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甫明，淅瀝的雪片自昏暗的半空中緩緩飄落，淩厲冬風刮在臉上生生作痛。

    許是太早的緣故，小鎮中不寬的小街上偶爾路過的行人縮著腦袋，行色匆匆。

    林天裹了裹單薄的衣袍，提了提背在肩頭的獵袋，抬頭看看頭頂低沉的密雲，心道八成會有大雪降臨，趕緊辦事要緊，疾步向小鎮東頭走去。

    小街上的積雪已被早起的人家打掃了一遍，在小道兩旁堆起半人高的雪牆，淅瀝的小雪還未積厚，走起來倒不費力。

    這裏是小鎮最繁華的地段，小道兩旁的全是青磚瓦房的商鋪，住在這裏的大多是鎮上的有錢人家，

    王大爺也在這條小街上，不過他可不算不上有錢人家。

    王大爺開著鎮上唯一的鐵匠鋪子，手藝不錯，價格合理，再加上待人和善，人緣一直很好。不過終是賺個手藝錢，生活也不富足。

    林天在小鎮中認識的人不多，王大爺是其中一個。

    林天在山中打獵所用的物件便是請王大爺打製。

    王大爺見林天孤弱，時常拿不出錢糧來，多有資助，林天自是心頭感激，獵到的獵物大都拿來，半送半賣的，一老一少倒是和洽。

    鐵匠鋪子，沒有招牌，林天卻是熟悉無比，估計閉著眼睛也能摸到。

    推開半掩的木門，一股暖風撲來，門內門外差似兩季。

    房中升著一個火盆，旁邊木凳上坐著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老人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

    老人察覺有人，眯依然有些渾濁的雙眼了，這才看清來人，稍稍一愣，忙從身後扯過一個木凳，放到火盆一旁，指著木凳，說道：“你可有段日子沒來了，這下雪天的，怎麽來了？凍壞了吧，快來烤烤！”

    林天四處打量了一番後，鋪裏空蕩蕩的沒有外人，終日不熄的火爐此刻也如這寒冬裏萬物，沒有絲毫生氣。

    農忙時節堆滿農具的木桌，零零星星地放了幾把菜刀、剪刀之類的日常生活物件。

    林天便將肩上的獸袋取下，坐到一旁的木凳上，回道：“王大爺，我昨日獵到了點東西，一早起來見雪已止住，便急忙給您送來，沒想才走到半道，又下飄起雪花來！”

    林天將凍得有些麻木的雙手，靠近火邊，來回搓弄著，稍稍恢複了點知覺後，便一扯身邊的獵袋，取出一隻山雞來。

    王大爺見林天提領的山雞，比平常家的草雞大上一圈，分量似乎頗重，也不林天客氣，趕忙伸手接過，笑道：“你小子，倒是有孝心！比隔壁家的二娃子強多了！”

    “王大爺，怎麽沒見二娃子！”

    王大爺掂量了掂量，笑道：“這山雞肉肯定瓷實的多，不知道我這老牙口還能不能嚼的動？”

    說完便把山雞往地上一放，砸吧一口旱煙，接著說道：“這離開春還有些時日，天寒地凍的，農戶也不願搗鼓農具，偶爾來個，也不打緊這一時半會的！沒啥活幹，這二娃子就不知道哪瘋去了！”

    老人又抽上兩口，似乎勁道不足，拿到眼前，隻見煙嘴中煙絲依然燃盡，輕磕盆角，叮叮幾聲，磕出煙灰，將煙杆往腰上一別，便要起身。

    “王大爺，你看這是什麽？”林天從懷中掏出一卷絨白之物，遞給老人。

    老人剛欲抬起的身子，又坐了下去，伸手接過遞來之物，觸手柔軟無比，翻開卷著的毛團，吃驚說道：“這是雪貂皮！”，老人倒是有些眼力。

    林天微笑道：“可不是，這是前兩日運氣之下獵到的，想著大爺一到冬天就腿疼的毛病，就送來給大爺做個護膝之類的禦寒之物！”

    老人拿著還略帶體溫的貂皮，又翻來覆去看上幾遍，一張貂皮純白無暇，自脖頸處齊齊分開，竟無任何損傷。

    “這是好個稀罕玩意，能值不少錢，我可不能收下，你拿去換點碎銀，或者吃食也好！”老人一邊說一邊又把貂皮遞了回來。

    林天伸手擋住，說道：“王大爺，你就甭跟我客氣了，這幾年多受你照拂，才少了些挨凍受餓的日子，這點東西是我孝敬您老的，您自管安心收下便是，反正以後還少不了麻煩你！”

    王大爺見林天如此說道，本來就不善言辭，便也不再推脫，起身收好貂皮，便對林天說道：“你一大早就過來了，還沒吃早飯吧，這天寒地凍的，我去給你弄點熱粥，暖暖身子！”

    “王大爺，不要麻煩了，看著天色，怕是還要翁場大雪，趁著還沒下來，我得趕緊回去了，要不然就上不了山了！”林天說完，便站起身子，想要離去。

    王大爺一把拉住林天手臂，說道：“你等一下，我給你弄點穀米帶著！”不待林天再行推脫，轉身便要去往後院，剛走幾步，又轉回身來扯著林天小臂，說道：“不行，跟我一起去取，省的你小子又偷偷溜走！”

    林天無奈一笑，說道：“王大爺，真的不用麻煩了，上次您給的還沒有吃完，都喂鼠蟲了！”稍稍停頓一下，像是想起什麽，接著說道：“不知道您這有沒有米酒，你能不能給我弄點？”

    “你小子，小小年紀倒開始讒酒了！等下，我去取！”

    不大一會，王大爺取來一壺米酒和一小袋糧食，輕聲囑咐道：“酒多傷身，少喝點！”

    林天接過酒壺，跟王大爺道謝一聲，快步出了鋪子。

    王大爺趕忙快步跟了過來，終是年紀大了，腿腳慢了幾分，待走到門前，隻見林天已走出幾丈外，一手提著糧袋，大喊一句：“雪天路難走，上山小心點！”

    話聲夾在寒風中，消散在雪天中。

    小雪下的還如來時，天卻越發的陰沉，灰蒙蒙的天空壓得很低。

    林天走在回去的路上，夾雜著片片零星雪花的寒風還是淩厲，透過胸前依然空蕩的衣袍，刺在身上隱隱作痛。

    剛從溫暖的火盆旁進入這寒天之中，林天渾身打了個寒顫，胸前原本暖暖的貂皮，也已取走，更顯的清冷幾分。

    林天再將衣袍使勁的束了束，把酒壺夾在腋下，雙手套進袖筒，縮著肩膀，快步前行。

    小鎮本就不大，一會便走出小鎮。

    出了小鎮，林天抬頭遠望，外邊一片白茫，遠處的大山被雪被厚厚蓋住，來時留著地上一排腳印還未被雪花覆蓋，直直向北通向遠處。

    這腳印下原本是通往遠處的羊角山一條土路，若在夏天，土路兩側的大樹下會有三三兩兩的閑人，喝茶談天，納涼乘蔭。

    林天沿著來時的腳印，低頭快步前行，隻想在大雪來臨之前回到山上！

    正在林天疾走在半道上時，他並不知道，前方不遠處有一團虛影正在盯著自己。

    虛影來很是突兀，毫無征兆地浮現出來，仿佛它原本就在那裏一般。

    虛影漸漸變化，最終化成一個人影模樣。

    人影離地三尺，懸在半空的身軀似乎毫無重量，在風中搖弋不止。

    虛影四周的空氣仿佛湖麵的粼粼波紋，跳動不已。

    虛影臉上除了兩隻白熾的眼睛，透出兩道懾人的白光，其餘部位都模糊不清。

    林天顯然看不到這人影，還在低頭疾步前行。

    那人影直勾勾地盯著愈來愈近的林天，兩隻眼睛射出的白光也愈來愈亮，將林天從裏到外看了個通透。

    待到林天走到身前之時，一道空曠滄桑的聲音，似乎洞穿了悠悠萬古歲月，響徹整個天際，“白駒馳縱萬古流，昊陰起落一朝現。終是又尋到了你！”

    話音剛落，人影又抬頭看向天空，目光像兩柄熾白的巨劍，將層層密雲攪得沸騰翻滾起來，巨劍穿過厚厚的灰白雲層，消失在悠遠的天際，最終不知到達何處。

    虛影在被林天穿過之時，瞬間變淡，一如剛來之時一般，悄然消失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