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楚漢走後，毛文龍頓感一身輕鬆，行刺是否成功，毛倒也並未十分掛在心上，成固然好，誅殺奴酋，有我鼎立之功，敗則辦事不利，楚漢一人之則，與我又有何幹？坐在帥椅上的毛文龍臉上掠過一絲冷笑，早堂之後，諸人皆已退下，毛文龍獨自想起此事，不禁為自己的手段高明暗自得意，時逢亂世，毛曉得如何在此逆境中求得生存，建州勢力與日俱增，蠶食遼東，天朝興兵征討，卻兵敗薩爾滸，錯失了直搗奴巢的絕佳時機，錯固然在楊鎬指揮失當，軍心渙散卻是其大敗的根本原因所在，軍晌匱乏，兵丁逃散，舞弊之風盛起，焉有不敗之理？毛心裏明白，隻有弄到充足的糧響，才可立於不敗之地，占得先機，方可搏得安身立命的一席之地，雖朝廷一再追晌遼東，可到了士卒手中，卻是微乎其微，捉襟見肘，說到底無非是，層層盤剝，都飽了為官者的私囊，毛不禁想到自己，靉陽地處偏隅，非兵家必爭之地，毛到任之初，僅屯兵千餘人，缺衣少食，糧晌匱缺，堪堪一擺設，如何能阻擋八旗鐵蹄的踐踏，毛一麵奏書請晌，一麵廣征兵勇，晌銀未繼，鄉勇倒是徒增兩千餘人，如何一解靉陽上下數千官兵糧響匱乏的燃眉之急，毛自有妙計，想到這毛不禁有些得意，伸手慢慢捋起胡須，毛一麵虛呈兵丁名冊冒領軍晌，當然這少不了劉鳴春的鼎力相助，劉善偽作假帳，套取高利，此事作來，得心應手，發揮的淋漓盡致，不留任何蛛絲馬跡，毛甚是滿意，倍加推崇。另一麵，“嘿嘿“，毛得意之極，甚至笑出了聲，好在眾人已然退下，並無他人，不然倒要旁人誤以為毛犯了邪病，鬧出笑話，毛另一方麵公然違抗朝廷禁令與朝鮮暗自貿易，更有甚者，遇有過往正規朝鮮商隊，中途斷下強買強賣，攝其淫威，朝鮮商人隻好忍氣吞聲，作罷了事，遇私自販運貨物的朝鮮商人，手段更是狠辣，誘以高利騙其至無之處，統統殺之，掩埋，貨物占為已有，當然對待本朝販運者，毛也從不‘枉徇私情‘，雖不至於殺人越貨，卻也雁過拔毛，如此一來，毛羽翼豐滿，勢力日增，投奔來者甚眾，擁兵不下四千人，兵強馬壯，軍威大振。得意之餘毛突然皺了皺眉頭，仰起頭望著天棚，自己所作所為已觸犯天朝律律，一旦泄漏恐難活命，輕則斬首，重則淩遲，夷滅九族，想到這，身子不由自主打個寒戰，轉念又一想:不會！冒晌，刧貨，皆心腹之人，斷不會外泄，心裏有了底，毛漸漸又得意忘形起來，突然，堂外傳來腳步聲，毛從沉思中轉過神來，眼晴望著大門，隻見李宗保興衝衝走了進來，毛一見是李宗保，已猜中其一，李臉上掛著微笑，來到毛麵前，低聲道:“毛大人，有生意了！“毛明白生意指得是什麽，他沒猜錯，李正為此事而來，毛不慌不忙道:“且說來看看“李宗保正欲開口回答，門外又響起腳步聲，毛使個眼色示意李宗保暫且坐到一旁，來人中等身材，麵目清臒，細長眉毛，大眼晴，麵皮白淨，來人大步流星進了屋，當看到一旁坐著的李宗保時，腳步頓了一下，隨即又加快步伐來到毛近前，毛站起身，大聲道:“陳將軍，有要事嗎？“此人正是靉陽副將陳繼盛，陳為人幹練，熟如軍事，毛頗為倚重，視之心腹，陳平日對毛言聽計從，單就毛私自貿易，殺人越貨，甚感不悅，冒晌尚且作罷，畢竟天朝風氣使然，卻要做出如此傷天害理的勾當，陳萬難聽從，若遇有為難朝鮮商人之事，陣定要從中周旋，力保朝鮮商人相安無事，朝鮮人對陳感恩戴德，稱其開明將軍，由於陳從中作梗，毛屢有不快，陳也多次勸毛，毛執意不聽，陳也就無再多規勸，況每次發晌，陳所得甚多，索性隻要自已非親身遇到此事，樂不得不聞不問，隻當不知，毛因而遇有此事也故意規避陳，不讓其過多知曉，少些口舌之爭。陳第一看到李宗保，己心知肚明，李雖後投靠而來，但為人奸詐，俯首毛鞍前馬後，幹了不少惡事。李此次前來定是為了那殺人掠貨的萬惡勾當，不然，怎麽我一進屋，二人就不再言語。聽到毛的問話，陳連忙道:“有從赫圖阿拉來的人捎來消息！楚漢以身殉國，刺殺無果！“說到此處，陳甚感痛心，滿臉惋惜之情！毛聞之聲色不動，隻輕輕道:“早知會有如此結局“毛冷漠的態度令陳繼盛大感意外，一個熱血將士的慷慨赴義，在毛的心中居然沒有泛起太大的波瀾，他哪裏知道，毛此刻心中想的隻是弄響，巴不得早些將陳送出門去，陳不解其意，繼續道:“行刺失利，奴酋定遷怒靉陽，還望大人早作打算，提防建奴來襲“毛聽得有些厭煩，大聲道:“陳將軍想得周全，你下去加緊操練全城軍兵，城門增派巡邏，加強盤查，以防奸細入城““是，屬下明白！““陳將軍還有別的事嗎？““沒有了““那就抓緊去辦吧！““是，大人“毛隻三言兩語便將陳打發出去，望著陳出了房門，毛衝李招了招手，李起身來到近前，毛問道:“此番來者何人？““是些朝鮮過來販賣高麗參的商人，十餘人，五六袋的山貨，昨日青雲樓打塵，此等身無往來批文，乃私販而來。接到酒樓老板李磊的通知，我們趕去交易，貨多為高麗參，另有些許山貨，品質上乘，價格被我們壓到最低，並通告周圍商鋪不可收購他們的山貨，結局當然是不歡而散，他們又拿去街上販賣，結果可想而知，李磊傳話過來商人仍不死心，明日欲奔遼陽販賣，我的意思，中途斷下，哢嚓！“李右手攤開手掌淩空狠狠一揮，做個砍殺的動作。毛眯著眼，手撚胡須緩緩道“你看著辦吧，多帶些兄弟，出城要遠一些，莫讓人瞧見，生了事非！““遵命！大人“李心領神會轉身退下。

    第二日，李磊差人傳話，商人已動身，李宗保早有準備，帶上杜立強，劉鳴春兩兄弟，率三十餘名士卒，換上便裝，乘快馬直奔城門，出城不久，遠遠看見朝鮮商隊，李宗保勒住馬，右手向上一舉，眾人停了下來，杜立強不解地問:“大哥！怎麽停下了？““人多，朝鮮人會生疑心，我先去，爾等遠遠跟隨，聽我號令，待到僻靜之處再行動手“李宗保狡黠一笑。“大哥想得周全！都聽著，我等在後接應，聽大哥號令“杜立強吩咐眾士卒道。李宗保打馬先行，餘人在後綏緩跟進，不知走了多久，路上行人漸漸稀少，趨於荒涼，道路兩旁盡是濃密叢林，李宗保心裏暗道:此處甚好。轉過頭向著後麵的杜劉等人揮了揮手，杜立強等瞧見大哥手勢，拍馬前衝，李見杜己然會意，策馬揚鞭全力追趕商隊，突然李宗保發現前方情形有些不對，兩側叢林中猛然竄出二十餘人攔出了商隊，此間相距三十餘米，那些人業己看見飛馳而來的李宗保等人，那些人猛得揮刀撲向商人，商人們抽刀抵抗，可又怎抵擋得住，瞬間倒下五六人，李馬上看得真切，何人如此可惡！敢搶老子的生意！大聲招呼杜劉等人，唯恐到嘴的肥肉落於他人之手，那些強人見來人甚多，急於掠貨走人，下手更狠，又有三，四人被劈於馬下，餘下商人撥馬向李宗保方向逃竄，一路狂呼:“強盜殺人了！“奔到李麵前，大呼求救，李宗保抬手一刀將其中一朝鮮人砍落馬下，此時杜立強，劉鳴春率兵業已趕到，不容紛說一陣亂刀將餘下兩人砍殺，三人至死也未明白才出狼穴怎麽又入了虎口，那些強人得手後，趕著馬，馱著貨物向前狂奔，李宗保馬上大喝:“強人休走！“緊追不舍，強人聽了，更是策馬揚鞭，沒命奔跑，可馬匹負重，速度漸慢，眼見李要追上，即無法脫身，看似領頭的一人，猛的勒住坐騎，撥轉馬頭，舞動手中大刀，對手下大聲道:“殺了他們，再走不遲“

    眾強人聽到首領的吩咐紛紛掉轉馬頭，揮著刀向李宗保衝過來，這些賊人忒是囂張，尤其當先三人更是本領高強，一陣猛衝猛欣，李所帶一幹人登時陣腳大亂，好在人數占優，在李喝斥下終將一幹強人團團圍住，李宗保馬上觀瞧三人，看似首領那人，長條臉，重眉，高鼻梁，八字胡須，不大不小的眼睛閃爍著駭人的凶光，右首那人，國字麵龐，闊口，長眉，環眼鼓突，剽悍異常，左首那位，皮膚白淨，瓜子麵龐，稍短眉毛，嘴唇上方一抹烏黑胡須，與二人不同，此人麵無凶象，倒顯幾分儒雅，出手卻是同樣暴戾，毫不容情。戰至難解難分之際，突然，路的前方，馬蹄聲響，塵煙滾滾，一支馬隊，向這裏飛速馳來，李宗保，強人，一幹人等，停駐手中大刀，循聲望去，轉眼馬隊已馳至三十米開外，身著裝扮已瞧得分明，約二十餘人，胡人裝束，李宗保心中暗道:不好！建州人。手下士卒更是驚悸，轉身欲逃，倒是那些強人似乎不為所動，持刀以待，李喝止逃兵，他注意到，建州騎兵不過二十餘人，而我有三十餘人，那強人似乎也是天朝子民，斷不會相助建州，若合兵一處，應可勝算，縱無勝算也可全身而退，隻不知強人做何打算，眼見建州騎兵衝至近前，為首一人，身材魁悟，雙目有神，一條長辮盤在頸上，手執鋼刀，身上片甲，似是偵揖，或隻為刧掠漢人而來，那建州統領一見眼前場景，大刀淩空一揮，喝道:“ahvndeo！nikandahunbesuntebi“(弟兄們！殺光漢狗)馬不停留直撲上來，建州騎兵呐喊著掄刀猛衝，那些強人，本就江洋大盜，殺人無數，縱橫遼東，無論建州或是明國，皆搶掠有之，焉能將到手的財物白白拱手讓出，為首三人，也不搭話，迎著建州騎兵衝了過去，眾強人扔下李宗保等人，追隨首領猛攻建州，此等強人不愧為亡命之徒，堪堪頂住了建州騎兵洪水般的進攻，一時呼喊聲，大刀撞擊聲晌成一片，強人雖猛終不及建州，瞬間五六人巳中刀墜落馬下，李宗保，一邊看的清楚，再不出手，恐強人將被砍殺殆盡，到那時，單獨對陣更無勝算，豈不要落個人財兩空。主意己定，對士卒大聲道:“弟兄們！聽我號令，殺光建奴，上“悅完催馬掄刀，直取建州騎兵，杜劉亦驅兵前衝，李的加入令雙方實力，驚天逆轉，建州騎兵被困在李宗保與強人的重重包圍之中，饒是如此，建州兵亦無所畏懼，從容揮刀，那建州統領更是身先士卒，奮力砍殺，圍在馬前的明軍士卒，強人，登時人仰馬翻，不愧為建州勇士，人數在劣，卻膽氣逼人，隻片刻拚殺，地上已遺屍一片，俱是明軍和強人屍首，餘下明軍更是無力抵擋建州騎兵的猛烈衝殺，撥馬向來時路逃去，李眼見功敗垂成，已顧不上感懷歎息，且自保吧，帶著殘兵，率先逃離，那三強人但見眾多弟兄盡皆殞命，獨木難支，又見李率兵先遁，心知，大勢去矣！雖不想放棄剛剛舍命刧掠而來的財物，卻也隻好忍痛割愛，三人呼哨一聲，撥馬而逃。建州統領望著競相奔逃的一幹人眾，鼻子裏哼了一聲，滿臉鄙視，也不去追趕，扶起傷者，滿載劫掠的財物，一路而去，李宗保率兵一路奔逃，馬上不時回頭，但見那三強人，策馬狂奔而來，卻並不見建州追兵，李喝停了逃兵，立馬，注視著奔來的三人，那三人馳到李近前勒住坐騎，回頭看看並無追兵，又看了看麵前的李宗保，長臉人一臉狂傲:“怎麽，想倚多打少嗎？來，上吧！“說罷三人舉起手中大刀，儒雅人上前攔住長臉道:“跟這敗將有甚話說，建州兵已退，我們走吧！“長臉“嗯“了一聲，三人轉身欲走，李宗保大聲道:“三位壯士，且慢“聽到李宗保說話三人轉過頭，長臉滿臉不屑表情，不耐煩道:“要戰則戰，怎生吞吞吐吐““不不不！三位壯士誤解李某人了，我乃靉陽副將李宗保，今日得見三位義士，膽識過人，意欲結納“濫殺無辜倒成了義士，李宗保話一出口，自巳也覺得荒唐，李之所以極盡吹捧，奉承之能事，心中當然自有打算，三人有勇有謀，心狠手辣，若能招於帳中，或有大用“嘿嘿，堂堂靉陽副將，卻怎麽也如我等匪人一般殺人越貨，當真佩股得緊啊“長臉不住冷笑！李宗保臉一紅，繼續道:“晌銀枯竭，謀生而已““哼“，環眼人鼻子裏哼了一聲，李繼續道:“靉陽守備毛文龍毛大人，廣結天下英雄豪傑，愛惜忠勇之士，三人義士如若能來，我定在大人麵前極力引薦，保三位升官發財，一擺這刀口舔血，亂世遊蕩的艱難境地，不知三位意下如何？“三人麵麵相覷，一時琢磨不透眼前這人葫蘆裏賣的到底是什麽藥。世上當真有如此美事？長瞼兩眼死死盯著李宗保，凶悍的目光讓李感到甚不舒服！顯得手足無措，長臉眼晴盯著李，心裏卻在盤算:此人說得倒好，隻不知其中是否有詐。轉念又一想:也罷，我兄弟三人本就立身綠林，亡命天涯，生死早己置之度外，論理業也是死過千百回的人，怎可就此退縮，且信他一回，若真如他所言，從此平步青雲，安享榮華富貴，豈不美哉。想罷，陰森著臉衝李宗保道:“此話當真？““願以身家性命擔保“李不無堅定的道。長臉眼光轉向二位兄弟，二人點點頭，李宗保見三人已然動心，趁熱打鐵道:“前麵剛出人命，此地不便多言，且與我回城再敘“長臉微微點了點頭。眾人快馬揚鞭，一路奔回靉陽。李宗保走後，毛文龍於府中苦苦守侯，誰知李卻空手而回，還失了多位兄弟，心中自是不快，李講明事情經過，並大力推薦長臉三人，毛這才心情舒暢，畢竟千金易得，一將難求，更何況值此亂世，正用人之際，一下得此三將。毛設宴款待三人，三人感激涕令，誓死孝忠毛大人，毛席間得知三人乃山東曲臬人氏，家貧如冼，無以謀生，時朝廷在曲阜開設石礦，三人相繼入礦，始得相識，結拜為兄弟，人稱’山東三礦徒’，長臉名字孔有德，年長二位兄弟兩歲，稱大哥，其人有勇有謀，遇事不亂，善斷機宜，環眼，儒雅年紀相同，環眼生辰月份稍大，稱二弟，名字耿仲明，其人一心追隨大哥，不離不棄，對陣搏殺勇猛絕倫。儒雅是之為三弟，名曰尚可喜，為人城府甚深，謀略不俗，心狠手辣！時山東饑荒，官府橫征暴斂，民不聊生，三人礦上作工一天，卻換不來一頓飽飯，孔有德提議遠赴遼東謀生，三人一拍即合，可到了遼東，境況一如往昔，並無改善，整日為吃飯發愁，三人痛下決心，自此落草為寇，幹起了殺人放火，打家劫舍的勾當。三人有勇有謀，心狠手辣，一時網羅了眾多強人，馳騁遼東，掠財無數，倒也逍搖快活！今日出來搶掠，卻遇方才之事。聽完三人講述，毛心中大喜。此等三人當以重用，為我前驅，或可助我建功立業！孔有德又道尚有百餘位兄弟留駐山寨，待來日招之毛大人帳下，聽侯差遣，毛聽後更是喜形於色，無幾日提拔三人為副將屯守靉陽，更有孔有德百餘位江湖兄弟趕來投奔，毛文龍勢力空前壯大！

    詩雲:

    飛雲草莽馭狂風，

    亂世豪情鎖碧空。

    落雪當歌春不敗，

    桃花對酒水長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