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飛花逐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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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驚蟄,有雨。昏暗潮濕的酒樓。

    說書人在說唐太宗征戰高麗的故事。

    三公裏外一人騎馬狂奔而來,衣服盡濕。看得出這是一個矯健的女人。女人頭戴鬥笠看不出身份。

    說書人遠遠地窺見了,說書人的眼裏瞬間閃過奇怪的光芒,他喝了一口茶,繼續說書。

    女子翻身下馬,緊握手中長劍,站在雨中衝著店小二喊道:“喂馬,下榻,拿酒來。”

    小二怔了一怔,然後忙過去牽馬。

    這時,眾人的目光已轉向這位渾身濕漉漉的女人,豐腴的身材顯得非常性感,換做一般的女子早就害臊並且避之不及,但她早有準備,她不準備把頭上的鬥笠拿下來,鬥笠上白色的圍巾正好蓋住她的臉,她沒有理會眾人,問了房號,徑直去了。

    她沒有去注意眾人裏隱藏著武林人士,但大家已經注意到了她,知道她是一個不好惹的女人。

    其中一個麵若桃花的男子更是兩眼發光地看著她背影,目送了一路,邊上的一個肥頭大耳,頭戴員外帽的中年男子說:“說你色,你還真的色,你可知道這女人是誰?”

    “這女人是誰啊?難道我碰不得?”麵若桃花的男子問道。

    “我說丁也,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還是怎麽地?你可知道她是什麽來頭?”肥頭大耳的員外道。

    “柯員外,您別吊胃口,快說吧。”丁也此刻心猿意馬地道。

    “千秋堂,你聽說過嗎?”柯員外淡淡地道。

    “聽過,這女人和千秋堂有關係?”丁也饒有興趣地問道。

    “這女人就是千秋堂的二夫人。”柯員外提高嗓門地答道。

    “何曉月?你說她就是何曉月?”丁也也提高了嗓門驚訝地問道。

    “正是,聽說她手裏的長劍曾經勝過‘祁連山雙虎’,揚子江沙陀寨的寨主,落霞山莊的狂獅,她手裏的一條鋼索更是被她練得出神入化,這樣的女人,你再風流的丁大少爺也隻怕無福消受吧?”柯員外似乎幸災樂禍地道。

    “看來這千秋堂其數已盡,否則怎麽會讓一個女人替他們在外麵打江山呢?”他試探性地問道。

    “你也別太瞧得起我,我不過是遊手好閑的員外,知其一,卻不知其二,比如這何曉月因何事出現在這裏就很難說。”柯員外有些不自信地道。

    此刻,說書人已講完故事回家了,酒樓上也點上了燈籠。

    柯員外道:“來點小酒如何?”

    丁也看著柯員外道:“隨便,反正你請客。”

    遇到混吃混喝的人,你對付他的辦法隻有兩個,一個是請他滾蛋,一個是讓他滿意,柯員外是有錢人,有錢人通常很任性,可以很小器,也可以很大方,柯員外通常很大方,所以他沒有拒絕。

    “丁先生,我是請你來喝酒的,請你好好喝酒,不要去想那些本不該是你的東西。”柯員外委婉地道。

    “我也想好好地喝上幾杯酒,以慰相思之苦,隻可惜好像總有些事情不允許我好好地喝酒呀。”丁也此刻眼睛緊緊地盯著何曉月的房間。

    何曉月房間的燈一直都是暗的,此刻燃上燈,房內有說話的聲音,隻聽她道:“師叔別來無恙罷?”

    她的聲音溫柔地像是一陣暖風,關切之意猶如蜜餞。

    “阿雪,你可知道我找你找的好辛苦,想不到你這麽孝順,竟然自己來見我了。”對方冷冷地道。

    “師叔您說笑了,這幾年,阿雪孤苦無依,險些再也見不到師叔了,若知道您重出江湖,阿雪應當早些來見你,也好有個依靠。”何曉月的聲音變得很淒涼,聽了讓人心疼。

    “既然這樣,你就陪師叔多聊聊,師叔挺想念你的。聽說這兩年你在外頭生意做得挺大的,還聽說一個叫鍾楚林的小夥子,是你的手下,是嗎?”對方道。

    “不瞞師叔,阿雪做生意不過是為了將來打算,至於那個鍾楚林,是家父收養的孩子,早年拜入千秋堂門下,與我也甚少來往,莫不是師叔遇見了他嗎?”何曉月道。

    “這些年來,你也辛苦了,不過現在好了,你我叔侄總算也有個照應。”對方道。

    “那麽,今後阿雪就依仗師叔了,凡是請師叔做主。”何曉月乖巧地道。

    “聽說你嫁給了千秋堂的堂主了,是嗎?”對方質問道。

    “是的。”何曉月心有不甘地道:“雖未千秋堂的二夫人,卻更像是沒有丈夫的女人。”

    聽到這裏丁也的眼睛亮了,他知道這樣的女人無疑是孤獨的,是寂寞的,是需要有人撫慰的,而自己卻是情場老手,他知道他的機會來了,他正想著如何製造同何曉月單獨相處的機會,不料卻聽對方道:“既然如此,師叔做主,你改嫁他人如何?我施百裏活了大半輩子,什麽風浪沒見過,乘我還健在,多為師門彌補一些過錯,為你好好地做一件事吧!”

    “師叔,阿雪已是失足之人,有婦之夫,怎可隨便再嫁他人,況且這千秋堂勢力之大,可與當今丐幫匹敵的,阿雪是在不願看到師叔與千秋堂為敵,為我操勞。”何曉月似乎心灰意冷地答道。

    正待施百裏欲說話之際,窗外忽然飄進一朵梅花,丁也和柯員外親眼所見,這朵梅花確是飄進了那糊了窗紙的窗戶。

    那是一朵帶血的梅花,傳說中的“神秘的梅花”,一支足以讓施百裏聞風喪膽的梅花。

    伴著這枝神秘的梅花的還有一陣似近似遠的聲音:“施百裏難道你忘了嗎?我說過會來找你的,你逃不掉的。”

    話音一落,施百裏奪窗而下,丁也和柯員外才看清楚這個和大美女何曉月對話的男人,英俊瀟灑,白衣勝雪,濃眉星目,斯文中充滿秀氣,全然不是傳說中的那般男女不分的怪像和滑稽。

    未等施百裏站穩腳跟,這酒肆裏充滿了梅花的幽香,梅花漫天而落,仿若漫天花雨。

    門外有人在敲門,敲得很急,似是在躲避仇家的追殺似地,掌櫃的和小二此刻已然在各自房間睡熟,無人應門。

    丁也和柯員外此刻也在酒肆中央的那張桌上喝酒,他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因為他們不知道這簡單的酒肆即將發生什麽,沒有人知道這酒肆即將要發生什麽。

    大約半盞茶的功夫後,卻什麽動靜也沒有了。施百裏開口道:“你們,去樓上看看那位小姐是否還在。”

    丁也和柯員外有些意外,也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丁也道:“素聞閣下武功獨步武林,今日有幸一睹風采,於願足矣。”

    柯員外道:“尊駕光臨,實屬小人之幸,可我等實在不願冒犯尊駕,您的房間,我看我等還是不必去了罷。”

    “爾等鼠輩,竟膽小至此?也罷,每多英雄塗狗背,就當本座沒說過。”施百裏說完一步步靠近自己的房間。

    他謹慎地推開門,發現何曉月一個人坐在多門的椅子上,麵部表情甚是痛苦,再走近些,卻發現房間內有三個女人,一個手裏拿著拂塵,一個手裏拿著笛子,一個手裏端著琵琶,三人均是道姑裝扮,徐娘半老,別有一番姿色,卻不知是何來曆。

    此刻施百裏將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何曉月身上,他現在隻想搞清楚這神秘的梅花究竟是何人所為。他還未開口,隻聽那位手持拂塵的道姑道:“你就是施百裏?”

    “正是。”施百裏此刻已心無旁騖。

    “你可聽說過大漠三花?”手持拂塵的道姑問道。

    “西北有一個大沙漠。”施百裏答道。

    “是一個很大很大的沙漠,誰會相信沙漠裏有道姑?”手持笛子的道姑接話問道。

    “不知道你們抓我師侄用意何在?”施百裏反問道。

    “你真不知道?”手持琵琶的道姑接話道。

    “請說。”施百裏道。

    “我叫妙花。”手持拂塵道姑道。

    “我叫妙音。”手持笛子道姑道。

    “我叫妙月。”手端琵琶道姑道。

    “大漠三花?”施百裏忽然有些吃驚地問道。

    “大漠三花”常年居住在天山西北部的大沙漠裏,大姐妙花手裏的一把拂塵練得出神入化,二姐妙音的笛子是精鋼鑄造,不僅可以當做兵器使用,笛中更有玄機,小妹妙月一把琵琶由前年玄鐵鑄造,琴弦由犀牛皮做成,彈奏出來的琵琶聲尤讓人頭痛欲裂,定力不夠者或許會產生幻覺。三人武功路數各成一派,三人武功雖不是很高,若是三人聯手,手中的武器可說是武林一絕。

    妙花道:“正是。”

    施百裏道:“三位遠道而來,莫非為了我這位孤苦無依的師侄?”

    妙音道:“她說自己孤苦無依,你信嗎?”

    施百裏道:“你認為我不信?”

    “一個人說謊的時候,甚至連自己都會信。”妙月接話道。

    “你們認為我在說謊?”施百裏道。

    這無疑是一個很愚蠢的問題,但他卻問了,而“大漠三花”卻對這個愚蠢的問題作了回答。

    妙花道:“你自然也說謊了,但你這師侄說的謊卻更多。”

    施百裏道:“這麽說你們是有備而來了?”

    妙花道:“其實你並討厭,你若廢話少一點,我想我們可能會喜歡你,說不定會成為朋友。”

    施百裏道:“難道現在還不是?”

    妙音道:“我們大漠三花從來說一不二,交朋友也隻交真心實意的朋友,不屑於虛偽奸詐之徒為伍。”

    施百裏道:“好吧,既然這樣,有什麽話,就請三位說,說完請你們走,我還有事不能奉陪。”

    妙月道:“果然痛快,我們也不想與你為敵。隻不過我們想去江南一趟,就剛好遇見了何雪寧,而有些事隻有何雪寧才知道,所以,我們不得不和她說說話。”

    施百裏問道:“若她不想說呢?”

    妙花道:“你放心,我們有的是辦法。”

    施百裏作揖道:“既然如此,三位請便吧。”

    三花互相望了一眼,似乎有些意外,妙音問道:“閣下似乎對這麽秘密不感興趣?”

    施百裏坦率地答道:“不感興趣。”

    妙花道:“閣下不要把話說的太早了,聽說這‘無頭的關二爺’跟我們房內這枝梅花可是有莫大的關聯。”

    “是嗎?”施百裏有些意外地問道。

    “聽說‘無頭的關二爺’是專門克製剛才那多神秘的梅花的。而且最近江湖中有個神秘的組織正在找‘無頭的關二爺’。”妙音道。

    “那麽這‘無頭的關二爺’究竟是何物?”施百裏有些興奮地問道。

    “都說閣下獨步武林,天下人,天下事,應該了如指掌才對,不想閣下這般孤陋寡聞。閣下,當真原作井底之蛙。”妙音道。

    施百裏向來是孤傲的,孤傲之人通常也隻相信自己,他相信“大漠三花”不過是想借自己的手去消滅那神秘的組織,才來綁架何雪寧的,卻不知道自己與何雪寧的關係似是而非,也許“大漠三花”的如意算盤打錯了,而且大錯特錯。

    “三位既然有誠意,在下願聞其詳。”施百裏道。

    “聽說這‘無頭的關二爺’是本武功秘籍,據說就在福建二十八裏鋪,我們還聽說這本秘籍和貴派有莫大的淵源。”妙月道。

    施百裏怔住了,他實在想不到天山神翁竟然有這麽多瞞人的事,但他想不到的事情也許更多。

    妙音接話道:“我三姐妹還打聽到閣下曾經被這神秘的梅花弄得焦頭爛額,如今神秘的梅花再出現,我想第一個想要找到‘無頭的關二爺’的也許是閣下吧。”

    “那麽三位的意思是要本座到江南走一趟?”施百裏道。

    “難道你不想去?”妙花問道。

    “何時啟程?”施百裏道。

    “閣下如是方便,我們就即刻動身吧。”妙花道。

    此時天已將亮,昨夜雨疏風驟,今晨,小巷杏花老馬。

    馬已老,車卻不老,馬車是杏花小巷的柯員外送的,當然不老,車廂內坐著四個人,分別是“大漠三花”和何雪寧,趕車的卻是施百裏。丁也和柯員外已悄然趕往二十八裏鋪打探消息,這二人自然沒有那麽聽話,所以,為了使他們乖乖聽話,“大漠三花”事先已讓丁也和柯員外服下她們的獨門秘製的毒藥,七天後若未在福建二十八裏鋪相見,那麽他二人必將毒發身亡。

    老馬走出杏花小巷,走出了柳州城,正慢慢地行上崎嶇的山路,顯得很吃力。施百裏隻有下車,因為此時馬車負重太大,能減輕一分也是好的。

    妙花,妙月,妙音,何雪寧在車上打坐養神,何雪寧身上五大要穴被封,無法說話亦無法動彈,車內很安靜,也很舒適,車上有些幹糧和美酒,車上確實挺好的。隻是有一點不好,就是無法看到車外發生了什麽事情,所以車停下來的時候她們都還不知道車外發生了什麽情況,隻道是車輪陷入了泥潭裏無法前行。

    妙花道:“三妹,你去看一下發生了什麽事?”

    妙音應聲而出,車外漫天飛花,那梅花的香氣在空氣裏彌漫,地上還插著一枝帶了血的梅花。斜斜地插在土裏。

    妙音四野觀望,不見了施百裏的蹤跡,妙音向妙花、妙月回報了這情況後,三人下車仔細觀察了四周的情況,並未發現異常,隻有那朵白色的梅花上不是帶血而是沾滿了西域的紅葡萄酒。

    前方山路崎嶇,兩麵夾山,前方還有一段路才是下坡。這段路很陡,也許她們的決定本來就是個錯誤。此時,所以妙花道:“我們還是徒步上山吧。這馬似乎也不太聽話。”

    妙月道:“再聽話的馬,也上不了這樣的山坡,就算上去了,也下不來了。”

    妙音到車內準備收拾行李的時候,發現何雪寧不見了,“哇”地尖叫起來。

    “妙音,到底怎麽了?”妙花警覺地問道。

    “何雪寧不見了,我們的行李和幹糧不見了。”妙音著急地答道。

    “不好,我們一定著了施百裏那賤男人的道了。”妙月道:“那賤人也不看看自己是哪個蔥那根蒜,我們姐妹三人這麽做不都是為了他好?他卻這般不知好歹。”

    “大姐,這馬車上什麽都沒有了,卻還有一壇子酒。”妙音道。

    “奇怪,這漫天飛花是哪裏來的,山裏有人種梅花嗎?”妙月奇怪道。

    三人似乎想到什麽似地,同時封住了自己身上的三大要穴,然後席地而坐,盤腿運功希望能用內力化解身上的毒。

    不料三點寒星劃破空氣,正往“大漠三花”身上飛來。這便是近段時間以來令人聞風喪膽的唐門暗器“黃蜂尾後針”,“大漠三花”雖不知暗器的厲害,卻也不想被這暗器打中,受製於人,說時遲那時快,三人縱身後翻,雖及時作出反應,卻依然沒有避開這“黃蜂尾後針”,妙月的大腿和妙音的手臂紮紮實實地被劃破一道口子,三枚毒針沒入了附近的樹幹,隻有妙花一人無事。妙花及時為妙月,妙音點了身上的五大要穴,以免毒性攻心,三人在地上喘息不止,隻聽妙月破口大罵:“不要臉的鼠輩,竟然暗箭傷人,有種就出來和我三姐妹決一死戰。”

    “哈哈哈…”隻聽一女人奸笑著從一個大榕樹後走將出來,全身雪白,頭上梳著飛星逐月髻,白色紗巾蒙住了半張臉,眉心畫著一朵梅花,確是何雪寧無疑。此時,何雪寧正在用怨毒的眼神盯著“大漠三花”,隻聽她道:“若論暗箭傷人,小女子怎麽也比不上你們三位了。”

    “放肆,自我三姐妹出道以來,還沒有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不想死的就快交出解藥,饒你不死。”妙花怒道。

    “哼,死到臨頭了,還虛張聲勢。”何雪寧傲慢地道:“我真是佩服你們的勇氣,也許現在說‘饒你不死’的應該是我才對啊。”

    “你想怎麽樣?”妙月問道。

    “你們的武功,我從小就聽過,三位聯手是在不容易對付。現在你們三個人,隻要其中一位英勇赴死,我就給你們解藥。不過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畢竟三位雖不是親姐妹,勝似親姐妹,你們怎麽舍得對方就這麽死了呢?”

    “你……”妙音氣憤地無法言語。

    何雪寧卻悠悠道:“不如你們自行廢去武功,我就解了你們身上的毒,如何?”

    “你做夢。”妙月怒道。

    “既然這樣,你們隻好去死了。”何雪寧道。

    “廢話少說,要殺便殺,少在這裏裝模作樣。”妙音道。

    “說實話,三位前輩不遠千裏而來,不就是為了那‘無頭的關二爺’嗎?現在翻過這座山,離那福建二十八裏鋪也就不過三十裏的路程,你們就這麽放棄了嗎?”何雪寧嘲謔道。

    “我當是誰,原來是何姑娘。”妙花道:“你是如何解開身上的穴道的?”

    “那就要問他嘍。”何雪寧轉頭望向了身後那個大榕樹。

    大榕樹後幽幽地轉出一個人,一個大家都認識的男人,那人便是丁也,他走到何雪寧身邊,驕傲地望著“大漠三花”道:“自然是蜀中唐門的刺穴了。”

    “你怎麽會‘刺穴’的?莫非你是……”妙花問道。

    “不錯,我唐丁也是唐門的人,又怎麽不會‘刺穴’呢?”丁也此刻更加驕傲地望著何雪寧。

    “想不到我們三姐妹竟然會栽在你蜀中唐門的手裏。”妙花無力地道:“也罷,江山代有人才出,我們是該歸隱山林了。這次就算我們白走一趟,請賜解藥吧。”

    “解藥?”丁也奇怪地看著妙花道:“難道沒有人告訴你們這‘黃蜂尾後針’是沒有解藥的嗎?”

    “你…”妙音怔住了。妙月、妙花也怔住了。妙花氣得臉都扭曲了,此刻她已顧不得那麽多了,因為妙月、妙音已經伏在地上不省人事,命懸一線,唯一的希望就是打贏何雪寧和丁也,拿到解藥。此刻,妙花手裏的拂塵已甩出,猶如一條靈蛇,她的招式妙筆生花,她的攻勢淩厲如刀。此刻,丁也全然不是昨夜風流好色摸樣,此時他英姿勃發,全神貫注去迎戰,沒有人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丁也更是不會拿自己的生命做賭注的人,他每一招使出都是小心謹慎。雖然妙花已封住自己身上的八處大穴,武功依然了得,手裏的拂塵猶如遊蛇,眼看落了下風,妙花且戰且退,丁也卻沒有乘勝追擊,隻是在離妙花一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他已然知道妙花無計可施。

    隻聽妙花道:“你難道不想要解藥了?”

    這是她最後的籌碼,她必須緊緊抓住這個救命的籌碼,否則就無法全身而退了。不料丁也卻從容道:“我蜀中唐門本就用藥大家,你那分筋錯骨丸對我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我還稀罕你的解藥嗎?”

    此時,妙花已看見丁也手裏捏著一把暗器,正準備甩出,毅然決然道:“慢。”

    “死到臨頭了,你還有什麽話要說?”丁也問道。

    “今天,我們三姐妹已經凶多吉少,但有個問題還是想問清楚。”將死之人其言也善,妙花坦然地道。

    “請問。”丁也收回手裏的暗器道。

    “施百裏在哪裏?”妙花問道。

    “他去哪裏並不重要,再說隻要拿到無頭的關二爺,他對我們來說也就不那麽重要了。”丁也陰險地笑道。

    “那這枝梅花又是怎麽回事?”妙花喘著氣問道。

    “看在你就要向閻王爺報道的份上,我就實話告訴你吧。這枝梅花有毒,是我專門為了克製我師叔施百裏用的。”何雪寧怨毒地說道。

    “這麽說來,一切都在你的算計中了?”妙花問道。

    “他武功極高,所以我不得不這樣做。”何雪寧深情地望著丁也。

    “原來你早就和蜀中唐門勾結上了,看來你飛仙門要重出江湖了。”妙花道。

    “二十年前,秦峰岩一盞,我飛仙門土崩瓦解,我爹下落不明,為了重振飛仙門,我不得不花些心思。”何雪寧似笑非笑地道。

    “想來你下嫁千秋堂主,不過你計劃中的一環罷了。你在福建二十八裏鋪是不是已經埋下了眼線,隻等大魚上鉤?”妙花頓悟般問道。

    “你知道的太多了。”話未說完,一條如靈神的鋼索已從何雪寧的長袖中飛出,鎖住了妙花的咽喉,妙花想用拂塵抵擋,卻為時已晚。何雪寧用力一拉,靈蛇回袖,妙花隨著香消玉殞。

    “殺了她們。”何雪寧命令道。

    丁也正欲用劍刺向妙音心口時,突然從天而降一個女子,隻聽她道:“姑娘要的隻是無頭的關二爺,何必趕盡殺絕呢?”

    隻見此女子明眸皓齒,年約二八,一副侍女裝扮,甚是可愛,一如當年的何雪寧般美麗。

    何雪寧上下打量了此女子後,問道:“你是來阻止我殺她們的?”

    “不,我是來告訴姑娘,你在殺人的路上走的太累了,應該歇一歇。”此女子天真爛漫且誠懇地答道。

    何雪寧怔住了,她忽然想起了曾經的自己,也是這麽天真浪漫,那時候的她大約也是這樣無拘無束,那時候她正青春年少,她第一次深深愛上一個人。

    “我們走。”何雪寧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就這麽放了她們?”丁也不知道是因為遇見了秀色可餐的女子,才遲遲不肯走,還是因為真的想要殺了妙音、妙月才肯走。此時他有些搖擺不定。

    但是既然盟友走了,那他自然也就沒有留下來孤軍作戰的必要了。所以他走了,他跟著何雪寧走了。

    此女子看著妙音、妙月道:“二位前輩,你們傷勢太重了,我沒有辦法救你們,你們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去做的嗎?”

    “小姑娘,我等都是將死之人,你何必再管我們的閑事?”妙音道。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我輩江湖中人應該做的,又怎麽能說是多管閑事呢?再說你們就要死了,我隻是想要她讓你們死的有尊嚴些罷了。”此女子道。

    “小姑娘你師承何處?你的好,我等姐妹隻有來生再報了。”妙月道。

    “我是華山派門下,我爹是陸蒙,我叫陸青青。我是陪我爹出來辦事的,沒想到一時貪玩迷了路,看到你們被人打傷了,所以我就……”陸青青道。

    “華山派的人也來了,看來這出戲越來越精彩了,哈哈哈……”妙音話未完卻依然斷氣。

    “陸姑娘,你朝著這條路一直往南走,便可到福建二十八裏鋪,你快些離開吧,天要暗下來了,妖魔鬼怪就多了。夜路難走,我這裏有塊玉牌你拿著,興許對你來說用得著。”妙月道。

    “這…我不能收這麽貴重的禮物的,前輩。”陸青青道。

    “別…丟…了…”妙月勉強說完這人生的最後三個字,合上眼與世長辭了。

    麵對死亡,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死亡有時候比別離痛苦,你若見過一個人在臨死之前的掙紮,你就決計會希望一切都好好的,也希望這個世界沒有殺戮,沒有紛爭,可惜這是一個不太平的世界,一切沒有想象中的美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