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所謂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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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什麽?”
塚原銘史驚愕了,他曾經無數次猜測過卡爾願望是什麽,是獲得一切?還是拯救自己?亦或者是複仇什麽的……可是,他從沒有預想過,會有這樣的願望。
洛希雅是自己的從者,跟他沒有半點關係。
洛希雅是自己的欲望創造出的生命,和他沒有半點關係。
就算洛希雅作為人類生存,那也是跟他沒有關係。
為什麽?他……會這麽許願?
“你在困惑什麽?塚原,我不是說了嗎?聖杯這種東西,就應該為了【自己的願望】而使用啊。”
卡爾聳聳肩,不過,因為他隻有一隻胳膊,所以這個動作顯得非常滑稽,好像一個蹩腳的喜劇演員一樣。
“可是……這對你沒有好處啊?!”
是的,好處。
那個一直以來談著利益,說著好處的男人,唯獨在許願的時候,放棄了對自己本願的祈求。
對於他而言,這是,沒有好處的一件事。
為什麽這個利益至上的暗殺者,會做出這種選擇?
“好處?當然有了。我很【愉快】啊。”
之前的狂氣也好,挑撥也好,一切的情緒,在這一刻,全部隱藏了起來。
卡爾臉上帶著隨意的微笑。
“所謂的願望,不一定是確確實實獲得物質上的好處,還有,精神上的滿足。我啊……是個很無趣的家夥,從我有意識開始,我就處於一個很無趣的狀態。我的願望,隻是希望,能夠理解什麽是【愉快】而已。所以,不一定非要依附於聖杯。”
卡爾很灑脫的站著,塚原銘史說不出話。
在卡爾背後,金光大盛,過於炙熱的金色光輝從他背後照射,更加凸顯出了他的黑,這是聖杯正在滿足卡爾的願望,足夠龐大的魔力正在注入洛希雅的身體裏。
嚴格來說,龍璽並不具有讓幻想出來的英靈成為人類的力量。
那是魔法的水平。
可是,如果隻是給一個幻想出來的英靈,足以活到老死的魔力,那簡直太容易了。60年蓄積的魔力就能支撐打一次聖杯戰爭,更何況中華兩千年的封建集權蓄積起來的龐大魔力。
塚原銘史麵對著光輝,睜不開眼,即便是禁閉雙目,用雙手遮住眼睛,眼瞼依舊傳來淡淡的金色光輝。
雙耳中,能清楚的聽到卡爾的自述。
哪個男人,用一種近乎悲愴,又接近雄壯的口氣,平靜的訴說著自己的事情。
“曾經,有一個人,跟我說,能帶我尋找到屬於我的愉悅。可惜,她最後背叛了我的期待。那一刻我就知道,絕對的信任,是不存在的。任何人之間,隻有利用和被利用。指望別人空口無憑的給你畫餅充饑,那是沒用的。我應該自己尋找自己的愉悅,聖杯?萬能的許願機?哈,那種東西,怎麽可能找到我的愉悅,能找到它的,隻有我啊。塚原銘史,張開眼睛,好好看著我。”
卡爾的話讓塚原偷偷睜開了眼睛,在指縫裏,哪個男人被耀眼的金光幾乎反襯成一團漆黑……不,一團焦黑。
那是比起純粹的黑,更像是被徹底燒毀的醜陋的顏色。
“卡爾……”
“看著我的樣子,這就是無趣的男人的末路。這就是為了複仇而生活的人那醜陋的姿態。這就是,不明所以隨波逐流肆意放縱自己的男人那悲哀的末路。記住我醜陋的姿態,然後……別走到我這一步啊。”
他仿佛一個人生導師一樣,說著這種不符合他性格的話。
然而,誰又能說,真正的了解這個男人呢?
大家都是隻能說,卡爾大概就是這樣的吧。
可惜,他又不是完全是這樣的。
人性本來就複雜,這麽一說,塚原銘史忽然發現,這個自己曾經引以為是摯友的男人,自己對他一無所知。
他……到底是什麽人?他,到底想要什麽?
“所以……卡爾……”
“別用哪個名字了。我的名字,是X。暗殺者X。無情無義,冷血又殘酷。我是隻為了將敵人埋葬而生的黑暗中的屠戮機器。”
“X……你,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我不能理解……我無法理解啊!為什麽!你這明顯是自相矛盾了吧!說什麽願望要為了自己而用,可是你……”
“因為……你是個好人啊。”
因為他背後的光線太強,塚原銘史看不見他的表情。他是認真?還是玩笑?是嘲弄?亦或者是完全的認真?
不知道。
“因為,如果連你這種好人都要遭遇不幸的話,這樣的世界,未免過於殘酷了吧。你大概遺忘了,畢竟,那是我做的。可是,我是不會忘記的。那我被哪個女人狠狠背叛的時候,當我浸泡在冰水裏逐漸失去溫度的時候,是你,拯救了我。不光是從物理上,還有心靈上。我因為自己的複仇而利用了你。曾經,我認真的覺著,隻要我複仇了,那麽我的內心一定會因為得償所願而滿足。結果,是錯誤的。我成為擊殺了間桐綾。但是,我的狀態依舊很奇怪。我既不會覺著開心,也不會覺著幸福,反而,是一種不知所措的慌亂的感覺,因為我的目標消失了,我,我不知道我還能幹什麽。那一刻,我就明白了。”
他頓了一下,似乎,是笑了吧?空氣中隱約能聽見他的笑聲,自嘲的,自毀的,自我厭惡的笑聲。
“我是一台壞掉的殺人機器,作為人類,我是不合格的。如果是我這種人拿到了聖杯,注定會許下錯誤的願望。所以,我選擇了你,塚原銘史君。這是,利用了你的報酬喲。不要客氣,盡管收下吧。這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的事情了。我破壞了你的世界,將你卷入了魔術的世界裏,這是你應該得到的報酬。”
金色的光輝終於開始減弱了,大概,這是因為聖杯的賜福即將完成了吧?
在卡爾身邊,洛希雅的樣子看上去沒有太大的變化。然而,真正改變的是內在。
比如,塚原銘史和洛希雅之間的契約,被切斷了。
因為,那是禦主和servant之間的契約,當任意一方失去了自己的責任,那麽連接就中斷了。
現在,洛希雅已經不是servant,而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了。
不可能靈體化,也無法做出人類常識外的事情,那是一個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女孩子。
“抱歉……塚原……”
洛希雅輕聲道歉。
“我……我……非常的……想要獲得【存在】。與其,說我是支持卡爾的願望……不如說……我,隻是想要獲得實體罷了……”
她道歉著,語言破碎,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誰能理解呢,一個人,忽然被告知,自己的一生都是虛假的,不曾存在的,而且,在聖杯戰爭之後,自己也會消失。
這種心情,到底是多悲傷呢?
塚原銘史被自己勾畫的過於美好的未來藍圖給蒙蔽了,光是在意自己勾畫的美好未來,卻忘了關注一下,自己身邊的人了。
是啊……洛希雅又是用什麽心情陪著他打聖杯戰爭的呢?
如果是正常的聖杯戰爭,英靈戰鬥之後會回到英靈殿。可是,這次聖杯戰爭的英靈,全都是虛假的,都是禦主夢想的縮影,那麽,他們又會怎麽辦?
被人捏造了過去,這點,塚原和洛希雅一樣。
可是,洛希雅同時也被剝奪了未來。她的未來,隻有消失的不留痕跡。甚至,都無法成為英靈殿裏,羅賓漢本體的一份記憶。
她到底是用什麽心情來陪著自己打聖杯戰爭的?
塚原銘史心裏忽然一激靈,他終於發現了,自己哪個願望,好像……確實錯了。
難怪,卡爾之前會那樣激烈的嗬斥自己。
確實啊……自己,太不成熟了。
的確,想要把一切恢複原狀,這種願望,過於的誇張了。
雖然塚原銘史無法接受自己和哪個試圖毀滅世界的蘇魯特的禦主相提並論,可是……
蘇魯特的禦主想要剝奪人類的未來,讓它們陷入無比的恐慌。
自己,想要奪走人類的過去,讓悲劇不曾發生。
雖然初衷不一樣,雖然做法不一樣。雖然,自己的做法好像是處於正義的,人道的想法。
然而,依舊無法改變,自己隻是【想要做】罷了。
從這點上,卡爾就看得很透徹,他斷言,中國人不會被這種挫折打倒。強行奪走了自己的聖杯,自己的勝利,結果,他卻用聖杯,滿足了自己的願望。
這次聖杯戰爭的英靈,都是禦主的【夢想】的縮影。
其實,從一開始就是了。
塚原銘史心裏的一角,一直藏著這樣的願望。
想要……找一個女朋友。
這沒有什麽不能說的。
雖然這夢想聽上去過於渺小,也過於無趣,但,這才是一個人比較自然的夢想。
想要一個溫柔的,體貼的,可靠的女朋友。她有著複雜的過去,她有著溫婉的外表,她有著可靠的性格。既不會過於幹涉自己的自由,也不會過於放縱自己。
大概,自己的內心深處,一直渴求這樣的人吧。
他被卡爾賦予了虛假的人生,這個虛假的人生裏,隻有卡爾一個友人。他,內心深處,渴求著其他人介入自己的人生。
想要一個,能夠支持著自己的人。
比起【幫助卡爾複興溫斯特家族】,【想要一個相濡以沫的人】這才是被聖杯選中的理由。
因此,洛希雅誕生了。
而現在,自己想要親手剝奪了她的存在,而卡爾,卻阻止了自己,賦予了她新的生命。
到底,自己和他,誰是對的?誰是錯的?是自己錯了?不應該妄圖去篡改人類的悲劇?還是卡爾錯了?不應該為了一己私欲而使喚聖杯?亦或者兩個人都錯了?也可能,兩個人都對了?
塚原銘史腦子很亂,徹徹底底的,亂了。
無法理解,無法思考,無法分析,現在的局麵太亂了,饒是哪個冷靜至極的原本的自己,也是無法理出一個思路,他隻能不知所措的站在這裏,看著聖杯的光輝漸漸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