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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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名人
卯時,雞鳴三遍,朦朧地晨光籠罩著這個寂靜的小城,漸漸地嘈雜起來。街上不時傳來走販的吆喝聲,咯噔咯噔的車馬聲,附近茶館裏的交談聲也逐漸升高,小城新的一天即將開始。
江陰縣隸屬常州府,縣城很小,僅一縱兩橫三條大街,不算很寬的街道把小城分割為六大塊,縣衙在正中間偏東,偏西就是富貴人家住戶,北麵就是商業集中區,南麵基本上就是普通老百姓居住的地方了。北城門外二裏處,是黃田港碼頭,長江滾滾流向天際,站立於此的人們,總是不免寬敞抒懷,北宋宰輔王安石觀此雄景,留下詩雲“黃田港口水連天,萬裏風檣看賈船。海外珠犀常入市,人間魚蟹不論錢”,以此可見,小城雖小,但其正處交通要津,人流物流帶來了小城的活躍和繁華,這熱鬧勁兒跟內地的一些府城比起來也是不逞多讓的。
這麽些天下來,吉成早已弄清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年代,現在是為1637,大明崇禎十年。正值明末亂世,上有朝堂黨爭攻訐不斷,下有天災慘劇連連,大明各處又是烽煙四起,可謂是內憂外患,民不聊生。內部的混亂,導致了東北麵的那隻惡狼越養越壯,逐漸顯露出了懾人的猙獰。話說遼東邊塞奴酋“野豬皮”建立了後金之後,四處征戰,終於一統女真。而在野豬皮死後,擔當後金汗位的皇太極與其他三大貝勒具南麵坐,共商國事。不過,這種共同決策的形式根本沒有存在很長時間,皇太極無所不用其極的手腕,使三大貝勒的勢力被逐漸削弱和鏟平,直至創立大清國。
說到這位清太祖皇太極,可謂是清朝近三百年曆史上少有的幾個堪稱雄主的皇帝。在他的手裏,兩次出征朝鮮,使朝鮮被迫俯首稱臣,剪除側翼潛在的最大隱患的同時,對蒙古察哈爾、科爾沁部“懾之以兵,懷之以德”,分化拉攏,一統漠南蒙古於座下。
關外狼族強大,對中原大明來說可就不是什麽幸事了。立朝二百多年的大明,苟延殘喘至今,業已日暮西山。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等義軍不斷地在自己的腹心之地攪和,搞的末世皇帝崇禎,焦頭爛額,抑鬱非常。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吉成一個人坐在花園內的涼亭中,淺嚐著杯中橙黃色的武夷岩茶,想到這裏,不免就念叨起這前朝詩人所做的兩句,搖頭苦笑。就這麽個亂世,偏偏自己是實實在在地來了。回到這四百年前的家鄉,吉成這麽多天思緒一直都是十分混亂,根本無所適從。幸好,有個念頭可以讓自己略有釋懷,那就是自己畢竟得到了前無古人的二次生命。而在原來的那個世界裏,自己也已經快四十的人了,常年混跡在官場,也算是浸淫明槍暗箭之中遊刃有餘的了。第二次生命意味著生命的延長,既然還活著,那就好好的活,吉成暗暗地握緊拳頭,活得精彩,不枉此生,這才是我吉成一貫的性格!
刺骨的寒風開始吹遍這江南大地,吉成來到這個世界一晃就已經一個多月。內心雖然依舊孤獨,但畢竟少了些許陌生和緊張感。這陣子父親對自己的怒氣還沒有完全消退,而母親又一直在自己身邊噓寒問暖,搞的自己根本就出不了家門,幾個要好的玩伴偷偷地來了好幾次,想帶自己出去,都給老爺的仆人發現,還好沒告訴老爺,不然又得挨頓老頭子的狂風暴雨。
吉成今世就是個哪天不惹點事情出來,渾身就難受的主,後世的自己也是一個閑不住的人。前幾天想到了那個號稱大明背包客的徐霞客,這幾天自己想結實和拜訪之心倒是越來越強烈。主要是這位仁兄居然不好功名,卻喜歡旅行探索,堪稱大明士子中的另類。要知道,明朝的科舉取士,考中做官就意味著光宗耀祖,名聲大噪,同時也可以借機斂財。博取功名可是整個大明絕大部分讀書人的最高目標和行動準則,可這個徐霞客倒好,偏偏對這山啊,水啊什麽的感興趣。這要是在被人打飛出酒樓之前,這具身軀是絕對不可能有此類想法的。但現在,既然融合了另外一個人,身體和思想都開始起了變化。
徐霞客,名弘祖,字振之。自幼聰慧過人,好讀書,十五歲那年,他應過一回童子試,沒有考取。父親見兒子無意功名,也不再勉強,就鼓勵他博覽群書,在博覽祖遺“絳雲樓”的藏書期間,徐霞客特好古今史籍、地誌圖經,於是逐漸萌生遠遊五嶽之誌。他的一生遍曆中華名山,泰山、嵩山、華山、恒山、黃山、廬山、普陀山、天台山、雁蕩山、武夷山無一不涉足,也橫跨位於川滇的金沙江、瀾滄江、麗江等諸水流。這位仁兄以遊記的形式,記載了他涉及所到之處的地理地貌、水文氣候、風土人情,之後被整理成被譽為“千古奇書”的《徐霞客遊記》。
“不準出門,你要是還敢出去,打斷你的腿,小兔崽子成天在外麵給老子惹是生非!”吉成這個看似正當的理由,等來的是父親近乎粗暴的回答,這讓吉成哭笑不得,看來自己是誤判這父與子的關係了。
吉成狼狽地走出了父親的屋子,回頭從窗戶中望了一眼裏麵怒氣未消、心潮起伏的父親,想著父親剛才那破口大罵,明明還隱含著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急切,吉成心中忽然略過了一絲愧疚,這應該是原來這具身軀的反應吧。
不過吉成可不會真的為此感到愧疚,自己可以說是另外一個人了,何苦受這些拘束,想從這屋子裏跑出去,對於他來說,有一萬種手段,畢竟後世的警匪諜戰片看的實在太多了。就在被父親訓斥後的一刻鍾,吉成對仆人阿牛撒了個謊,謊稱父親交代他出門辦件事,要阿牛跟著他,這個老實巴交的仆人也沒多想,帶著少爺就從側門走了出去,等到出了城門,這個仆人一看不對勁,也不好太違拗少爺的意思,索性就雇了輛小驢車,直奔城南馬鎮南暘岐。
臨近中午,吉成二人來到了徐霞客的家。隻是讓吉成沒想到的是,1638年徐霞客正好在進行他的最後一次出遊,要到3年之後的1640年,徐霞客才會從雲南騰衝返回現在的家中。
吉成走到徐霞客宅子門前,隻見紅色匾額上書寫“徐宅”兩個大字,隻是匾額上滿是灰塵,似乎許久不曾打掃過,原本朱紅色的大門黯淡無光,感覺上有些落魄,推開虛掩著的大門,大堂中悄無聲息,繼續向裏繞往二堂,發現裏麵有個院子,院子兩頭各矗著一棵小柏樹,長得鬱鬱蔥蔥,遮住了天空中的部分陽光,使得照向地麵上的亮光變得斑斑駁駁。東西兩邊是聯排的數間廂房,這宅子的氣魄真不愧為當地有數的大戶人家。
這徐家的大宅寂靜得簡直讓人感到詭異,雖然是大白天,可院內的空氣十分陰冷,吹在吉成身上,後背有些發涼。忽而一陣怪風吹來,鬼魅似地遊走在院子的各個陰暗角落,發出了幾下尖銳的哨子般聲響,這讓吉成更加覺得古怪異常,這時吉成又回想到,這一路進村,越往這村莊走,反而人就越少,走到這院子裏,幹脆連人影都沒有了。
吉成忐忑地走近一間廂房,壯著膽子朝裏麵看去,透過薄薄的窗紗,裏麵是一片陰暗,漸漸地,吉成的眼睛才開始適應這種黑暗,屋子裏的物件開始清晰起來,掛在牆上的是一張老人的像,大大的眼睛毫無神采,呆呆地看著門口的方向,四眼相對,吉成整個人都感覺慎的慌,這也太邪門了,人像的左邊是一架陳舊的織布機,右邊是一張破舊的躺椅,這個房間似乎是很久沒人住了,吉成不敢再看下去,生怕又看到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回頭就要走。
就在這時,隻聽見身後吱嘎一聲,還沒等吉成回頭觀望,隻感覺一隻瘦骨嶙峋的手排在自己的肩膀上,這下吉成徹底崩潰了,隻見他顫顫巍巍地從肺部擠出聲音道:“大神饒命,我可沒得罪你啊,不要,不要來找我!”
身後傳來一聲嘶啞的笑聲,“小夥子,我老太婆又不會吃人,怎麽害怕成這樣啊!”
吉成這才緩緩轉過身來,麵前站著的居然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頭發邋遢了點,好似幹涸的沙漠的臉上,有一副神采奕奕眼睛,老婆子的身子略微微佝僂,左手拄著一根紋理清晰,黃黑相間的堅實拐杖,一看就是用黃花梨木做的,拐杖頭上似乎還刻著些什麽。
這時,吉成的心慢慢的平複下來,看來這裏根本沒有鬧鬼,這不自己嚇自己呢。
“年輕人,你來到我們徐家做什麽呀?”老婆子接著開口問道。
吉成穩了穩心神道:“老人家,我是縣城來的,一直想見見霞客大哥,我從小就很佩服他,能夠走那麽多那麽遠的地方。”
“噢,原來是這樣啊,不過最近我兒不在家中啊,他往更難的南方去了,說是去什麽雲南,大理那邊了。”
“啊?這麽不巧,唉!”
老婆子頓了一頓手中的拐杖,道,“小夥子,不要懊惱,既然來了,到我廂房裏來喝杯水吧,好久沒有人上門了,我一個老婆子也寂寞的緊。”吉成聽了,又開始慎的慌了……
跟著老婆子就進了廂房,這時再看看那張像,現在倒感覺親切了一點,剛才確實把自己給嚇壞了。兩人坐定,老婆子居然就這麽毫無顧忌地嘮嘮叨叨地扯起了自己的兒子,從小到大,事無巨細,一一道來,幸好吉成本身就對他很感興趣,不過也架不住這老婆子的嘮叨,直到天色將黑,好不容易找了個理由,才從徐家溜出來,一路緊趕,趁著城門沒關進了縣城。
吉成回到自己的屋子,看看四周沒人,從懷裏掏出了手工謄寫的抄本。剛才離開徐家之前,老婆子很隨意就拿了一本兒子謄寫的遊記給自己。老婆子認為這些是兒子的心血,就應該給一些誌同道合的朋友分享分享。
吉成捧著這原本,心濤澎湃,這要真是在後世,這可是《徐霞客遊記》的完整版本啊,而現僅存的《徐霞客遊記》可是遺失了一大部分的。吉成循著那書中的文字,似乎跟隨者徐霞客的腳步奔流在廣袤的華夏大地之上,那種酣暢淋漓馳騁大好河山的感覺,令內心愜意非常,直至捧著書本沉沉睡去。睡夢中,吉成感受到這位仁兄雖然是還是了卻他心中和天下士大夫一樣,懷有那種深深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理想?特別是他在九年前,也就是1629年遊曆河北、北京、天津等地時,專門記載和論述薊鎮至宣府的宣府邊鎮地理情況,對遼東地理軍事情況也偶有涉及,雖然不是十分詳盡,但是在那個不重視情報工作的冷兵器時代,這些資料完全可以算得上是軍事地理和部署第一手情報了。
大清,崇德三年。
盛京殿,寬約2米,深約1米的龍椅上,斜斜坐著一位麵目嚴肅,眉頭深鎖,渾身著金黃色華服的年輕人,他就是清太宗愛新覺羅皇太極。大殿中矗立著一位腰圓膀粗,滿臉橫肉臉上還帶著傷疤的魁梧漢子,“禮親王啊,擴旗之事還有勞你繼續推行,為了我大清的未來,再難再苦之事,天塌下來,也隻有你我兄弟用肩膀去托起了,”大貝勒代善以手撫胸,微微弓背道“皇弟請放心,父汗把大清交給我們,必當萬死不辭,為了這大清江山,為了早日攻下北京城,皇兄我也要不顧一切去完成。”
“記住,漢人也是我大清的臣子,切不可厚此薄彼,引起紛爭!”皇太極挪了一挪他那肥胖的身軀,道:“還有一件事,要請禮親王幫幫朕啊,雅圖格格(9歲)自從在草原遇刺以後,一直精神恍惚,小女孩子嘛,不理解外麵世界的打打殺殺,還是讓從小疼愛她的嫂嫂多開導開導她。我大清的兒女哪一個不是轟轟烈烈的好漢!這點挫折就把她弄得意誌消沉了!”
“是,此事我定當辦妥,皇兄告辭!”代善後退兩步,雙手衝著皇太極一拱,回轉身,迅速離開了篤功殿。皇太極緊鎖的眉頭似乎有了些鬆動,轉頭瞥了身旁的侍從一眼,大手一揮,“回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