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不是斯巴達的斯巴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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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希臘。

    似乎隻要一提到西方文明,就不得不想到這個名字。

    比如,西方文明的搖籃這個美譽,說的便是古代希臘。

    比如,一提到建築和壁畫,大家也會經常性的提到希臘。

    比如,被稱之為三大啟蒙運動之一的文藝複興,也是打著複興古希臘、古羅馬文化的名號,把現代人們的訴求融匯於藝術之上。

    這就是,希臘。

    文明發達的國家,總會有相當相似的特色,佇立的高樓也好,白色的基調也好,還有西方人普遍的白皮膚金頭發藍眼睛。這些都是相當的特點。

    作為這樣著名的國家,自然,遊客不會少。

    “嗬……這不是……完全看不出來了嘛。”

    在候機大廳裏,有著沙金似的柔軟頭發的男人,發出了這樣的感慨。

    他的個頭很高,不過,在西方人普遍高大的世界裏並不算顯眼。讓他真正從那些普通人中脫穎而出的,是他儒雅的氣質,那是光是用看的,就能看出【好涵養】的特殊的貴族氣質。

    不管是東方還是西方,在文明日漸侵蝕人民的世界裏,每個人身上都纏繞著不可避免的【功利性】【時效性】【利用率】等等很大眾的氣質,為了生活而奔忙,讓他們無暇去讓自己保有古代貴族的餘裕。

    然而,這個男人,恰好就是擁有古代貴族才會擁有的閑暇氣質,那是發自內心的留有餘裕的姿態,還有那散發出的儒雅的氣質,讓人情不自禁的對他抱有好感。

    男人低著頭,看著自己的左手,如果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男人左手上,那一看就價值不菲的金表下麵,有一道黑漆漆的銳利邊緣。

    類似可動人偶關節解封一樣,可惜,他全身穿著筆挺的銀灰色西裝,看不見身體裏麵。

    男人的名字是艾伯納。

    艾伯納-弗格斯-威尼弗雷德。

    魔術世家,威尼弗雷德家族的當主,傳承著古代貴族血液和風氣的艾伯納,在第六次聖杯戰爭的結局,可謂淒慘。

    不少世家都聽說了消息,艾伯納身為當主,身受重傷,非常淒慘。而且!更重要的是,這一屆聖杯戰爭的禦主,都是一些聽都沒聽過的家夥。在魔術師狂妄的腦海裏,總是有一個簡答的計算公式的:某人很沒有名氣,一些有名的人輸給了這個無名的人,說明這些有名的人都是垃圾,自己可以伺機取而代之。

    然而他們卻忘了,首先,這個世界總是變化的,就算是最強的魔術師,如果火山地震了,被卷進去也是個死,總是有亂數的,艾伯納沒有在聖杯戰爭中取得優勝,並不說明他很弱。

    其次。

    就算他艾伯納是個弱者,也不代表著他們就是強大的人啊?

    這種思路真的是很詭異。

    艾伯納在中國前後徘徊了一個月,在這一個月裏,曾經和威尼弗雷德家族有所來往的魔術世家,那真的是各出奇招啊,什麽昏招都出來了。簡直是……跳梁小醜。

    更何況,當艾伯納真的回到威尼弗雷德家族之後,所有人,包括威尼弗雷德家族的人,都覺著沒有救了。

    曾經意氣風發的當主,現在隻能依靠輪椅行動,四肢中,隻有右手還能勉強動彈。這種慘烈的狀態,著實讓親人哀痛,仇人痛快。

    本來威尼弗雷德家族就不是鐵板一塊,看見當主艾伯納如此,這些見利忘義的魔術師們,馬上開始組織叛亂,想要試著把艾伯納拉下威尼弗雷德家族當主的位置。

    內憂,外患。

    這些人,前前後後仿佛蒼蠅一樣惡心了兩個月,最後全部被艾伯納給收拾了。

    經過了一次聖杯戰爭,艾伯納明顯有了某種……不同的變化。

    如果說,曾經的艾伯納是一個隨和的總是把自己的真麵目隱藏起來的,謹小慎微的男人,那麽等他回去之後,整個人都變得雷厲風行起來。明確對威尼弗雷德家族表示不滿的人,全部斷了往來,那些還在曖昧不清的人,則在艾伯納去拜訪過之後,全部表示對威尼弗雷德家族全線支持。

    至於本族的叛亂?那就更簡單了。艾伯納是宗主,即便是坐在輪椅上,也是最強的魔術師,那些家夥窮盡半生鑽研出來的所謂的魔術秘法,結果全被艾伯納輕輕鬆鬆打破了。

    正如之前說的,艾伯納確實變弱了。

    但是,他變弱了,和這些垃圾變強了是兩個概念。獅子年老了,依舊是獅子,年輕力壯的兔子是無法打敗獅子的,就算是年邁受傷的獅子也是一樣。

    不過,這些瑣事,一直處理了一整年差不多。

    幾乎所有人的記住了,這個隻能坐在輪椅上的男人,是一個優秀的魔術師,他非常優秀。

    然後,大家就開始恐慌了。

    哪個曾經打敗了艾伯納,成為聖杯戰爭的優勝者的哪個男孩子,到底是怎麽樣的怪物?連這個艾伯納都輸了!

    而後,艾伯納忽然做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他找到了專門定製人偶的工房,為自己訂做了左手和雙腿的義肢。

    這個倒是很好理解啦,畢竟人類總是想要依靠自己的雙腿行動的嘛。

    然後,他推掉了未來一個月的全部計劃,去希臘旅遊了。

    這種完全不符合魔術師利益的做法,讓那些同盟者們大跌眼鏡。不過,這次他們可沒人敢再去找他的麻煩了。

    艾伯納已經用之前的例子證明過了,名為威尼弗雷德的這個男人,到底有多麻煩。

    希臘,這是跟那個人約好的。

    如果說,最後戰勝蘇魯特的是什麽的話,那麽應該是自己的從者吧。

    列奧尼達,那個擁有強壯體魄的男人,那個越是危險,越是笑的從容的哪個男人。雖然,他很吵,而且,很粗魯,對魔術毫無尊重,對艾伯納也沒有什麽尊敬。

    可是,艾伯納必須承認,當他不在了的時候,還挺想他的。

    這次聖杯戰爭的英靈,均是應對著禦主的【願望】而生,自己會召喚到列奧尼達,一定是因為,這就是自己想要召喚的人吧。

    能夠狠狠嗬斥自己,打破自己步調,但是,又和自己能夠達成共識的人。可以給自己心靈上的支撐的人。

    戰鬥勝利之後。埃爾梅羅二世曾經問過他這樣一個問題。

    “你,有了想要為之努力的目標了嗎?”

    在這一瞬間,艾伯納終於理解了什麽。

    “是的。有一個,我想為之努力的人。不希望,被人提到的時候,被人認為我是他的拖累。”

    自己的回答,到底是不是正確的回答呢?艾伯納不知道。

    埃爾梅羅二世——韋伯維爾維特很少提到自己的事情。他的事情基本上隻能通過側記旁敲來確定。艾伯納是知道的,韋伯曾經參與了第四次聖杯戰爭,而且……參戰前和參戰後完全判若兩人。

    正如他自己說的那樣,參戰前的人,是韋伯維爾維特。

    參戰後的人,是埃爾梅羅二世。

    兩個人的區別,過於明顯了。

    他……一定也在聖杯戰爭中,遇到了類似的人吧。

    遇到了讓自己變得堅強的理由,為了遙遠的目標,為了那不在此處的人的名譽,他的聖杯戰爭,一定是這樣的吧。

    艾伯納記得清楚,在自己這麽說了之後,埃爾梅羅二世的眼角很濕潤,他的表情坦然,但是卻帶著一點說不清楚的哀傷的感覺。

    列奧尼達,是個英雄。

    艾伯納隻能這麽說。

    他生前,改變了自己的,他那豪爽的生活作風,那忠貞於戰鬥欲望的姿態,那不管何時都會坦然麵對危險的從容,都讓艾伯納記憶猶新。

    仔細回憶起來的話,那個男人的話其實並不多,基本都是和戰鬥相關的話。槍,劍,盾的組合,完美的詮釋著戰士這個詞匯。

    而且……和艾伯納的性格,完全的合拍。

    如果,在那冰之廢墟裏,艾伯納沒有選擇留下來,而是選擇保留兩條令咒,任憑lancer去死,之後和saber簽訂契約,會不會更加具有優勢呢?

    偶爾,艾伯納也曾經想過這種可能性。

    結論是,不可能的。

    別的不說,就saber蘇魯特那EX等級的對魔力,誰也不可能傷害他。想要傷害到蘇魯特,就要擁有超過EX等級的魔法攻擊,或者是超過EX等級物理攻擊才行。

    這個條件,過於苛刻了。

    哪個男人堅定的背影,讓艾伯納沒有後悔過自己的選擇。

    所謂的男人啊,都是一群白癡啊。

    都被他那麽說了,自己怎麽可能逃走呢?

    那兩條令咒,在其他魔術師眼裏大概是非常浪費的吧。可是啊……那兩條令咒,卻是第六次聖杯戰爭的關鍵。

    因為,它們告訴了列奧尼達一件事。

    有一個人,就在他背後等著他凱旋。

    有一個人,無比堅定的信任著他。

    為了自由慷慨赴死的英雄,再次感知到了自己生存的意義。

    即便是被焚燒世界的魔劍一度燒毀了靈基,即便是記不起自己揮拳的意義,他還是堅定的揮出了那一擊。

    蘇魯特的防禦是完美的。不管是saber的聖劍,還是洛希雅的步槍,誰都沒有攻破他的防禦。那焦黑的岩塊一樣的身體,永遠都代表著堅不可摧的防禦。

    列奧尼達瀕死的一擊,是唯一給他留下傷口的攻擊。如果沒有他,恐怕之後的一切攻擊,都沒有什麽可說的了。

    那個英雄,是守護戰的王者,隻要是防衛戰,就不會輸給任何人的最強盾之英靈啊。

    艾伯納和這個英雄約定過。

    要去斯巴達看看。

    當然,在現在這個時代,那野蠻叢林法則的斯巴達早就消失了。

    正如列奧尼達曾經為了【全希臘的自由而戰】一樣,現在,斯巴達居然真的統合進了希臘共和國之內。

    那強大的力量,無與倫比的戰鬥力,野蠻的生活作風,軍事化的管理製度,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了。

    他說,斯巴達是個好地方。

    可惜,艾伯納是無緣見到了。

    他一晃神,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呆呆站在這裏好久了,視野模糊,一時忘記了自己要做什麽。

    看看手表,從飛機落地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十分鍾,自己太過於沉湎於回憶了。

    這可不行啊。

    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會損失威嚴的。

    當然,是損失列奧尼達的威嚴。

    艾伯納是列奧尼達的禦主。

    其他人不曾見過列奧尼達,他們隻能通過艾伯納去揣摩這個男人。

    那麽,艾伯納不就隻能成為,配的上列奧尼達英雄之名的男人了嗎?

    重新整理思緒,艾伯納讓自己歸入分流的人群。因為是來旅行的,他沒有帶什麽過多的行李,拽著一個拉杆箱,身上是自己擅長的水銀魔術凝聚而成的汞合金西裝。

    這樣,就夠了。

    自己是來旅行的。

    是來體會斯巴達風土人情的。不是來戰鬥的。

    多虧了偶遇了定製人偶的大師,艾伯納能夠定做到如此完美的義肢,雖然定期保養有點麻煩,但終歸是比輪椅好多了不是嗎?之前他說的【完全看不出來】,不光是說現代希臘一點斯巴達的影子都看不見,還有自己的義肢,完全看不出是假貨。很具有迷惑性。

    艾伯納剛剛出門沒幾步,馬上看見三四人畢恭畢敬的站在門口,身上穿著正裝,有男有女,最小的大概隻有七八歲,是個女孩子,正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怯生生的抓住旁邊大概是母親的人的衣角。

    這些人艾伯納並不熟悉。

    但隻是一個照麵,他就清楚了來人的目的。

    正如之前說的,艾伯納回去之後,展開了雷厲風行的策略,埃爾梅洛係魔術師的最大特色就是在於對魔術的【利用率】非常高,再加上艾伯納本身就有極高的魔術造詣,現在的威尼弗雷德家可謂是如日中天,或許比不上老牌魔術世家家底豐厚,不過也算是一方豪強了。

    這樣優秀的魔術家族,當然人人都想巴結。

    這些人,大概是希臘的某個家族吧。

    想要趁著自己來希臘旅遊,好好討好自己,然後……

    艾伯納的眸子落在那個小女孩的身上,小孩子總是特別的敏銳,一下就發現他在看著自己,更加怯生生的躲在母親背後背後了。

    然後……讓自己收這個孩子為徒弟吧。

    這在魔術師的世界裏並不少見。

    強者為尊,自然追求更強的老師,渴望更優秀的魔術都是很好理解的心情。

    真是的……看起來,樹立威望樹立過頭了啊。

    “您好……是威尼弗雷德大人吧……”

    為首一個中年男人低垂著頭,向艾伯納謙卑的問候。

    這也是魔術師界裏才會有的現象,不是按照年齡長幼來劃分尊嚴,而是按照血統和能力劃分出尊卑長幼,艾伯納雖然比他年輕許多,但畢竟是當主,而且血緣傳承也擺在那裏,容不得他不尊敬。

    艾伯納心裏苦笑,道:“是我。”

    “不知威尼弗雷德大人遠道而來,也不打個招呼,我們安德森家族祖輩便生活在這土地上,也好做個東道主,給您接風洗塵啊。”

    果然……

    從他張口的第一句話,艾伯納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他現在忽然理解了為什麽自己的老師埃爾梅羅二世能對人際關係看的那麽透徹……不是埃爾梅羅二世太厲害,奈何這些魔術師就會這麽幾招啊……

    肯定是先跟自己搞好關係,然後賣給自己一個人情,目的麽,肯定是想要學習威尼弗雷德家族的魔術啦。

    這個安德森家族,艾伯納沒聽說過,應該是沒有什麽特別的名氣,應該那種傳承在五代之內的小家族,也難怪他們會這麽小心,明明畏懼著自己,又要主動過來迎接了。

    對於他們而言,一點的小恩惠都會讓他們倍感滿足的吧?

    “無妨,我隻是來希臘半島隨便看看,有些想看的風景,有些想要拜訪的人。”

    艾伯納還沒說完,安德森家族的當主馬上搶道:“我們安德森家族在希臘還算是小有人脈,不知道威尼弗雷德大人想要去什麽地方,見什麽人呢?”

    “啊……這個,你們真的幫不上忙。”

    艾伯納苦笑了一下,搖搖頭拒絕了他。

    是啊,怎麽可能幫得上忙呢?

    現在已經是2056年了,他想去的是公元前500年左右的斯巴達城邦。

    誰有這種能力,穿梭時間呢?

    想去看看,是什麽樣的土壤,培育了那樣悍不畏死的戰士。

    想去看看,是什麽樣的空氣,孕育了那樣笑著戰死的豪邁。

    想去看看,是什麽樣的糧食,養育了那樣堅不可摧的酮體。

    那位王者說:去斯巴達看看吧,那是一個好地方。

    他都這麽說了,那一定是個很好的地方吧。

    或許他野蠻,或許他粗魯,或許他鄙夷的像是一個匹夫。可是,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這個男人從沒犯過錯誤。為了大義挺身赴死。又是為了最後的勝利,從黃泉爬了回來,予以敵人迎頭痛擊。

    反觀其他的魔術師,雖然衣著光線,辭藻華美,每個人都是一副古代貴族的樣子,可是呢?別說大是大非了,自己光是晚了一個月回去,就是內憂外患,威尼弗雷德家族差點因此破亡。

    嗬……

    這麽一比,斯巴達一定是個很不錯的地方吧。

    能培養出那樣種人。

    希望自己,也能成為列奧尼達那樣的人。

    這是艾伯納最想做的。

    安德烈家族的幾人麵麵相覷,敏銳的讀取到了艾伯納的意思。猜到了,艾伯納想要拜訪的人,已經不在了。物是人非,對於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感傷的。

    尤其是艾伯納這種,連【物是】都沒達到就已經【人非】的,大概心境更是悲涼吧。

    “那麽,等威尼弗雷德大人拜訪了舊友,請務必讓在下一盡地主之誼,帶您好好領略一下希臘的風情。”

    退而求其次,不在哪個問題上糾纏。

    “啊,我會的。就這麽說定了。”

    艾伯納謙遜的笑了笑,安德烈家族的當主鬆了口氣,希臘本土的魔術世家跟當年希臘的城邦製很相似,數個家族各自割據,如果讓其他家族搶了先,帶著艾伯納去遊覽,留下好印象,那麽可就虧大了。

    人家是來玩的,當然不可能跟著一大堆亂七八糟的人,自己搶到了這個隨從的位置,隻要好好拍馬屁,還怕沒有晉升嗎?

    他可是聽說過的,這個艾伯納當主帶人謙和,完全沒有魔術師的做派,當年埃爾梅羅二世也是這樣,安德烈家族的卻認為那是作秀,根本沒有理會,誰曾想現在埃爾梅洛係魔術師這麽厲害?開枝散葉!

    現在,安德烈家族可不能放棄這個機緣。

    艾伯納倒是猜出了他的心思,隻能苦笑。

    魔術師啊……都是這樣的存在呢。

    不知道……

    自己的哪個學生,現在又怎麽樣呢?他在哪裏?做著什麽?

    啊,不過,如果是他的話,肯定沒問題的吧?

    (因為,他可是我艾伯納-弗格斯-威尼弗雷德的弟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