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 夢醒方知身是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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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要從今年杭州府的會試說起

    自九月初三鄉試發榜後,各落地的士子陸續回家,新進的舉子們卻要應付接下來的謝師、見同年等文會。有新進舉子姓馮名英,此次高中鄉試第九名,也是年少得誌。發榜以後,就在杭州留住幾天,拜見座師,互拜同年,這是慣例。不過要晚歸,倒是先去了書信向家裏報喜。

    一晃到了九月十五這天晚上,一群舉子相約此地最大的望江樓賞月,席間火燭通明,觥籌交錯,行令不止;霞綃霧縠,釵環搖曳,妓子聲嬌。馮英也喝了不少,席間步態踉蹌,胡言不少,已是酒醉。

    待散席下樓時一個不注意,從樓梯上滾了下來,頭先著地,然後了無動靜,當時一眾舉子嚇得不行,幾個清醒的叫著趕緊送醫診治。

    初送醫時,大夫探了呼吸診了脈,摸索了半天,確認了才怒道:“你每個書生老爺,卻是將我戲耍來?此人已是呼吸脈搏俱無,藥石針灸已然無力,卻是訛我來哉?你們還是趕緊送至城西法源寺,或許那兒的法師有起死回生手段。”說完就趕著眾人走。

    眾舉子聽聞後已是六神無主,同年舉子醉亡此事一旦鬧大,不知將會損及多少人。書僮也是嚇得麵如土色,隻是呆滯不知如何處理,眾人麵麵相覷,心裏緊張無比。

    實無奈何,同榜舉子中的王晟道:“嗚呼哀哉,這可怎生了得!罷了,此時天色已深,咱們且先將馮兄送至下榻居所,待天明再作區處,諸位看如何?”眾人一聽是這個理,也無他法,便依了此理。然後王晟又說道:“此事不宜聲張,且聲勢不得浩大,不然馮兄恐入不了那居所,我與馮兄關係非常,此事暫有我來處理即可,諸位可先行散去,待明日巳時同聚馮兄下榻館驛,以作區處。”眾人聽罷慢慢散去。

    隨即王晟叫來仆從將馮英扶至館驛,店家隻當是醉酒不管,待仆從扶馮英至床上並蓋上被子,王晟為方便明日處理此事,派人知會家中,知會了書僮後也就在隔間住了下來。是夜書僮在外間小榻上兩眼垂淚,長籲短歎,不知主家得知此消息將會如何?自己恐怕也是難逃重責,又誠心誠意向諸天神佛祈求了個遍,懷著無盡的期許、恐懼與擔憂,大半夜沉沉睡去,卻又遽然驚醒,如此反複,一夜不得好眠。

    半夜時候馮英就醒了過來,隻是此時馮英已經不是馮英了,此身已是馮元瑾的靈魂附著。可憐那馮英才得功名,卻是一命嗚呼。馮元瑾勉力睜眼,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見。加之初寄此身,感覺甚是別扭,混雜了兩個人的記憶,腦子也混亂不堪,現代世界與古代景色的片段來回閃現,像是精神分裂了一般。隻是慶幸:老天保佑,我馮元瑾好像還能再搶救一下。於是再沉沉睡去。

    渾渾噩噩了半宿,終於天明了,終於清醒了,深呼吸一口氣,有些許發黴的木材味道,睜眼看了看,卻是聳然一驚:極具年代的未上漆木床架子,搭著淡青色的帷帳,顯得有些舊,被子很冷很硬。搞什麽鬼,這是病房,不該是白色的嗎?掙紮著扭頭向床外看去,房屋稍顯昏暗,木床木門木桌子木凳子,彌漫著一股陳舊的氣息,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突然感覺後腦勺生疼,費勁扭頭餘光一掃,一個邊角圓潤的瓷枕,後腦勺好像更疼了,這下就瘮人了!使勁閉上眼睛,使勁睜開眼睛,重複十餘次,終是認命了。

    雖然身體不堪使喚,也掙紮著活動活動手臂,抬起右手一看,白色衣袖,白皙的皮膚,真是瘦弱啊。張開手掌一看,手掌上並沒有繭子,倒是無名指指節處有繭。使勁抬手摸摸臉,沒胡子,皮膚也還有彈性,應該還年輕。摸摸頭,頭頂一個發髻,鬢角腦後也散著一些頭發,頭發倒是挺長。像是三把頭?長籲一口氣,沒有剃發也沒有剪頭發。再把手靠眼睛前一看,有些許油光,頓時就感覺全身像是糊了一層,十分的難受。

    這,是穿了?woz,這特麽算什麽事啊?我特麽根正苗紅社會主義接班人,相信科學不迷信,這不是開玩笑?

    and dan it !

    好不容易靜下心來,搜尋一下記憶,隻得一些散碎的片段,知道此身名馮英,暫無表字,今年十五歲,江浙明州人。父親馮世玖,年三十有六,現在平江府下權知吳州知縣,祖上親戚倒是不甚清楚。母親趙氏,年三十一,京城人氏。除父母外還有一弟一妹,弟弟馮榮,年方九歲。妹妹馮芸,卻才六歲。然後是跟著的書僮馮保,典買過來有四年了,簽了十二年的契,原名似乎沒問過,現名在是前主人給起的,跟著馮英倒是讀過一些書。除此之外,對於家庭就幾乎沒別的印象了。有些熟悉的地名,那大概率是曾經生活的那片土地,年代?皇帝?有一些混亂的記憶,但是不夠清晰,先暫時不想其他去。

    重新活過來,十五歲,多好的年齡!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也算一個小小官二代,俗話說得好,破家的縣令滅門的知府。如果沒有啥情況,似乎可以不用像前世那麽辛苦。

    然而想到這是一個陌生的世界,馮元瑾就對那邊的父母親人就無比的懷戀,心裏也淒苦了起來。淒涼了半天,然後回過神來繼續想:還是別想那麽多了,一步一步來,先把眼下的事情解決:是為怎?我是誰?到了哪?到哪去?

    盡力回想一下還有的記憶,前主人此次的趕考事情以及悲慘遭遇,在杭州中的九名,已經不低了,這可是江浙,自古文風盛行,人才輩出。鄉試第九名,這難度豈止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簡直就是萬軍叢中取上將首級。以前小覷了古人,現在才感覺前身簡直非人哉!寄居此身,以後一定要小心,謹言慎行才是!然後是中秋,望江樓,妓子,年紀輕輕,風花雪月,腐朽的封建社會,的舊社會!然後就是馮英摔倒,後續的就不知道了。於是歎道:“馮英,馮英,你倒是可惜了去。我馮元瑾也無奈,咱倆同病相憐,以後我就是你了,你的身體我也就卻之不恭了。”

    心裏默默念叨:既然用了你身,你就放心去罷,你父母兄妹,我自當妥善照顧。

    隨即,心裏長恨:可是,在那邊,誰能替我照顧親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