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 第三十章 迷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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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第一個到陋室前的人便是通過複試?也就是說成為先生的關門弟子的唯一條件便是如此?這......這便是複試的考校內容?那未免也太簡單了吧?
    眾人立馬反應過來,先前身上的疲倦瞬間拋之一旁,趕忙問到道——
    “先生明日便在那陋室內麽?”
    “我等若同時到達,那又算如何?”
    “明日必須得卯時出發麽?倘若提前出發,是否算作弊?”
    ......
    眾人七嘴八舌地爭相發問,但小廝卻充耳未聞,頭也不回的向院外走去。眾人連忙追上前去,可還未到門口,便聽見“砰”的一聲,四合院的大門關了起來。眾人本能地伸手去開,可卻發現怎麽拉也拉不開,看樣子似乎從外麵鎖住。
    見大門被鎖,眾人也明白了其中深意,那便是今夜老老實實地呆在此地,誰也別想先出發。隻是眾人還是不理解,為何區區數裏路程,若放在平時也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卻能作為複試的考校。難不成先生在路上下了什麽障礙不成?
    一時間,眾人各自揣摩,卻不知其意。
    見大門緊閉,薑長鳴率先轉身走向自己的屋子,不再糾結於此。眾人見狀,也隻好各自挑選房屋,暫且入住。
    眾人用過晚膳後便各自回屋,今夜一過,他們便不再是早上在太學院內說談有笑的同年、不再是相互關懷的同門、甚至連親兄弟也變成了彼此競爭的關係……但就算如此,眾人皆不約而同地冒出同樣的想法——那便是今夜無眠,熬到次日卯時即出發,切莫因為貪睡,誤了時辰。
    或許在此種環境下,即便讓諸生入睡,也無法安穩地睡著,這最後的機會,就連一向沉穩如水的薑長鳴也隱隱有些不安,他盤坐於屋內,心中思緒萬千。
    ……
    葉長衫與英平分於同一屋內,兄弟二人同樣不打算睡了,於是兩人借著月色聊天解乏,以防自己一個不小心睡了過去。
    回想起那個行為怪異的小廝,英平忍不住吐槽起來,道:“今日這人好怪,一開始我還以為他是啞巴呢,隻知道點頭搖頭、指指劃劃,如此怪人,也不知是先……啊不對!是我師父的什麽人,怎的派此人來接待我們。”
    英平倒一點不客氣,直接將先生稱呼為‘師父’。
    葉長衫本來還有些緊張,在聽見英平的這番稱呼後,他竟忍不住有些想笑,道:“或許隻是寒門一書童吧,你看他打掃起來多認真。”
    英平努著嘴搖搖頭,道:“我看不像,你看他那腰間玉佩沒?像是塊好玉。”
    葉長衫奇怪道:“看這男子衣著如此寒酸,破靴子破衣裳的,哪能有什麽好玉?我隻發現這人......似乎是名左撇子。”
    “哦?何以見得。”
    “此人無論是提水、掃地還是擦拭窗戶,都是用左手或是左手發力,所以,我猜測此人是名左撇子。”
    “嘿,沒想到你還觀察地挺仔細。”
    英平忽然覺得與葉長衫相處久了還挺有意思,不像剛認識那會兒那麽沉悶,便打量起葉長衫來。
    夜色雖暗,但屋內紅燭畢竟還亮著,葉長衫忽然感到英平不再說話,眯眼一看,見英平正看什麽稀奇動物一般的看著自己,不禁一陣莫名其妙。
    “你看著我幹啥?”葉長衫忍不住問了問。
    英平憨笑著說道:“我在想啊,咱倆還真是有緣,這倆月發生了這麽多事情,沒想兜兜轉轉,最後咱兄弟倆竟然能在這千牛山下同住,明日便去參加那世人夢寐以求的寒試最後一道考核。”
    聽聞到‘發生了這麽多事情’,葉長衫的思緒不禁又回憶起了已故的父母。
    夜黑天高,月光殘燭,夏風伴隨著蛙叫,一股夾著著濃濃憂愁的思緒爬上心頭,葉長衫忽然鼻子一酸,眼眶一紅。好在燭光黯淡,葉長衫的異狀這才沒被英平看見。
    英平雖看不清,但是見葉長衫久久不說話,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麽。他一改先前的高亢與興奮,而是用著低沉且真摯的語氣說道:“長衫你一家真是我的大恩人,若非你父母替我擋了這一劫,我英平是人是鬼,還難說呢……如今你我情同手足,不論日後我英平成為什麽,我一輩子都會將你當作親兄弟!將你爹娘當作親爹娘!待我學成之後,定替你去一趟大梁,找到那老花農,質問他為何要下如此狠手!”
    葉長衫聽英平語氣如此真誠,好像真的將此事放在人生大事中的第一位一般,心中也不禁有些感動。
    屋內又是一陣沉默。
    夜風漸起,燭光搖曳,將滅未滅。長夜漫漫,何時可明?叫人倍感煎熬……
    雖說早已知道自己會被寒門收為弟子,但英平依然對明日的考校內容感到好奇。良久之後,英平忍不住又開口問道:“長衫,你說明早路上咱們會遇到什麽?”
    “不知道……到時候再說吧。”
    “嘿,倒是灑脫,不像你啊。”
    “怎麽,平日裏我很優柔麽?”
    “倒也不是,但是你比我聰明,考慮問題也比我全,所以做任何決定前都會計較一番。”
    “哦?你竟然承認我比你聰明?少見,少見啊。”
    見英平誇自己,葉長衫像看到太陽從西邊升起那般,感到十分好奇。
    見葉長衫語氣中充滿了不信,英平辯駁道:“哼,我雖口頭上喜歡鼓吹自己,但又不是瞎子蠢貨。”
    葉長衫口氣開始玩味起來,道:“真的?”
    英平翻了個大白眼,沒好氣地說道:“真的!都這時候了還能騙你不成?義父說你看似沉默寡言,實則內秀的很,就拿這次寒試來說吧,未曾鑽研過‘數’科,竟拿了一‘甲優’,除了你還有何人?”
    “真的?”
    “真的!不信你去問秦敬卿,我拿了十兩銀子給他,讓他買你通過複試!”
    屋子內忽然陷入了一陣寂靜,此時風吹殘燭,屋內一陣漆黑,葉長衫望向英平,英平也望向葉長衫,雖然倆人都看不到彼此的眼光,但二人心中都知道,此時對方一定在注視著自己。
    “噗——哈哈哈——”
    “嘿嘿......嘿嘿…...”
    不知怎滴,兩人不約而同地發出爆笑之聲,葉長衫捧著肚子笑得趴在床上,就差用拳頭錘床板了,而英平則是用手撐著額頭在一旁“嘿嘿”的傻笑。
    “哎呦——長衫——你別這樣笑了,我肚子疼……”
    “嘿嘿嘿——嘿嘿嘿——我也不想笑,可……就感覺如此好笑,嘿嘿嘿——”
    “別說了——哈哈哈——別說了——在笑要岔氣了”
    “好...嘿嘿...好...”
    二人好不容易才將笑意止住,此刻兩人的肚子已疼到不行。不過還別說,如此縱情大笑一番竟讓人覺得莫名舒坦。
    葉長衫鎮定了一下情緒,略有嚴肅地說道:“我知道你不差錢,但十兩銀子也是銀子,你這不是浪費銀子麽?況且這要讓你義父知道,還不得罵死你?若要讓寒門知道,那豈不是......”
    “不必擔心,以我讓秦敬卿那小子去辦的,他辦事,我放心!”
    葉長衫深知英平的性子,也知道自己沒法勸他。但轉念一想,英平竟拿出十兩銀子給自己下注,心裏又是一陣感動。想到這裏,葉長衫忽然問道:“你…...真的覺得我有一絲絲、一丁點、一丟丟希望?”
    “沒!”
    英平回答的很幹脆,葉長衫剛剛燃起的一絲感動之情立馬被澆滅。
    “那你還浪費這錢!?”
    “這不是精神上支持下你麽?”
    “那可是十兩銀子!你便是拿這錢去買薑公子的注也好呀!”
    “薑公子?確實是最大熱門,可我聽聞最大熱門沒啥好買的,掙不了幾個錢。”
    “掙不了幾個那也是錢啊!”
    “長衫,沒想到你這麽貪財!”
    兄弟二人相互打趣一番,隨後便再次恢複平靜。一想到英平明日之後便能成為寒門弟子,葉長衫終究還是升起絲絲羨慕,以至於他不禁將自己代入寒門,幻想著自己若是寒門弟子的會是什麽的感覺。英平似乎也愈發地興奮,在無限的憧憬中,枯燥的長夜也顯得沒拿那麽枯燥。
    二人極為默契地同時陷入沉默,屋內終於恢複了安靜。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從黑暗漸漸的變得有些亮,但依舊無法看到旭日。
    忽然,一隻色彩斑斕的蝴蝶在山林間飛舞。黑暗的森林中,蝴蝶似乎迷失了方向、迷失了自我,也忘記了回家的路。在樹林裏饒了好幾圈後,蝴蝶飛出山林,落在四合院的屋簷上靜靜地停了下來。道道微光從屋內透出,蝴蝶仿佛被這黯淡的亮光吸引,就這麽無聲無息地立在那兒,望著…...望著…...
    隨後,又一縷陽光像往日那樣,透過山林,照射在山中……
    ‘吱吖——’
    一道刺耳的開門聲穿破寂靜的山林,四合院的大門顯然是被誰推開開了。諸生驚覺,紛紛穿衣下床走出屋子——果不其然,院門已敞開,隻是這開門之人卻不見蹤影……
    ……
    ……
    陋室內,那名中年書生正挑燈看書,一宿夜讀之後,身子感到有些疲乏,畢竟已是年近半百之歲,比不得年輕時候。
    中年書生站起身,他伸了伸腰,扭了扭脖,而後不經意間望向窗外,發現天色已漸漸亮了起來。中年書生此時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他連忙轉身看了看身後的滴漏,而後再次轉頭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四合院的門,應該是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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