲茶。”纖纖細手遞過來已被綠色的濃茶。

    “謝謝,你還是叫我楚林吧,這樣公子長公子短的,實在別扭。”鍾楚林道心情複雜道:“你救了我一命,我心中十分感激,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報答你。”

    “你要走?”簡丹撲閃的眼睛似乎含著淚問道。

    “簡丹姑娘,我也許不會再這裏久居。等我辦完手裏的事情,你可願意……”鍾楚林眼睛瞬也不瞬地看著她,他想帶她去海角天涯,又深怕她不會同意。是以說話吞吞吐吐。

    “你可願意隨我鍾大哥闖蕩江湖?”崔林不知道什麽時候已上的樓來,並調侃道。

    “怎麽哪裏都有你?”鍾楚林有些厭惡道。

    “不是有沒有我的問題,在任務沒有完成之前,我不會像某些一樣私定終身。”崔林道。

    “你這話什麽意思?”鍾楚林有些怒道。

    “也沒什麽。隻是想知道你準備什麽時候動身去關帝廟。”崔林的話像是催命符似地催促著他。

    有時候我們會因為某一件是去討厭一個人,實際上我們並非討厭這個人,而是討厭這件事事情的本身。就想此刻的鍾楚林,他實在很不喜歡以這種手段去奪取原本不屬自己的東西,他更不認可以何雪寧以這些非正常的渠道去獲取武林霸主的地位。在爾虞我詐的江湖中,他實在算得上是一個奇跡。

    此刻他隻想早點完成任務,早點將自己從一種莫名的困頓中解脫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