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磨難(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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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連馬都不怎麽會騎,他連武器都拿不動,王爺不是說他殿後嗎?難道情況有變?他想追上王蒙問清楚,可是哪裏能找到人。他又想拉住一個人問問路,可是周圍人人都發出了壯膽的嘶吼和怒喝,他說的話連自己都聽不清楚。
這是他人生中最長的時間,也是過的最快的時間。好像剛剛才吐過,他就看見了突厥人的麵孔,那好笑的小鞭子,那誇張的表情,還有泛著冷光的兵刃。
有人躺在地上了,有人腸子被剖出來了,有人胳膊成了兩截,在地上哭號著。劉鬆齡不知道何時自己的馬沒有了,他茫然的到處走著,有人在他手上塞了把不知道是刀還是什麽的兵器,他就勉強提起來空砍了兩下,然後手臂脫力,手上的東西也落了。
身邊的人似乎少了起來,劉鬆齡感覺自己的盔甲響了幾下,他想哭,他想跪在王爺麵前謝恩,如果現在能讓他到王爺跟前,他甚至願意去舔禮王的鞋子。
劉鬆齡跪在地上,茫然的回顧四周,抬頭看看黑煙籠罩的天空,心中充滿了絕望。一道高大黑影慢悠悠的壓了過來,“踏踏”的馬蹄聲不緊不慢的落在他身前。劉鬆齡看著這騎馬的高大漢子,想起了桂兒,看著揮向自己的大刀,苦笑道:“別了,這一切~”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還有醒來的那一刻,頭疼欲裂的他睜開眼睛,看著黑乎乎的屋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地獄,即將麵對閻王。
“醒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問道。
劉鬆齡打了個冷戰,他這幾天思路從未這麽混亂過,引以為傲的智慧一點用處都發揮不出來,隻能下意識的問一句:“閻王?”
“閻王?”那聲音驚訝了下,隨後似乎是笑了,“算是吧。”
“死了後就是這樣嗎?”劉鬆齡掙紮著想爬起來,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的盔甲早已不在,竟然有種輕鬆的感覺。可是渾身疼痛,動也動不了。
忽然黑暗的空間裏亮了起來,微弱的亮光讓他閉上了眼睛,不敢去看地獄的東西。耳邊想起那聲音:“死了後就是這樣。”
劉鬆齡就這樣一直閉著眼睛,可是那聲音再也沒說話。他有些好奇,將眼睛撐開一條縫,偷偷看去。隻見一道跳動的火燭靜靜的立在身前,火燭後麵,坐了一位老人,安靜的看著他。
“劉容劉鬆齡?”老者開口問道,身上的氣勢如同凝聚的黑洞,讓人不自覺的想要頂禮膜拜。
“正是劉某。”劉鬆齡咬著牙,硬是坐了起來,他不知道這是哪裏,麵前的人是誰。可是他心中還算好受些,因為他知道自己沒死。
“歇著吧,現在你很安全。”老者就這樣坐著,沒有一個多餘的動作。
劉鬆齡還是掙紮著起來了,喋喋不休道:“我要見王爺,我還有事要做,不能歇。”他摸到了空間的邊緣,是一塊厚厚的布,似乎這裏是個帳篷。於是他繞著邊緣轉了一會,終於摸到了門,一掀,走了出去。
天色已經黑了,漫天的繁星似乎還在告訴他,這裏是人間。可是放眼望去,隻有一片片的帳篷,一個個走來走去的士兵。那些士兵們梳著奇怪的小鞭子,有著誇張的表情,用疑惑的眼神看著他。
這裏竟赫然是突厥大營。
“回來吧。”那聲音在背後響起,穿透厚厚的氈布,像索魂一般。
劉鬆齡腦中回轉著無數的心思:“我是被俘虜了?我朝敗了?靈州被打下來了?”又放眼去看,哪裏有熟悉的地方,早已不知身在何處。
“回來吧。”
劉鬆齡躊躇著,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回來吧。”
這三個字放佛有魔力,讓他抑鬱的回轉身,進了帳篷之中。
黑暗依舊,燭光依舊,蒼老依舊。劉鬆齡慢慢在那燭火前坐下,想仔細看看老者,可是這燭火明滅閃爍,老人皺紋又深淺不一,根本看不清楚。劉鬆齡想問什麽,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既然被拋棄,便隨我北去吧。”
劉鬆齡呆愣著,他心中複雜無比,紛亂的線索纏繞住他的喉嚨,讓他呼吸不過來:“我隻是不小心被俘虜了,我,我寧死不屈……”
“老朽雖然年邁,偏安北地,可是耳目尚未昏花,還是知道劉公子的一些事情的。”老人聲音如同毒蛇般,刺進劉鬆齡一直不願意揭開的傷口中,“且不說以前,單說那日,你沒經過訓練卻上了戰場,第一次上場就入了主攻的側翼軍,還有那一身恨不得別人看不見你一般的美麗鎧甲。這種事情讓我想到一種情況。”
“什麽情況?”
“某家將軍想換掉他那什麽都不懂的皇上了。”
“可我不是皇上,我隻是一個,隻是一個書生罷了。”劉鬆齡聲音變大了,好像恢複了自信。
那老者笑著看看他,眉毛挑了起來,好像很享受這個時間:“你策劃了禮王對付武林的所有行動,所以你集中了那些人愛恨情仇。上至皇上,下至平民,無不將你當作顛風倒雨的陰謀家。你一定會想,為何禮王不直接殺了你。殺了你能平民憤嗎?能安撫朝堂嗎?不能,隻能讓別人對他更加懷疑,會不會一切都是他所策劃,卻拿你做了替死鬼。”
老者頓了頓,看著眼前年輕人顫抖的樣子,能感覺到他無數讓人崩潰的情緒壞繞著他。這年輕人會吐血嗎?
“因此最好的辦法便是帶你來一趟北地。若你死了,回去宣揚一番劉鬆齡為國捐軀,他也好擺脫困境。若你未死,宣揚一番劉鬆齡叛國投敵,他還是護守國門的將軍,王爺,甚至會有武林人士前來追殺你,讓他一網打盡。”
“你是誰?你是誰?我認識你。”劉鬆齡心中傷口早已鮮血淋漓,他忽然站起,卻站不穩了,騰地又坐在地上。看著火光背後忽隱忽現的麵孔,想起一個人,那一霎那的恐懼讓他心髒絞疼。
他指著老人,瘋狂的思索著一幅幅景象,終於顫抖著說道:“我,我記起來了,你是,你是太子太師,宇文,宇文若之!”他無法相信,國朝堂堂一品大員,太子太師竟然會在突厥人的大帳中向他述說禮王的陰謀,這是何等的荒謬。可是又有哪裏不對,劉鬆齡努力回顧著他曾經看過的宇文若之的畫像。
“不對,你不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是,你是”劉鬆齡簡直要瘋狂了,他恨不得把頭發給糾下來。
“當然不對,”老者收回欣賞的目光,眼中浮現出思念和緬懷,“老夫名宇文似之,乃是若之的哥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