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八章 四麵楚歌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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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雀台中,一片陰霾。
悲傷與憤怒籠罩著這座妓院,空氣中凝結著化不開的陰鬱。
天剛剛亮,眾人就看到麵色沉重的神策上將獨自一人回來,悶悶不樂,無視所有人的問候,默默地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將自己關在裏麵。
此時守在銅雀台的,要麽是各軍偏將與戰士,要麽是銅雀台的員工,縱使心中好奇,但誰也沒膽子去詢問發生了什麽。
過了好一陣子,眾位將軍也罵罵咧咧地回來了,在所有人好奇與驚異的注視下,這些朝廷大將一窩蜂去了七樓。
“開門啊,上將軍,您開門啊!別在裏麵不出聲,我知道您在裏麵!”
安卓那略帶誇張的喊聲中充滿了擔憂與悲憤,其他將軍的應和聲也此起彼伏,可那接連不斷的叫喊聲與拍門聲表明,孫將軍將他麾下的袍澤們拒之門外……見狀,不知情的人們越發疑惑,到底發生了什麽?
眾將喊了一陣,隨即,蘇定方的怒吼聲響了起來:“哥幾個不用敲門了!要我說,這事陛下做的不地道!你們有膽子在這裏敲上將軍的門,敢不敢跟我一起去宮門前請-願!他媽的,包黑子算什麽東西,也配搶上將軍的功勞?”
包黑子?是包希仁包大人嗎?搶了功勞?
事關明星市長包希仁,吃瓜群眾們不禁豎起了耳朵。
單雄信大聲附和道:“對!上將軍為此奔走兩年,終於在銅雀台一擊建功、抓住了天魔餘孽的狐狸尾巴,正要大顯身手、滅絕天魔,朝廷卻橫插一杠,將這大功奪走,我單雄信第一個不服!”
眾將怒氣盈胸,異口同聲地大喊:“同去!同去!”
就在此時,一聲怒喝憑空響起:“都給我住口!”
是上將軍的聲音,但有別於之前銅雀台演說的自信,不同於之前指點江山的意氣風發,此時的他,聲音低沉而平靜,蘊含著說不出的哀傷。
他問道:“你們想幹什麽?”
安卓大聲道:“上將軍,陛下被奸人所誤,朝廷不講道理,孩兒們都不服!是您在這兩年東奔西走,是您在這兩年隱姓埋名,是您不計名利、孤獨奮戰,抓到了域外天魔最後的餘孽蹤跡,這榮耀與功勞都是屬於您的!朝廷怎能隨隨便便就奪走!”
孫朗歎了口氣:“朝廷也有朝廷的難處,我後土自有國情在此,這是國家法度,畢竟此事非同小可,又怎麽能讓我一個人臨機決斷……”
龐籍憤然道:“那也不能把您一腳踢開啊!”
孫朗緩緩道:“我輩天元將士,以保家衛國、擊敗天魔為己任,如今魔蹤已顯,包希仁才略不凡,順藤摸瓜,一定能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對於我來說,這樣就足夠了,我做這事,不是為了功名與榮譽。”
嚴嵩叫道:“您淡泊名利,但朝廷卻不可以如此薄涼!您為了這件事情犧牲了這麽多,到頭來,到頭來……”
孫朗輕聲道:“我心甘情願。”
安卓憤怒地吼道:“但這並不公平!此乃朝廷不公,人心詭譎,他們一定覺得,如果任由上將軍將天魔餘孽一網打盡,那上將軍的聲望就會瞬間攀升到頂點,聲望一時無兩,這些卑鄙小人不願意看到上將軍建此大功殊榮,所以搬弄唇舌是非,乃至陛下也……”
“住口!”孫朗喝道,“妄議朝廷是要殺頭的!”
安卓梗著脖子叫道:“殺頭就殺頭!也許不隻是小人從中作梗,或許還是天魔在其中作亂!它們知道,如果由上將軍追查此事,這些天魔餘孽一定死無葬身之地,它們懼怕這一點,所以就暗中操縱朝政,蒙蔽陛下,攻訐上將軍,奪走上將軍的權力與功勞,讓上將軍遠離此事!他們……”
上將軍怒吼道:“安卓!”
安卓也毫不畏懼地回吼道:“元帥!您還要退讓到什麽時候!大戰時是這樣,大荒山時是這樣,回來後也是這樣!您為什麽不能多為自己考慮考慮!”
孫朗冷冷道:“如果每一個大臣都為自己考慮,誰為這個國家負責?”
安卓暴怒道:“去他媽的國家!朝廷無道,君王昏……”
“放肆!”
沉重的聲音響起,隨即就是噴血的聲音,鸞鳳和鳴樓一陣大亂,許多將士與小姐姐都麵帶憂色,探著脖子往七樓看去,但最多隻看到眾位將軍的背影,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
人們隻能聽到上將軍的怒吼,安卓虛弱而執拗的哭喊,眾位將軍的苦勸,這些曾經在天元沙場上無懼搏殺的將軍們此時卸下了層層的盔甲,柔弱無助的像個孩子,因為他們這一次麵對的敵人,無法用刀劍來戰勝。
安卓的聲音變得很虛弱,但依然嘶聲道:“元帥您一掌打死我吧!我的性命是你給的,今日就還給您!隻盼您在我死後,挖出我的眼珠,將它們嵌在這銅雀台的頂樓上,我要親眼看到您退無可退、一腳跌入深淵!”
上將軍狂怒道:“混賬——”
安卓大哭起來,眾將也撲上前去,抱住上將軍,紛紛哭喊哀求,以防他盛怒之下一拳打死安卓,霎時間,悲壯無奈的氛圍擴散開來,迅速感染每一個樓層,眾人雖然沒有親眼目睹,也不知事情的前因後果,但依然從這隻言片語中判斷出了事情的始末。
畢竟有些事情,自行腦補推測出來的,更讓人深信不疑。
無論是將士們還是銅雀台的工作人員們,那天晚上都聽到過上將軍的演說與解釋,他們知道神策上將突襲銅雀台,乃是要做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那就是消滅隱藏在人類內部的最後的天魔餘孽。
為此,他在大荒山之戰後消失,將戰勝天魔、得勝歸來的無上榮譽拋到一邊,在寂寞與孤獨中默默追查蛛絲馬跡。
為了不露出任何破綻,他甚至沒有讓任何人知道這一點,所有的人都以為他死了,他的家人,他的袍澤,他的親友……他付出了太多太多。
然而,根據今天眾位將軍的說法,難道……
且不說將士們如何如何,銅雀台的小姐姐們都是業界最頂尖的交際花,才思敏捷、聰明伶俐隻是最基本的要求,所以邏輯思維能力與聯想能力極為強大,這些才女平時都是讀史的,也善於以史為鑒、結合前例,所以很輕易地腦補出了更多東西,完成了邏輯自洽。
“啊……難道說,朝廷派遣他人來接手天魔餘孽之事了?”
“這,為什麽啊?”
“傻丫頭,是帝王心術啊,陛下怎麽會坐視另一名威望卓著、戰功赫赫的大將就此崛起呢?一定要想辦法壓製啊……”
“說不定朝堂諸公也在其中出了一把力吧……”
“唉,將軍善戰不善政,將軍善謀不善爭,昨日還是國之幹城,今天就是塚中枯骨,自古至今,朝廷打壓功勳大將,例子還少嗎?”
娓娓低歎此起彼伏,種種內幕分析和內情討論長了翅膀般地擴散著。
帝都號稱天子腳下,首善之地,集天下之力以供養一城,所以帝都人民的政治修養、文化水平乃至經濟基礎都是相當不錯的,街頭巷尾討論的是國家大政,似乎連市井潑皮都對武殿的施政方針了如指掌。
平民如此,頂級的交際花們更是如此了,這些小姐姐平時接觸的是這個國家最尊貴最有權勢的一批人,久而久之,熏陶之下,有些事情真能說個頭頭是道,將“事實真相”分析個八九不離十。
有人就開始憤憤不平:“朝廷做得確實不太對啊,上將軍未免有些愚忠了,這種事情就應該據理力爭……”
畢竟是後土之國,國人崇武尚爭,從上到下,一股殺伐果決、淦你娘親的氣息,“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說法沒有太大的市場。
連比較娘炮的文人們所提倡的大多都是“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隻有少數不要臉的家夥才會扭扭捏捏地說幾句“君不明,臣不可以不忠,父不慈,子不可以不孝”雲雲,還得冒著被嘲諷“皇帝和你爹的蛋蛋好舔嗎”與“艸你媽節奏狗大義和小孝能放在一起相提並論嗎”的風險。
所以,基於這種社會風氣,即使是妓院中軟綿綿的小姐姐都有一種戰天鬥地的豪情,她們固然覺得朝廷過河拆橋的做法很過分,但對上將軍躺平任艸的行為也頗有些怒其不爭。
——為什麽不據理力爭呢?為什麽不在朝堂上打一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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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金殿上時常鬥毆一場,六部官員混戰一團,文官武將大打出手,禦史台反圍剿,地方官進京砸場,這些朝堂故事隔三差五就傳出很多,養活了無數以此為生的說書人和話本作者。
譬如某刑部高手以重手法轟人十六掌、掌掌吐血,事後太醫鑒定隻是輕傷,某銳金之國的使臣卷入一場朝堂鬥毆,在掌風拳罡的餘波下艱難求生、狼狽躲閃,留下了無比深重的心理陰影。
諸如此類。
所以在淳樸的帝國人民看來,朝堂上打架根本就不是事兒,你神策上將在朝堂上受了委屈,就該先動手淦他們一頓。
但很快,上將軍回答了他們的疑惑。
七樓經過一陣哭喊混亂之後,上將軍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你們以為,我甘心嗎,你們以為,我願意嗎?可我也沒辦法啊,當日召集你們突襲銅雀台,是私調兵馬於京師之中,以帝國律例來看,已是大忌,你們覺得我應該據理力爭,你們覺得我應該鬥到底,那我倒要問問,若是我們的敵人揪住此事借題發揮,要追究你們私聚兵馬之罪,我該怎麽做?”
“啊?回答我?這可不是什麽小罪,這是要革職問罪的,重刑處斬也不在話下,到時候你們統統被緝拿下獄,我該怎麽辦?這是在朝堂之上打一架就能解決的問題嗎?這是據理力爭就能解決的問題嗎?到時候我要怎麽做?是劫獄,還是直接反了?啊,你們說啊?”
他的聲音漸漸激烈,蘊含著快要壓抑不住的怒氣和不甘,但很快,這聲音漸漸低沉下來,重新變得釋然。
“所以,這樣就足夠了。”
“退讓的話,至少能讓對方礙於顏麵、無法繼續窮追猛打,比起所謂的榮譽與功勞,我要先保護你們,要先保護好自己,才能有繼續戰鬥的機會,僅此而已,所謂功勳,其實也沒什麽重要的。”
“所以……散了吧,不要鬧了。”
死一般的沉默中,有人驀然發出一聲大喊,狂奔下樓,更多的將軍們挪動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離開,悲壯與無奈的空氣進一步得渲染,由於演員們出色的台詞功底,吃瓜群眾們都覺得胸口有些堵。
一股不平之氣漸漸生出。
而七層樓上,孫朗向嚴嵩等人以目示意——都記住了?
文官出身的筆杆子們向他豎起了大拇指,此時正伏案揮筆疾書,將之前的苦情戲全都記錄下來,他們都曾受過上將軍的熏陶,接受過此人來自信息時代的爆炸性的宣傳技巧的教導洗禮,知道怎麽將節奏帶得精彩紛呈。
剛剛激烈的話劇故事,包括之前孫朗閉門疾書寫出來的炮打京兆尹的大字報,這些東西將在帝都中掀起更大的狂潮。
異世界的土著們雖然也懂得防民之口甚於防川的道理,但他們卻還是圖樣,沒有真正意識到屁民們所蘊含的巨大能量與力量,雖然如今民智未開,雖然統治階級依然占據著壓倒性的優勢,但人民的力量在某種特殊情況下還是可以輕鬆借用的——比如說,統治階級中出了一個叛徒的時候。
包希仁大概還不知道,當神策上將淚奔出朝堂的那一刻起,他與孫朗的交鋒就正式開始了。
從外部製造輿論壓力和節奏,隻是一方麵的布局,這是文官們要做的活兒,而武將們則是另有任務。
單雄信、蘇定方、潘美等人一臉憤怒地下樓,人們都明智地避開,以免撞到槍口上,將軍們四散開來,個個表情不善,一股“我要搞事”的模樣。
今天這一出好戲過後,銅雀台的人們心情各異,固然有很多人為上將軍所受的委屈抱不平,但也有很多人心中暗爽。
比如說既得利益者們,那些銅雀台的管事們,他們是銅雀台各大股東們的高級打工仔,結果被神策上將的王八拳掄得七暈八素,自然是敢怒不敢言,如今聽說孫朗在朝堂上吃癟,心中自然是驚喜交加——他們是不太相信銅雀台裏藏著天魔的,如今朝堂形勢變化,大概是大人們開始發力了!
也就是說,這一朵暗無天日的陰雲即將散去。
可就在他們心中欣喜無比、暗暗禱祝上蒼的時候,房間門被粗暴得推開,一臉猙獰、殺氣騰騰的兵痞按劍而入,那承自天元戰場的滾滾殺氣令管事們麵孔煞白,而對方的命令也簡單粗暴,而且大同小異。
“老子才不管什麽包黑子,你這撮鳥最好也識時務些!”
——這是比較粗暴的單雄信。
“好教閣下得知,雖然朝堂已有決斷,但這銅雀台嘛,還是上將軍的產業,這一點,在太廟之前,陛下當著群臣的麵也認了,所謂君無戲言,你懂我在說什麽嗎?你手下的那些姑娘們,也記得吩咐一下。”
——這是比較紳士的蘇定方。
“唉,你說這叫什麽事兒?你也有良心吧,你也會設身處地地想想吧,這種事情,能忍嗎?反正我忍不了,你也應該覺得生氣吧?我的性命是上將軍救的,我把他當成我的親人,我親人受了委屈,我就得替他出頭,給他打抱不平,這種心情,你能理解吧?你也有家人吧?這種保護家人的心情,你應該懂吧?嗯,你也有家人,那很好,我們達成了共識。”
“你看,事情也很簡單,我們都有家人,但你跟我不一樣,不一樣的地方在於,你的家人隨時可能落在我的手裏。”
“所以,我讓你幹什麽,你就得幹什麽……”
——這是學到了孫朗幾分真傳、最會玩的安卓。
一傳十,十傳百,信息傳得很快,將士那邊自不必說,直接開了一個宣講會,各級官兵統一了想法,學習到了會議所傳達的先進精神,決心緊密團結在神策上將的周圍,與朝廷的黑惡勢力做鬥爭。
而銅雀台的工作人員們也有人去暗示和安排。
將士們以最快的速度行動起來,他們要將銅雀台打造成一個油鹽不進的堅固堡壘,給那可惡的包黑子以一點顏色看看。
七樓,奮筆疾書的嚴嵩突然抬起頭來:“這麽安排有用嗎?”
孫朗淡淡道:“那得看在什麽方麵的用處了,這銅雀台裏的成分極其複雜,這裏是皇帝的產業,朝中很多巨頭參股,他們在這裏經營許久,也許某個不起眼的仆役就是精心安插-進來的眼線。”
“也許他現在已經得到了命令,等包希仁進來調查的時候,這位勇敢的人就會挺身而出,大膽直言,向包青天控訴我的種種罪行……”
說到這裏,他笑了起來:“別小看皇帝啊,我們的陛下現在雖然有點老了,而且精力已經不在國政上了,但他畢竟是皇帝,他是天下至尊,有很大的優勢,有用不完的棋子……”
龐籍看了他一眼,皺眉道:“那你怎麽退讓了?”
孫朗笑吟吟道:“這是在下棋,要確保的是最後的勝利,而不是執著於吃掉對方的每一枚棋子,偶爾讓他一步,也許就更加海闊天空呢。”
龐籍說道:“海闊天空?你也說了吧,皇帝和其他人安插在這裏的棋子也許已經得到了消息、準備向包希仁汙蔑和控訴你,人家不僅吃掉了一子,凶猛的攻勢也即將到來,你要怎麽應對?”
“當然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必擔心,這次負責查案的,是包希仁啊。”孫朗笑得很是意味深長,“包黑子那種人,其實最容易對付了,皇帝想要拿他來做刀,能不能捏住,還是個問題呢。”
“畢竟我啊,很擅長空手奪白刃的。”
而與此同時,狄懷英交接好了事務,宋惠父拜訪了一下舊時同僚,兩人經過了一番秘議之後,不動聲色地抵達京兆府。
府門之前,狄懷英歪頭看向師弟:“接下來要怎麽做?”
宋惠父說道:“去銅雀台。”
狄大人皺眉道:“上將軍可不是易與之輩。”
“我知道。”
宋大人頷首道:“所以要慫恿包師弟去,讓他先撞個頭破血流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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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受不了了……明天起床之後就碼字!一定!一定!一定!
ps2:驚了,請-願居然是敏感詞,似乎明白了什麽……<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