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夢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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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侍宗已經老了十歲,他木然的看著吉祥村的方向。這種狀態自從他醒來,已經持續了十日,每日清晨由丫鬟將他推到富貴院裏的青山崖上,俯望青山,迎來日出,送去日落,再由丫鬟把他推進屋子,服侍睡下。至早到晚,不曾聽他說一句話。

    譚望看著那布滿滄桑的側臉,歎了口氣,更憂心忡忡的看看另一邊的小樓中,裏麵有兩個瘋子,兩個病人。

    這五個人自從來了富貴院一個多月,也沒告訴他當日的情況。想派人到現場探查,奈何事情太大,一府一地,乃至一道都已無法遮掩。現場早被陛下命節度使帶人封住,清理完畢。至於在吉祥村中得到些什麽,就是朝廷最大的機密了。

    紅娘子不覺走在譚望身後,微微一福,遞上一張紙條,柔柔道:“任天遊和齊風揚兩位前輩殺了傳遞假消息的共三十二人,而後一同宣布歸隱,再不問江湖中事。

    鐵家老金發瘋,孤身闖入昆侖白家,斬殺白家精英十五人,可惜白家家主出關,將他打成重傷。幸而老金的大弟子趕到,救走了他,至今下落不明。不過白家可能要就此消失了。

    啟先生被其長輩帶回長安,而後夜闖禮王府,意欲行刺,又被他師傅及長輩抓住,緊閉在宮中,不得脫身。

    霍先生和辛先生尚在北疆,未曾歸來,應該沒得到消息。

    明善道長宣布與禮王不共戴天,必將報仇。隻是了凡道長那邊卻沒有消息,不知道他在何處。”

    紅娘子從來都是,將消息記得爛熟,根本不用譚望再看一遍消息。

    “四娘如何?她才是這位的關鍵。”譚望指著高處正木然看著遠方的阮侍宗。

    紅娘子卻歎道:“我覺得不用跟他提了。”

    “為何?”

    “葉慧蘭臨死之時,以性命求得虞眉娘繼承家主。她不得不應,如今已進行了儀式,成為葉家第一任外姓家主了。”紅娘子心中甚至有些痛恨葉家,難道真要毀四娘一輩子幸福?

    譚望是武人腦子,反應了一會才回過神來,驚道:“你是說,侍宗他們倆人……?”

    紅娘子艱難點點頭:“如今看來,不可能了。”

    “是真的麽?”輕輕一問傳來,紅娘子下意識點點頭,爾後驚訝的看著高台上的阮侍宗。譚望則是大喜,他聽得出來,阮侍宗不知有何奇遇,功力精進太多了,這一聲輕問,連他都心神不定起來。

    阮侍宗似乎也沒打算從他們那裏得到答案,他心中已有了答案,從懷中取出常年隨身而帶的一本薄書,隻見封麵上是兩個大字“論語”。隨意翻看幾頁,衝著崖外一揚,薄薄的紙張頁頁成末,隨風飛去。看著伴隨自己半生的記憶就此散落,他閉上眼睛喃喃道:“該做些該做的了。”

    半響,睜開眼睛,對譚望道:“老三,帶我去見見孩子們。”

    這話竟然不容拒絕,譚望也不在意,畢恭畢敬的上前推起輪椅,往剛才看的那處小樓走去。

    緊鎖的大門打開,一樓一間緊鎖的屋子打開,裏麵王承善和王承仁正被鐵鏈鎖住手腕,亂發散開幾乎遮住了臉,各人麵前拜了紛亂卻豐富的飯菜。

    見先生進來,兩人欣喜若狂,王承仁頓著鐵鏈衝向阮侍宗,嘶啞的吼道:“先生,先生你來了,先生我們去報仇好不好,先生帶我們報仇啊,先生”

    王承善也激動著,卻隻蹲在牆角,不見動作,隻是露出的臉頰上微微抖動的傷痕和眼中的渴望才泄露出他的心思。

    譚望正要解釋,阮侍宗一抬手,止住了他的話。看著兩名孩子,許久,問道:“還有兩個呢?”

    於是二人慢慢上樓,樓上卻安靜的多。一名丫鬟正端了碗藥渣出門,抬頭撞見兩人,一福道:“小霞見過院主。”

    譚望點點頭,輕聲問道:“兩位姑娘可好?”

    小霞搖頭道:“剛才七老爺前來探望過。白小姐傷勢不重,倒還好,趙小姐卻始終不見好轉。”

    阮侍宗皺眉問道:“怎麽回事?小英受傷了?”他昏迷了十來天,醒來後根本不知道當日發生的事。

    譚望衝小霞揮揮手,慢慢推著阮侍宗進了外間,看著內屋的房門,裏麵正躺著兩人,歎息道:“琴韻一直都是氣怒攻心,憑著一口氣撐到這裏,然後就昏迷不醒,睡夢中時時哭喊,讓人心疼。我以傳訊給老五,讓他速速趕回,或許還能一救。到了院子後,王承仁有些發瘋,要去回去報仇。白姑娘上去阻攔,卻被王承仁一掌打傷,加上勞累過甚,傷勢加重,不過休養幾日便好。”

    阮侍宗怔怔的看著窗外,一枝銀杏正探進樓中,新葉早已長大,還有幾隻麻雀對著歌,恍然間又回到了過去的時光,回到了這些天的夜夜美夢之中。

    又苦澀的問道:“真沒有其他人了嗎?”

    譚望也看著那青翠的葉子,許久才搖頭道:“沒有了。”

    阮侍宗臉上青筋必現,幾乎要將牙咬碎,擠出一個名字:“李~晟~”

    譚望也是無數次念出這個名字,正是禮王的姓名,這番再聽,心中不禁有些慰藉,看來終於有人與自己一同抗著這幅重擔了。

    “帶我下去,我有話要跟兩兄弟說。”過了一會,阮侍宗緩下來心緒,對譚望點頭道。

    樓下,禁閉室,阮侍宗看著有些瘋狂的兩人,揮手兩隻石子彈出,將兩人鐐銬砸斷。

    王承善看著手中斷開的鏈子,有些躊躇。王承仁哪管這些,瘋虎一般的衝向阮侍宗,抱著他的腿又哭又笑,說話語無倫次:“先生,兩位哥哥,還能救,我們去救好不好?我還聽到趙狗子喊我,他還在那,爺爺也在,我們過去好不好?”

    阮侍宗心中痛楚難以訴說,手撫摸著那瘦削的臉龐,忽然一巴掌扇了上去,隻將王承仁扇出幾米,口吐鮮血,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王承善慢慢挪過去抱起弟弟,不敢去看先生。

    阮侍宗輕喝一聲:“夠了。”

    屋中安靜下來,兩兄弟一齊看向輪椅上的偉人,不敢再造次。

    “想報仇嗎?”

    王承仁仍然有些糊塗,王承善猶猶豫豫的答道:“想。”

    “想還是不想!”

    這下兩人都堅定的回答:“想!”

    “從今日起,你們在富貴院加緊修煉回春決,還要學習殺手之道,此仇不報,你們枉自為人。”尖利的目光讓王家兄弟心中一凜,好像一場大夢初醒。

    “現在,承仁去刑律堂罰跪三日,贖你傷嫂之罪。承善到樓上救起小英和琴韻,接著去刑律堂罰跪一日。”說完重重吼向王承善,“你這哥哥怎麽當的?”

    二人不敢有疑問,此時的阮侍宗似乎已經變了,再不是曾經那位溫潤如玉的君子,而是,似乎成了絕世凶器了。

    等兩兄弟各自出門做自己的事後,譚望推著阮侍宗也出了房門。阮侍宗眯著眼看了看溫和的陽光,向譚望道:“老三,院子還是你來主持。”

    “而我,會在你身後,親手把這醜惡埋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