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備戰

字數:3880   加入書籤

A+A-




    “為什麽,老師?”始畢可汗可憐的看著宇文似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宇文似之正在他麵前的位置上沉思著,劉鬆齡先給老師斟上一杯茶,然後又倒了一杯,端在始畢可汗手中,輕聲道:“師兄莫急,老師做此決定,定然有打算的。”

    始畢可汗擦擦汗,一禮過後接過茶來,答道:“謝謝師弟,是師兄著急了。”

    又等了一會,宇文似之才回過神來,好像剛看見始畢可汗一般,問候道:“來了啊,有事嗎?”

    始畢可汗苦笑道:“老師,您為何要讓我現在去攻打天朝。”自從自靈州撤回後,始畢便專心內政,短短數月之類,便在劉鬆齡的配合下做了幾個局,殺了幾個位高權重的大臣和幾個部落首領,就此鞏固了自己的可汗之位,如今正要在這上下一心之時奮發圖強,建立突厥大帝國,卻聽到老師命令,準備出兵攻打天朝。

    問題是他剛殺掉幾名大將,軍隊都還沒來得及整頓完畢。

    “不趁秋季出兵,多掠奪些物資,恐怕汗國撐不過這個冬天啊。”宇文似之喝著茶,緩緩說道。

    “啊!”始畢可汗臉上汗都下來了,他不知道原來情況這麽緊急。

    “今夏熱不熱?”宇文似之問道。

    “熱。”

    “不是熱,是極熱。你若有空,便出去走走,問問國內的牧民,他們或許都比你懂得這麽熱代表著什麽。”宇文似之不客氣道。

    始畢可汗很不好意思,可是老師這麽說,一定有道理,便規規矩矩道:“弟子不知。”

    “極熱之後便是極冷,今年夏季乃是這麽多年來最熱的夏日,那麽今年冬季必定極冷無比。前年冬季汗國物資可夠消耗?”

    始畢可汗大概明白了什麽,艱難答道:“勉強夠。”

    “那去年冬季呢?”

    “不太夠。”

    “今年又有戰事,消耗甚多,冬天又極冷,這趟你若不出去,今冬就等著汗國垮掉吧。”宇文似之道。

    “那我幾個月前就不該撤軍。”始畢可汗猶自嘴硬。

    宇文似之無奈了,指著他點道:“數月之前不撤軍,天朝邊境如何會去耕種?你去掠奪什麽?”

    始畢可汗很是不好意思,他每每麵對老師,都覺得自己太愚笨了。

    宇文似之喝了口水,緩了緩口氣道:“而且秋季不主動進攻,等天朝軍隊回複元氣,老朽敢打賭,憑霍勝北的脾性,聽到汗國冬季物資短缺,定要組織人馬前來騷擾,雖然來的人不可能多了。可是哪怕有一千人的精銳騎兵,可能就是滅我汗國之罪魁啊。”

    始畢可汗猛然發現,幸虧他沒有執迷不悟,經過老師這一剖析,這仗是非打不可了,而且一定要收獲很多糧草才行。趕緊叩頭拜道:“謝老師提醒,弟子這就去組織人馬。”

    宇文似之點點頭,揮手讓始畢可汗出去了。

    帳內剩下宇文似之和劉鬆齡,等老師一杯茶飲罷,劉鬆齡又續上一杯,終於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開口問道:“可是老師,汗國若秋季出動,元氣未複,又缺少大將,如何能贏?”

    宇文似之搖搖頭:“並不一定要贏。”

    “啊?”劉鬆齡驚訝道。

    “此行目的我剛才所說的算一個,還有個更重要的目的,拖垮霍勝北。”

    劉鬆齡手不禁顫抖了一下,他一直受的是漢族教化,霍勝北一直在天朝人心中是對抗突厥的戰神,英雄,如今聽見自己老師說要拖垮他,不免有些難受。

    宇文似之盯著他,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微笑問道:“說說看,你希望天朝打垮突厥,還是突厥南下,占領中原?”

    劉鬆齡沉思一番,答道:“刀兵所向,死傷的都是百姓,獲利的卻是掌權者,最好兩方相安無事,若一定要做個選擇,我還是希望天朝北上,吞並突厥。”說到最後,聲音已經低了下來。

    宇文似之飲了一口茶,搖頭道:“你的眼光仍顯太低。”

    劉鬆齡低頭道:“是的老師。”

    “老師已快要奔赴黃泉,幸而收得你這個弟子,如今時機已到,便將畢生所學慢慢教導於你吧。”宇文似之歎息道,他能感覺到自己正在衰老,正在慢慢變為一坯黃土灑於地下。

    劉鬆齡瞪大了眼睛看著老師,有些難以置信,宇文似之的氣色從未見如何差,為何會有此一說?

    “首先,我們便來說說這漢蠻之別。”宇文似之鄭重其事道,“老夫遊曆天下三十餘載,所見人種數十,從未見過如漢人這般自大的民族。”

    劉鬆齡一驚,辯解道:“我們通教化,開民智,有聖人,自然驕傲些。”

    宇文似之搖頭道:“聖人也未提倡過自大。自大的人終究是要滅亡的,若你想生存下去,就不能驕傲,而要謙卑,要虛心,我不信你不懂這個道理。”

    劉鬆齡道歉道:“是的,學生錯了。”

    宇文似之接著道:“若你心中一味糾結漢蠻之分,總以漢人利益為先。跳不出來,你就找不到漢蠻仇恨的根源,找不到解決問題的法子,或許在你看來是對我族有益的事情,最後卻要毀了你心愛的家園。。”

    劉鬆齡思索很久,半響才看著老師苦笑道:“學生愚昧,這個真的很難。”

    宇文似之笑道:“老夫用了三十年才明白這個道理,你想三刻能想明白嗎?等你想明白這件事,天下之大,便無處不可去,然而天下之大,卻又無處能容你。”說著臉色一變,有些憂愁,“若你真準備遵從我的道,就要做好準備,被人辱罵,被人痛斥,被你的族人驅逐。如同為師當年被家族除名,生身父母至死都未能見到一麵。”

    劉鬆齡心中翻起滔天浪花,問道:“為何是弟子?”

    宇文似之歎息道:“我之道,傳與兒子,則其受高堂背棄之痛,傳與丈夫,則其受妻離子散之痛,傳與誰家弟子,則其受師門驅逐之痛。我之道,注定孑然一生,孤獨終老。”

    劉鬆齡聽得難過,他想不到師父竟是如此可憐的一個人。

    “而你,老夫當時見你就有了這份心思,你沒有父母,沒有子女,心愛之人也死於非命,身為漢人,卻被漢人出賣來了突厥,你不用承受那些痛苦。天資中上,卻自小學習《商君論》,與固執的酸儒又不同。剛巧在我即將離開人間的時候,來到我身邊,老夫不得不相信,你是上天送給老師的禮物。”

    見劉鬆齡麵色發紅,又道:“若你不願,老師也不強求。若你願意,老師便帶你入門。”

    劉鬆齡心中有所觸動,他看著眼前年邁的老人,想想自己絕望的處境,堅定的點點頭:“弟子願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