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個床頭燈還是不錯的。”

    小詩翻個白眼，一把將凝構物獨角仙搶回去抱在懷裏。在大灰狼麵前保護小白兔般扭過身，對著焦明噘嘴瞪眼，不滿於自己的辛苦之作被冠以如此評價。

    焦明微微一笑，摸了摸小詩的腦袋。見外麵幕布上再次出現獨角仙的身影，建議道：“俗話說‘量變產生質變’，雖然你覺得不是這個問題，但多收集一些，當做實驗備料也是好的嘛。”

    “向我的小獨角仙道歉，它才不是燈泡。”

    “抱歉抱歉，我的大小姐，它不是燈泡還不行？”

    小詩本就是撒嬌的成分居多，如願之後也不糾纏，再次閉目。而焦明則發覺凝構物獨角仙更亮了三分，不由無聲憋笑。不過這份笑意沒有保持多久，冰蓮一進入隔音結界，焦明便皺起眉頭。

    “你不是喝酒了？剛剛怎麽和你說的。”

    冰蓮自知違約，吐舌頭賣萌，賠笑求饒。“是我錯了，對不起好不好。但是沒辦法嘛。你家鄉有個詞兒叫‘應酬’對不對？”

    “鱷魚公爵也沒攔著？”

    “我們鱷魚領可沒有這方麵約束。”

    焦明無奈搖頭，隻是提醒冰蓮用火係魔法媒介控製血液酒精含量，這才複述現狀。而冰蓮聽講的功夫，雙頰的熏紅與口中的酒氣皆盡散去，最後皺眉沉吟，亦是要看實物。

    小詩並未睜眼，直接將凝構物獨角仙托在雙手掌心送上。而此時這東西的亮度，已經和地球的公共場所照明節能燈差不多，直視幾秒便會覺得刺眼。

    冰蓮參與製定實驗計劃，對幾種預估結果皆暗記在心，此事看到這種最糟糕的局麵，亦是皺眉。緊盯著觀察片刻，這才緩緩開口道：

    “我看到的這東西的靈魂狀態，與我們、黃牛以及其他活物都不同。但與凝構物團塊或其他‘死物’的感覺也不一樣。如果實在要給出個評價，我覺得是介於兩者之間的範圍。”

    “有什麽建議，或者操作方案嗎？”

    “找耐普彌斯出來，一起看看吧。”

    焦明稍稍回憶才想起這麽一個從南方偷偷運回來的地下異族，驚訝道：“這麽長時間，且幾次大亂，他都沒趁機溜掉？”

    “確實很多次機會，但他似乎不想離開。”冰蓮撇撇嘴道，然後寫了份手令交於蘿花。焦明則是上樓將蝶噠帶下來。

    不久之後，蘿花和另一個八環一起，帶著渾身厚實鬥篷的耐普彌斯出現。接著在蝶噠的幫助下完成情況介紹。耐普彌斯一邊聽，一邊圍著小詩和凝構物獨角仙轉悠，尾巴甩來甩去且頻率越來越快。

    “這是啥意思？”焦明低聲問蝶噠，目光則落在那一條亂甩的尾巴上。

    “在我們腳下幾個兩個村落的肢體語言中，這表示焦躁緊張或即將進攻。但這位一直有所保留，我隻能猜測是差不多的含義。”

    不過很快，這位異族便開口，蝶噠立刻同聲傳譯。

    “我家鄉有一種練習氣係魔法的方式，就是雕刻石像或石壁，多是故去的長輩，或是洞穴的結構地形。而按照老族長的話，土係魔法媒介便是反過來，用一些活物逸散出來的‘灰塵’凝聚出實物。那麽我現在的看法是，將這些灰塵簡單堆砌，是不可能變回‘活物’的。”

    焦明咂摸兩邊，覺得這就是些廢話。或許在地下異族的語言環境中有些‘隻可意會不言傳’的精妙成分，但經過一道翻譯，這些東西顯然點滴不存。

    “問問他有什麽建議？”

    蝶噠依言轉述。地下異族又轉了三圈兒才開口。

    “首先說明一點。我自己和族內從沒進行過這方麵魔法，也沒有在附近部族看見過類似的魔法。所以請諸位謹慎采納，出了問題更不要找我。”

    焦明與冰蓮互看一眼，心中暗罵這貨磨嘰的同時點點頭。

    “直接來說，便是想辦法壓縮。就仿佛將雕刻掉落的碎渣浮沉重新壓成可以進行雕刻的原石。土係魔法媒介可否做到我不知道，但以我們靈魂交流的方式來說，有些麻煩，效果也難以保證。另外還可以試試靈魂碎片植入，就好像你們的黃牛坐騎一樣，效果如何亦不好說。”

    焦明暗暗皺眉，借由雕刻石像的比喻心中隱約有所恍悟。如果以人做類比，那麽收集靈魂之塵堆在一起，豈不就是將人體產生脫落的毛發皮屑甚至排泄物簡單堆成一個人形。除了夠惡心之外，真的能變成一個‘活人’嗎？

    冰蓮亦是飛速思考，卻不是焦明想的這樣獵奇重口味。在與小詩交流幾句後，開口陳，同時也是正理思路。

    “通常來說判斷一個東西的死活，最簡單直觀就是會不會喘氣。但這個方法顯然太過含混，就比如植物。那麽尋求一個更嚴謹的標準，不如以一個‘東西’可否產生靈魂之塵為界定條件。如此來說，這個凝構物獨角仙恐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而現在，我想從最簡單的‘壓縮’開始嚐試。”

    焦明自然不會反對，卻也沒忘了向回到角落降低存在感的耐普彌斯瞥一眼。冰蓮略有猶豫，輕聲道：“就讓他旁觀一下好了，若是幸運有了進展，再送客不遲。”

    接下來，小詩和冰蓮作為主力，對著凝構物獨角仙輪番上陣操作。耐普彌斯和焦明亦是趁空隙練練手。不過前者進一步觀摩實驗的成分居多，焦明那半吊子土係魔法，則是純粹的湊熱鬧。

    直至電影重播完畢，幾個人仍舊沒弄出一個結果。如此這般耽擱，加起來已經三個小時。冰蓮回神後第一時間責怪焦明輕慢了貴客，然後實驗提議休止。

    焦明眨巴兩下眼睛，雖然冰蓮所言合情合理，卻總覺得不是這樣簡單。當然也不至於現場質問，依言撤了隔音結界，回到四層隔間。

    由於有電影吸引注意力，這裏完全沒有散場的跡象，大家興致勃勃的討論不休。伽格一家與矮人不用說，艾米麗卻是獨坐窗邊，對著不時閃現花斑點的白色幕布愣怔出神。

    焦明環顧一圈兒，笑著告罪，眾人自然客氣一番。接著焦明略作猶豫，還是搬椅子坐在師傅艾米麗側後，輕聲問道：“師傅，您沒事吧。”

    “如果當年，也能有一個男孩……咳咳，算了。”艾米麗話說一半便自控打斷，搖搖頭歎息一聲，用低沉且有幾分沙啞的聲音繼續道：“我沒事，隻是生出一些感概，讓我獨自呆一會就好。”

    雖然有再看第三遍的呼聲，卻稀稀拉拉，電影放映人員便也聽小詩的吩咐換了其他膠片盤，而另有人呼喊通知兩場之後第三次放映《獨角仙情緣》

    “想吃什麽的話，直接找廚房。”

    “如果一切苦悶，都可以用吃飯解決，這世界豈不是太美好了。”

    “嗬嗬，說得也是。”焦明賠笑一句，本想再說些什麽開解一二，卻在蘿花的提醒下，看到門口冰蓮一閃而過的身影。“不論如何，這是一場電影而已，不要太過認真。”

    “我才是師傅，這些道理不用你來說。”艾米麗沒好氣回答，擺擺手攆人。

    焦明想了想，又提醒了一句夜晚寒涼，並將外套放在椅子上，這才起身離開。而一出隔間小門，果然看到冰蓮就在不遠處柱子的陰影裏，且臉色凝重如同即將踏入高考考場的考生。

    “等著急了？”

    “隻是心中很矛盾。”

    焦明本以為是剛剛自己和艾米麗師傅的窗邊鄰坐讓冰蓮不喜，但很快覺得或許事情比這要更嚴重。“關於凝構物獨角仙的？”

    “剛剛的試驗，我隱約摸到一些門路，這才將耐普彌斯支開。”

    “應該還有‘但是’吧。”焦明問。

    “可能需要土係魔法媒介與第五魔法媒介協同操作。”

    焦明心中生出不要的預感，試探問：“你和小詩合作如何？”

    冰蓮搖搖頭。“這就需要避免互相之間的魔法幹擾，即使經過大量的時間練習，也未必能成功。且這是個水磨工夫的活兒，偶爾一次兩次算不得什麽。”

    “那你的意思是？”

    “明知故問。”

    焦明頓時遲疑起來。但細細分析，卻又不得不承認這是個好辦法。不論是小詩和冰蓮誰為主體誰為受體，實力上的提升是顯而易見。

    且靈魂碎片植入技術，如伊扶森神權國那邊的深層次運用，已經是突破焦明的道德底線，焦明是萬萬不會同意的。但在初級運用層麵已經探索完畢，除去心理上的障礙外，幾乎沒有什麽不可避免的溝壑。且春雨成功案例在前，又有什麽理由勸冰蓮打消念頭。

    “你認真的？”

    “當然。而且打算和小詩互換靈魂碎片，並定下互不幹涉的密約戒律。五環水係魔法戰士級別的自我愈合能力，將會給小詩極大的保障，而我也可以和你一樣運用凝構物盔甲。”

    “這些好處我都明白，不用列舉。但我還是勸你慎重，這魔法實驗即使暫且掛在這裏也沒什麽的。”焦明鄭重道。如果是之前，對這方麵比較在意，但矮人紋身的秘密卻是個更重要的項目，這邊暫緩一下也沒什麽。

    “如果我說，這個靈魂碎片植入技術，是可逆的呢？”

    “真的？！”焦明這次是真的驚訝了。

    “小詩自己說的，也算是在牛騎團上練出來的小技巧。”

    沉吟片刻，焦明問道：“鱷魚公爵會不會同意，魔法貴族對於自己的腦子還是很重視的。”

    “別把父親想想成老古董，我加入牛騎團得那頭母牛時就操作過一次。另外我們水係魔法戰士在這方麵的抗性本就很高。再加上春雨的成功案例，他更不會反對。”

    關於這個抗性，焦明當然知道。靈魂碎片植入之後，主體可以依托靈魂碎片對‘受體’下達心靈指令，達成靈魂靈上的控製。就如同對黃牛錘子和托尼切女仆的控製。但拚著命反抗也是可以的，隻是劇烈頭疼加靈魂受損，且挺過去之後，因此會對魔法媒介的控製會不穩。

    就如同手抽筋的狀態拿筆寫字，其他三係再難準確釋放成型的魔法，水係魔法戰士隻是用魔力不斷灌注肉身，控製魔力的‘手’抖不抖，有影響但真的影響不大。

    “那是怕你大鬧吧。”焦明撇撇嘴，接著嚴肅表情盯著冰蓮：“答應我，即使不同意，你也別學春雨，和肚子裏的孩子過不去。”

    “放心啦，我還沒那麽瘋。”冰蓮露出一個讓人安心的微笑，手也放在小腹上。“現在隻是差你一句話，而且你要明白：隻要你反對，我絕對不再提起此事。”

    “小詩那丫頭呢？”

    “在一樓廚房和閃鱗他們吃小灶。我們商量好再和她談不遲。不是有意隱瞞於她，隻是我估計她會很樂意如此，反而給讓你難決斷。”

    “給我些時間，讓我想想。”

    冰蓮點點頭，“我去陪紅山王國那邊，想清楚第一時間告訴我。”

    焦明抱了愛人一下，這才返回房間，心情糾結煩亂，索性坐在艾米麗身邊，一起看著白色幕布上放映的老電影發呆。

    “遇到難事兒了？”

    “是的。”

    “說說看，或許幫得上忙。”

    “一種我不喜歡的魔法技術在泛濫。”

    艾米麗挑挑眉毛，本以為是男女情愛類的煩惱，卻沒想到是這樣情況。“那我就愛莫能助了，自己琢磨去吧。”

    一場老電影結束，另一場老電影開始，時間也進入午夜。所有人都沒有回家休息的意思，樂嗬嗬享受慶典，甚至五個矮人在酒精的作用下，也忘掉煩心事，在伽格的起哄下，跳起了傳統的民族舞蹈。唯有焦明師徒二人這裏，彌漫著一股‘請勿靠近’的氣息。

    至此，焦明也終於做出決斷，既然穿越到此方世界，且有些事情已經妥協，又何必在這一塊上矯情，錯失探索魔法世界的樂趣與收益。

    待第二場老電影結束，《獨角仙情緣》第三次播放，已經完成了靈魂碎片交換的小詩和冰蓮再次躲在角落，對凝構物獨角仙進行靈魂上的壓縮。焦明神色複雜的旁觀在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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