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磨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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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突厥軍隊三十裏處,禮王停了下來,放佛一支利劍,對準了突厥人的心髒。無論是哪位將軍都得承認,這個時候的軍隊才是最有威懾力的軍隊,因為敵人不知道這支部隊的規模,攻擊時間,攻擊手段,隻能按照尋常手段布置好防禦,心中卻會惴惴不安,一直到部隊有了行動,無論是進攻還是撤退,總算是能鬆口氣吧。
突厥人當然了解禮王,正如禮王也了解突厥人,誰也沒有信心敢說必勝。因此突厥還是派出兩萬人馬在自己大軍外擺好陣勢,放鬆了對靈州城的進攻,以不變應萬變。兩方就此遙遙對峙了幾日。
約莫過了三日,禮王開始將斥候遠遠的撒出去,大軍緩緩前進,一日行軍十裏,可謂走兩步探十步。每日晚間,便牢牢紮下營地。突厥這邊領軍的乃是阿史那烏默啜,也是百戰名將,看著敵人走近,卻好像看著一隻刺蝟,無從下嘴,隻好堅守陣地,以期後方早日破了靈州城。
終於,兩軍相距十裏處,禮王又停下了,他在計算,計算著天時地利人和,計算著各自糧草,計算著如何打,打了後有什麽結果。突厥人終於停下了瘋狂的攻城,靈州是塊難啃的骨頭,至少目前還沒看到打下來的希望。一時間,城內城外,甚至連懷遠縣的戰鬥都停了下來,都將目光投向了南方——禮王和阿史那烏默啜。
隻有劉鬆齡並不是很關心,他關心的是自己什麽時候能脫下這一身孔雀開屏一般的鎧甲。一路上無數的議論聲鑽進耳中,鑽進心裏:“這書生真怕死啊!”“這書生是傻子嗎?難道不怕敵人照顧他?”
要不是頭上也罩上了麵罩,別人看不出他臉紅的樣子,隻怕劉鬆齡早就連門就不敢出。
可是他能脫了這身衣服嗎?不能,王爺的拳拳關心之意,豈是他能隨意丟棄的。甚至有那麽一刻,他渴望著戰爭的到來,渴望著敵人衝殺進來,渴望著自己戰死沙場。至少還能讓人尊敬下。
終於在對峙了兩日後,兩把刀鋒不可避免的砍在了一起。第一天隻是小規模的試探,兩方各丟下十來具屍體便草草收工,直把一腔熱血的劉鬆齡看得氣悶不已,戰爭難道就是如此乏味?
第二天戰鬥的規模大了起來,突厥騎兵終於放開來衝擊,禮王雖然手下騎兵少,然而弓手和步兵也早訓練出了對抗騎兵的本事。兩方堪堪戰鬥了一天,終於在晚上鳴金收鼓,清點起人數,一邊損失了數十人,負傷百來人而已。
晚上一切事畢,禮王將劉鬆齡叫到帳中,問道:“明日應當就要拚命了,你準備好了嗎?”
“回王爺,準備好了。”
禮王疲憊的麵容上露出嘲諷的目光,又問道:“你連馬都騎不好,兵器都拿不住,有什麽準備的?”
劉鬆齡頓時語塞,一下子臉紅到了耳朵根,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隻有喃喃道:“鬆齡,鬆齡思想上準備好了。”
禮王不耐這尷尬的氣氛,下命令道:“明日你隨著王蒙身邊,他的人手殿後,你也跟著殿後。此次前來,軍中皆說你是本王的心腹,因此讓你穿著這身戰袍,一來給本王長長臉麵,二來給手下們提提士氣。明日本王坐鎮中軍,恐怕保護不了你,所以你記著,無論如何,這身盔甲不能給我脫了,要穿的鮮明,要告訴大家,本王的人始終都在。”
“是!”劉鬆齡覺得幾日來的委屈一掃而空,原來他就像一支旗幟一般,原來他在王爺的心中如此重要。
“對了,若能安全回去,你有何打算?”王爺閉上眼睛,無意的問道。
劉鬆齡早就思索過這個問題,又沉吟了一番,低聲回道:“輔佐王爺收人心,攏人力,順天意,登天位。”
禮王仍然閉著眼,許久才道:“明日保重。”然後揮手讓他離去了。等帳中隻剩自己一人時,他才睜開通紅的眼睛,自言自語道:“既然這樣,隻怕留不得了。”
一夜平靜。大早起來,王蒙看著劉鬆齡黑糊糊的眼圈,打趣道:“你也知道今日要大戰了?”
“我,我不知道,猜著應該是這樣吧。”劉鬆齡一夜未睡,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總覺得今日有什麽事情要發生,“對了王兄,請問這打仗都是如此這般無聊?先試探一番,然後才正式攻擊嗎?”
王蒙看看他,正色道:“王爺前麵兩天是在探敵人虛實,看敵人有沒有犯錯。如今心中有了底細了,自然要開始進攻。打仗是很複雜的,沒有兩場戰鬥的經過會完全一樣,就看主帥的心思而定。”
劉鬆齡思索著,他麵對的是自己從來沒有接觸過的東西,就像剛出生的孩子,看到什麽都想問一句:“這是什麽?”
不多時,兩邊陣勢列好。劉鬆齡地處稍高,環視戰場,自己在軍中左後側,確實如王爺所言,是個極其安全的地方。還沒等他看出名堂,兩軍軍中令旗揮舞,一時間人潮四湧,密密麻麻的按著規定的方位和路線開始前進。
這等場麵可謂震撼寰宇,給劉鬆齡帶來的震驚可想而知。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的渺小,真的就像那一隻隻螞蟻般。
看著兩方人馬撞在一起,飛出的鮮血、頭顱、殘肢,如同絞肉機一般無情的帶走一條條性命,他胃有些不舒服。很快一股股腥臭味散了過來,那是濃濃的血的味道,夾雜了屎尿的臭味。混合著刀劍碰撞的聲音,人馬嘶叫的淒厲,劉鬆齡吐了。
他抱著馬脖子,吐了一地,王蒙同情的看著他,拍拍他的背,笑道:“是不是覺得像做夢啊?我看這場麵無數次了,每次我都覺得自己在夢裏。可是回頭看看自己的兄弟,該怎麽樣還是得怎麽樣。吐夠了嗎?吐夠了就起來,該我們了。”
劉鬆齡脖子上起了青筋,他聽著這些安慰,感受著胯下的馬匹隨著在行動,忽然他覺得王蒙說的很奇怪,“該我們了?”不是殿後嗎?會不會是自己聽錯了?
他強撐著直起身來,他發現周圍的人已經快速跑動起來,自己坐著的馬早已不聽使喚,追隨著眾人開始飛奔。抬頭看去,目標正是敵人的側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