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湛今年出來的時間挺久，逢著春節他也決定回家看看。這計算著隔著小年還有幾天，就拜別馮世玖，以及對馮英的學業做了安排才離去，確實十分認真。這些時日，陸湛在教學馮英的時候，是越來越感歎他的聰慧，琴棋書畫上手都很快，特別在下棋的時候，起初馮英對規則很是不熟悉，過了幾日後二人就殺得難分難解，陸湛一度難堪。

    不過在下棋之餘，馮英也詢問著當前天下形勢，這般時候，陸湛是有些悲愴，朝廷綱紀崩壞，黎民受難，陸湛因為自幼經曆，為官時也見過不少齷齪事，對此是感同身受。然而他現在白身一人，心有餘而力不足。因此他隻說事，不談論其他，就讓馮英自己去明白。

    陸湛走的時候，天氣已經十分惡劣，很多路段河水凍結，雖然是江南之地，但也十分酷寒。北風刮得緊，大雪紛飛，馮英對雪沒有什麽好感。一來是這個時候的雪，不是時候；二來是，這時候的黃泥地麵，雪化了就是一片泥濘。多半時間他待在院子裏，或去家裏的時候，幸好有青石板路，不然是受罪。

    不過馮英依舊每天清晨帶著馮保崔成兄弟練刀，這日練刀完畢，馮英看馮保欲言又止的樣子，於是在吃早餐的時候順便問了一下。

    馮保遲疑了一下，說：“少爺，像你這般苦練刀術，以後要從軍去啊？”

    馮英笑笑，問馮保：“你跟了我幾年了，你覺得我對你如何？”

    馮保道：“少爺對小人自然是極好，自我跟著少爺，少爺教我念書寫字，現在又教著我學刀，另又飯同桌，少爺的培養大恩，小人沒齒難忘。”

    馮英繼續問：“那你覺得我為什麽要這樣做呢？”

    馮保回到：“少爺天賦奇才，無所不通，小人資質愚鈍，跟著少爺怕是墮了麵子。”

    馮英哈哈一笑，說：“馮保，你記著一個事，我沒有什麽天賦異稟，隻是多學了一點，多見識了一點。你也不會墮了我的麵子，我教著你，主要還是因為你勤勉好學，你以後能成什麽樣，我不阻攔，就看你現在努力了。”

    再向崔成兄弟說道：“你們都是我母親指派過來的，是現在我手底下僅有的人，我信任你們，你們要多學學，以後我還有很多要緊的事情讓你們做。”

    三人聽這話心裏有些激動，雖然他們三個人是奴仆，但馮英待他們極好，就是偶爾有錯，馮英也隻是口頭說教，由是三人過得輕鬆，也對馮英有好感。隻是之前他們定位為馮英的跟班，沒想過自己會去獨擋一麵，所以都有些懈怠。馮英這次挑明了說，他們才明白馮英的心思。於是心裏也活泛起來。

    這也是馮英的疏忽，自他來到這個世界，待人處事都十分平和，不過他逐漸適應著自己的少爺身份，於是很多時候說話做事都有些自作安排，也不講明白。在他看來，這些事情想想就明白，不必要額外去說。就像這次馮保和崔氏兄弟練刀，隻是帶著練，也不說清楚，馮保他們就琢磨著，是不是要把他們送出去從軍，這才有了個誤會。

    這事也讓馮英反思，說話還是說明白好，他向來最厭惡的就是那種說話雲裏霧裏，讓別人猜的人。沒想到現在他也快變成這樣子，幸好醒悟的早。在他看來，馮保崔成崔行，是他現將來能依靠的人，不過他們現在學識能力都不足，還是要好好的教導一方，不然以後自己沒人可用，實在有些麻煩。就說之前派崔成崔行管著兩個店，做事卻是認認真真，但是做得不好，他們對管賬一竅不通，後來還是馮英另外請了兩位掌櫃。這種打擊下，馮英決定開始自己的人才培養計劃，就先把身邊的人試水。

    一切從基礎來，向趙氏備過案後，順便把弟弟妹妹帶著過來，借著改良過的拚音，和數字，先教識字和算學。為這，他又去做了黑板和粉筆。一行人，小檀小寧馮保有基礎，學起來容易，崔成崔行年齡稍大，糾正過來不容易。而馮榮和馮芸是學得飛快，馮英講課很放鬆，馮榮馮芸是真的輕鬆很多，幹勁十足。

    每天下午，一群人就學個半時辰，其餘時間，馮英帶著玩撲克牌、五子棋、飛行棋等遊戲，勞逸結合。小檀小寧和馮榮他們玩著，馮保和崔氏兄弟一組，玩得不亦樂乎。馮英就像個孩子王，弄得馮榮馮芸賴著不想回家。小檀小寧有時候被趙氏叫過去問話，也不管他。

    不過馮世玖對馮英做的拚音標點及數字十分感興趣，作為一州知府，他很明白這些東西對提升州內教學的意義，這種能極大簡化教育的方法，一旦推廣開去，對馮世玖州學德政是極大的助力，而發明者馮英此舉造福天下蒙童，可謂功德無量，也會收到極高的聲名。

    隻是要想推廣出去，又十分困難。這種新法子如果推廣開去，可以想象馮家將獲得多高的聲望。如果將這種教學方法推到馮世玖身上，那麽以他進士的身份，至少能成大家，並且官途將會暢通，但這難免引起嫉妒。再是這將涉及流派之爭，這種簡單的學習方法，入門簡單，有標點符號斷句，將會避免很多誤解，就如“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這句話沒有句讀時，釋義起碼有五種，由此各家流派各持己見，爭論不休。這下子標點符號出來，對這句話的解讀，用哪一家的釋義作為標準？這種爭論馮世玖可扛不下來，隻能是官方指定。再有拚音標點的推廣，將會擴大貧家子弟啟蒙的機會，而這勢必衝擊世家的地位。綜合而來，馮世玖對此也很糾結。

    沒奈何，隻得叫兒子回來，將這些細節仔細詢問了一番，表現得十分讚賞。馮英原本是想自己玩玩，不過這可以為馮世玖刷刷官聲，於是建議馮世玖施行。不過聽了馮世玖的分析了利弊之後，才明白推廣難度太大。至此，他也明白了，這些東西，隻能他那個小院子裏出現，傳出去會出問題的。

    在這種社會，自己還是想當然了，他光想著造福百姓，卻忘了利益之爭，那是你死我活。就那群人，自己還想安安靜靜生活兩年。

    想想還是覺得，想做好事，真是困難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