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論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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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眾人又都不是傻子,大家都是宦海沉浮這麽多年,哪個不是人老成精之輩?朱友建這麽說的目的,他們自然是能夠聽出來的。皇上這話裏的意思,那不是擺明著是在說,無論如何都要大家想辦法盡快把陝西的問題給解決了嗎?現在既然已經有了糧食,那剩下的問題雖然還會有不少,但也不是不能解決的了。
於是眾人齊聲躬身答道“還請皇上放心,臣等必定戮力同心,為皇上排憂解難!”不過話雖如此,但實際上沒有誰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把所有的應對之策全部想好。甚至都可以說,其實大家都隻是機械地應答。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就算現在誰也沒有好辦法,那也得先一口應承下來,總不能讓皇上這麽幹看著吧?這又不是皇上一個人在唱獨角戲。
朱友建其實也不是完全不知道眾人的心思,大家君臣在一起共事也快有一年了,誰還能對誰還能沒一點了解嗎?不過有些事情是不能點破的,哪怕他知道眾人暫時其實也並沒有什麽好辦法,那也是不能說的。
因此等眾人說完,他就擺了擺手,又開口道“賀逢聖此番出使占城,確實幹得很不錯,為朕、也為朝廷解決了一個大麻煩,是該好好嘉獎一下。不過諸位先生,你們以為賀逢聖的才幹如何?”
這不是廢話嗎?人家賀逢聖都這麽出色的把此次出使的任務給完成了,你難道還能昧著良心說人家沒有才幹麽?那不是在打臉麽?不光是打了人家的臉,更是打了自己的臉。因而眾人這時候誰心裏都很明白,皇上這話的目的明顯就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呢嘛!
其實從賀逢聖請纓出使之時,大家心裏都已經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皇上這回是必定要重用賀逢聖了。畢竟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沒有人敢於主動站出來,應下這份差事。所以就憑賀逢聖在大家都退縮的時候,敢於迎難而上,這就是其他人比不了的。這種敢擔當有作為的人,皇上不用他用誰?
更不要說現在人家不僅是順利的完成了任務,而且還可以說是超額完成。這份功勞,雖然說算不上是潑天之功,可真要論起來,那也是功德無量,救人無數了。單單就是這一點,封侯可能有些夠不著,但賜一個伯爵也不算過分。
可是話又說回來了,這份功勞如果從始至終都是賀逢聖一人的,那給個伯爵確實沒有問題。不過也要看到的是,與占城進行互市,換取糧食,那是人家畢自嚴提出來的建議。而一路上護衛船隊安全,擊敗劉香,那是鄭芝龍李性忠以及孫國禎幾個人的功勞。賀逢聖雖然身為正使,更多的卻是在談判時發揮了作用。甚至說的不好聽些,他不過隻是廢了一些口舌而已。
若是依照功勞大小來算,畢自嚴當記頭功,賀逢聖則是主功,而鄭芝龍李性忠孫國禎三個人也要分潤一些。這麽算下來,花花轎子眾人抬,軍功章上大家都是有一份的。所以賀逢聖此次的功勞,就夠不著晉封爵位了。不過再升一級,並且如洪承疇那樣,給個散階,那還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朱友建現在先向眾人征詢這個事情,也是有一些想要論功行賞的意味。畢竟賀逢聖作為自己一直很看好的人,以後是有心要讓他入閣的。所以現在不趁著這個機會將他調入六部,先給一個侍郎幹著,那什麽時候才能擢升他做某一部的尚書,又什麽時候才有機會讓他入閣為相呢?
今後可不比朱友建剛登基,掃清魏忠賢及其黨羽那會兒。那時候朝中大臣們人人自危,生怕自己被皇上給當作魏閹餘孽給拉出去砍了。所以不管朱友建當時發布什麽政令,隻要不是十分過分的,幾乎沒有人會真的去頂牛,為這觸怒皇上的眉頭。故而朱友建當時選取的五位閣臣,雖說有幾個其實都是不合規矩的,但大家最後也都捏著鼻子給認了。
可是今後的情況就不一樣了,眼看政局、朝局日漸趨於穩定,以後再想往上晉升。除非是立下了什麽比較大的功勞,不然就論資排輩,慢慢等著吧!
尤其是不要忘了,類似跟李標這種萬曆三十幾年的進士,年齡在五十歲左右的可是一抓一大把,他們可都在虎視眈眈地等著萬曆十年二十年的這些個“前輩”們退出朝堂這個舞台,給他們騰出位子呢!這些萬曆四十幾年甚至天啟年間的進士們,沒點功勞傍身,又怎麽可能競爭得過那些老資曆呢?
所以朱友建清楚,自己要是不趁著這個機會盡快把賀逢聖給提拔上來,隻怕是越往後拖會越不好做。這也是朱友建為什麽在召見了內閣之後,先不去談論原本心中預定的議題,反而是首先拋出了賀逢聖的問題。
“皇上,臣以為賀克繇雖然身有小疾,但才華出眾,能力亦遠超常人,實在是一不可多得的人才。萬曆四十四年,克繇以殿試第二名授翰林院編修,與我等相比,在文采上他就已然勝過了一籌。”相較於旁人,袁可立作為朱友建最信任的大臣,自然是率先出列向朱友建介紹。
賀逢聖的殿試成績,說起來確實很牛逼。如今朝堂上這些大臣們,還真沒有幾個能在殿試中拿到榜眼的。別看內閣六部的這十幾個大臣如今坐在這麽高的位子上,可真要比起殿試成績,那還真沒有一個能與賀逢聖拚一拚的。
“在臣看來,賀克繇為人剛直無私,清廉沉靜。他與熊廷弼不僅是同鄉,自幼還居於同一條巷子中。若要論起來,那可是再親近不過了。但其實二人彼此之間並不親善,雖不至有齟齬,可意見時常相左,發生爭論爭吵也是常有的。然廣寧一戰失利後,魏忠賢及其黨羽欲將罪責全都歸咎於熊廷弼,將其問罪下獄。賀克繇得知後,便與不少大臣共同聯名上書,替熊廷弼鳴冤。”袁可立向朱友建繼續說道。
賀逢聖竟然和熊廷弼之間還有這麽一段故事,這倒是朱友建以前不清楚的,他甚至連熊廷弼跟賀逢聖一樣是武漢人都不清楚。說實在的,對於熊廷弼的死,朱友建覺得還是比較可惜的,他在軍事上的能力的確要比旁人強得多。至少在明末對於遼東的局麵上,還真就要數熊廷弼是最具有戰略戰術上的眼光了。
不過他也不是沒有缺點,跟許多軍事將領一樣,熊廷弼的政治眼光確實不怎麽樣,再加上脾氣還有點臭,讓很多人對他有意見。被他得罪的人,雖不說是海了去了,但沒有一百,幾十個總還是有的。
當然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就算熊廷弼脾氣臭,政治眼光差,但隻要對大明有用,可以為大明做貢獻,這些朱友建都可以容忍。若是熊廷弼還在,那這個遼東督師是絕對非他莫屬的。
而且朱友建也相信,他一定能比袁崇煥幹得更好,畢竟不論從哪方麵來看,熊廷弼在遼東戰事上的認識是很清醒的。再加上他又是一個具有很高戰略眼光的人,能從大局著眼,而且在指揮作戰上也很有一套。綜合這幾個方麵,平定遼東還真就非熊廷弼莫屬。
可惜如今說什麽都晚了,熊廷弼人都已經死了,現在後悔也是沒用。朱友建當時眼看著熊廷弼下獄,卻無動於衷,沒有絲毫表示。雖說這跟他當時隻是一介無權無勢的藩王有關,但這也跟他當時決定韜光養晦脫不了幹係。他當時真要是下決心保熊廷弼,以天啟帝對他的愛護,最多也就是在這事上得罪魏忠賢,可卻能收獲一位帥才。
所以說,付出和收獲往往是成正比的。既然你當時沒有勇氣和魄力跟魏忠賢撕破臉,那現在得不到熊廷弼,不能用他平定遼東,那也無可奈何。
再者說,袁崇煥現在在遼東幹的也還挺好,就算他在能力上有所不如熊廷弼,但相信讓他守住寧錦一線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況且在朱友建的計劃中,也就沒打算依靠袁崇煥來收複遼東。這個活,他決定還是要親自下場,跟皇太極來個王對王,在戰場中一決勝負。
賀逢聖以前和熊廷弼不對付,這是他們之間的私人恩怨。可賀逢聖在大是大非的立場上,能夠不計前嫌,放下他們私人之間的是是非非,替熊廷弼說話,這更說明朱友建的眼光和選擇是正確的,沒有看錯人,將來讓賀逢聖入閣也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隻聽袁可立接著說道“克繇能將這趟差事辦好,還在折子裏提出自己的看法和意見,足可見其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皇上亦是慧眼識珠,選派了克繇做這件事。若換臣前去,未必就能比賀克繇做得更好。”
袁可立這個建極殿大學士終究主官的是戶部,這些話由他來說自是最合適。不過他這也是謙虛之言,朱友建知道,憑袁可立的能力,要是讓他來做這件事,隻會做的比賀逢聖還好,不會有哪裏不如的道理。
“袁師過謙了。不過賀逢聖是有真才實學,這點朕還是深為讚同的,其人若隻是在文章做得好,殿試上能高中榜眼之位也並不算稀奇。但若隻是如此,他又怎麽能夠完成此次出使,為朝廷緩解糧荒?要知道這件事確實不易做的。”朱友建點頭讚同。
接著他又環視了一圈,開口道“說到人才一事,朕忽然就想多說兩句。幾位先生都是朕的肱骨之臣,亦都是有真才實學之人,說是大才也毫不為過。朕初登大寶,心中也是誠惶誠恐,如履薄冰,生怕一個做不好,不僅辜負了皇兄的在天之靈,也會不起大明的列祖列宗。將來地下相見之時,被祖宗們責罵,說朕是個不肖子孫。所以這朝廷內外的事情,還是需要幾位先生多多給朕出謀劃策,替朕多擔待一些才是。”
聽到朱友建這麽說,閣臣們哪裏敢怠慢?立刻躬著身齊聲答道“臣等必定鞠躬盡瘁,為皇上、為大明效力!”
不過話是這麽說,其實他們心裏也都各有腹誹“你誠惶誠恐,如履薄冰。還讓我們給你出謀劃策,說得這麽冠冕堂皇。大家在一起共事也這麽久了,可誰現在不知道皇上你的主意要比我們正多了。但凡是你認定的事情,別說九頭牛了,就是九頭大象都拉不回來。雖然擔待這點說得倒是不差,可我們更沒少替你做的是擦屁股的事。”
當然了,閣臣們的這些心裏話朱友建是不可能聽到的,畢竟他沒有透視眼。但就在這貨把剛才的場麵話說出來之後,他也猜到了這些閣臣們的內心必然會有腹誹和吐槽,畢竟自家事自己清楚,當上皇帝這近一年的時間來,自己確實沒少幹一些需要內閣擦屁股收尾的事情。
不過大家都是人,難道還不許人家發幾句牢騷了?更何況這還是發在心裏的,自己就更管不著了。所以朱友建接著說道“朕自幼就生長在這皇宮大內之中,雖然偶有幾次出宮的機會,但也都是行色匆匆,對於這地方上的事情所知甚少,很不熟悉。登基之後,就更無什麽閑暇空餘時間,這地方上的官員見的也少。故而對於這地方上的政事,朕還是很需要諸位先生的意見的。”
眾人聽朱友建這麽說,都有些愣神,一時間也搞不清楚皇上說這番話是什麽意思,葫蘆裏又賣的是什麽藥。
見到眾人都在沉默,朱友建繼續說道“自三月殿試唱名傳臚之後再至今,也已經有四個多月了,今科的進士們也在國子監和各部學習觀政這麽久了,朕看可以組織一次考試,分為筆試及麵試,從這些進士們之中擇優選用一批,外放到各個州府去。那些稍差點卻還能培養的,則可令其繼續在國子監學習,待到其可堪重任之時,便外放出去。至於剩下的那些不懂變通,隻會做些錦繡文章的,就讓他們留在國子監及弘文館吧。諸位先生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